第十章

季默声见她容颜惨淡,不知受了什么委屈,也忍不住开口询问:“表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像是梦见了什么突然惊醒,钟冉脸色顿时又煞白了几分,望着季默声,眼底一片复杂。

“表小姐?”季默声又不确定的唤了她一声。

“家母身体抱恙,我……出来是想寻找活佛,望他能一展妙手,治好母亲的……病。”避开他的眼神说完,钟冉低头看了看钟磬寒。由始至终,他一直静静站在那里,没有开口说一个字,让人猜不出他的喜怒。

他怎么想的?她真的很想知道,母亲曾如此当众羞辱了他,那个被他深藏在心底的身影,那片掩埋在灵魂深处的纯净角落,就这样赤裸裸的被曝光被玷污,然而他只是沉默,一句话都不说。如果说,先前她还能把自己的这份情意掩埋得很好,但是在见了这样的钟磬寒后,她终于忍不住了,既然无计逃脱,那么她要为自己的这份感情讨一个说法!

“表哥,能否借一步说话?”她紧紧揪住手中丝帕,脆弱的表情尽是决绝的味道,钟磬寒终是动了一动。这边洛无垠早已是拉着还来不及动的季默声跑向了一边。

一种奇怪的静默突然萦绕在他们周围,初起的勇气不觉去了一半,正低头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头顶传来钟磬寒低淳的嗓音:

“你要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是啊,要说什么他不是最该清楚的吗?然而他竟然无动于衷,她抬起头来,面前温浅倦怠的琥珀褐眸正望着她,眼底一派平静。是了,就是这样的平静,才给了自己冲动的理由,“冉儿不求表哥能青眼有加,惟愿表格能接受冉儿,从此追随表哥天涯鞍马。”说着盈盈一拜,被钟磬寒用力一托。

“冉儿,你这又是何必?”像是极重极轻的惋惜,她却不确定是谁在跟她说话。

“表哥,我喜欢你啊。”她看向空中,已经不是对话的口吻,何以那双眼里找不到自己半点身影?这十八年有过的等待如此漫长,每一次长廊的仰望,每一次月盈又缺,花开谢下,她只身独立,曾骄傲这份守望存下念想。她该恨吗?还是该大哭一场?然而结果竟是这样,连后悔,都忘记了方法。

眼前一黑,脚底无力地倒在了他怀中。就这样吧,就这样全身无力的被他轻轻拥在怀中,已是梦中都得不到的温柔啊,哪怕此去已是各不相干,俩相天涯。在这样的怀抱里,就让自己和曾经告别,自此,钟冉这个名字,将永远消失在钟磬寒的世界。

时间在这两人之间好似不存在,有摊贩挑着滚烫的茶叶蛋担子从他二人身旁摇摇晃晃经过,钟磬寒带起钟冉轻轻避开了来。

钟冉回神,强撑着快要晕厥的身子从他怀抱里挣脱,面色恢复了平常:“表哥,容冉儿……告退。”她没有回头,却仍是顿足眺望天色,这一日天空碧蓝如洗,已近傍晚,丝绒般的墨黑斜铺而下,温柔得誓要拂却一切哀伤。云丝轻扫,偶尔走过一阵风,吹着它们向远处飘去,身后没有牵挂,从心底里油然升起一股自嘲,钟冉一头扎进人堆。

钟磬寒颔首皱了皱眉,青绸墨纹的衣衫上是她留下来的一方丝帕,几簇兰草似能溢出香气般,花丛掩映中,一个拿银色丝线精心绣上去的“寒”字安然的躺在那里,垂下的眼睫覆盖住他的神色,片刻,钟磬寒叠起丝帕松松放进了衣襟,转身往季默声等人所在的方向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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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默声望着两人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唇边笑容未失。

“默声,默声。。。声声!”洛无垠的声音越来越大,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明显。

“啊,什么?”季默声半天才应了句,看向旁边一脸促狭的洛无垠。

“没、什、么、我只是说我们先走吧,站在这儿等人挤也不是事儿,不如先去逛逛。”他眨了眨眼睛。

季默声点头“好啊。”

洛无垠身子一侧,拍向他的肩膀,季默声下意识的一闪,身体却没有跟上速度,只觉得肩膀上一阵火辣辣的痛。

洛无垠眼神一动,随即又恢复平常,大咧咧的笑了两声“我说声声,不用担心啦,磬寒一会儿就回来,小冉喜欢他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若是磬寒有意,根本就不用等到今天。”

“我没有。。。”季默声正欲反驳,回头一想,自己出声了才是显得在意吧,不由笑了,心中慢慢有了丝明悟,这糊涂不知要装到几时!

“洛少侠。。。”话刚出口,就被人打断。

“哇。。。。声声实在是太无情了,咱们都患难与共过了,你还叫我洛少侠,是不是不喜欢我对你的称呼啊,那好,那我还是叫你嫂。。。唔。。。唔。。放开。。。”

季默声有些无奈的看着被午烨塞了口热烫汤圆而忍不住哀嚎的某人,终究还是改了称呼。

这一路过来,有了洛无垠,倒是少了很多寂寞,他慢慢浏览这热闹的街市,若是一直这样简单也好。

忽然,一脸嬉笑的洛无垠睁大了眼睛,仿佛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整张脸都明亮起来,也顾不上一旁的季默声了,吞下嘴里的汤圆就往人群中的一个胖老头挤去。

那老头也是一身民族服装,就是头上带了顶大帽子,配上胖的过人的身子,居然颇有喜感。本来站在一个赌档面前看的饶有兴味,却不知为什么突然一颤,赶紧使力朝人群里挤,哪知,还没动几步,就被一只手牢牢拽住。

“我说杰尔老头子,这么久不见了,你就一点儿也不想我,见了面就想跑。”洛无垠紧紧拽住他的衣领,眯着眼睛,笑的起劲。

那人僵硬的一点点转过来,堆了满脸的笑,本来显出几分和蔼的脸居然还带上了点儿谄媚的味道。“呵呵。。。呵呵。。。我哪敢啊。。洛小。。。哦不。。。洛大少爷。”

“哼哼,一别多年,老头你看起来过得不错嘛。”

“哪里哪里,都是托小…不…是托洛大公子的福。呵呵…呵呵…”胖老头整理着被洛无垠拽得凌乱的衣领,一边陪着笑,若是这个样子被熟知他的人看见了,定会惊掉一地下巴,可老头并不在意,只要能摆脱这小霸王,就是早几年去见佛祖他也愿意啊。

“老头,你也很想念我吧,一眼就把我认了出来。”一定是小时候给老头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洛无垠不由暗暗点头,夸赞一番从小就天资聪颖,俊美不凡的自己。

“那是那是,洛大少爷乃人中龙凤,自然脱颖于凡人。”杰塞尔抹了抹光洁的额头,心里暗想,怎么就会忍耐不住跑了出来呢,明知道这小祖宗就在这一带,而且最爱凑热闹,自己简直就是自投罗网,还是看不穿看不穿啊!

“人中龙凤?”洛无垠忽地拔高了声调。

“不,我是说人中英杰,是英杰。”深知洛无垠平生最不喜‘龙凤’二字,杰塞尔连忙改口,只有一双小眼眯了起来。

龙乘凤翔,命该如此,即使抗拒也枉然,不过话头上总还是要顺着这洛大公子的。

虽说仍然是那副市井的样子,洛无垠却被他看得满身不自在,狠狠瞪了他一眼。

“老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否则…你该不会想重新体验一下当年的感觉吧。”他咧嘴,毫不在意地出声威胁。

“不敢不敢。”杰塞尔摆了摆手,刚要说话,不知为什么忽然就停住了。

洛无垠注意到他的神色,心中一动,顺着他的视线回转过去,果然看见一袭白衣的季默声满脸不自在的带着午烨从人群中艰难的挤出,正朝他们这边过来。

洛无垠这次却没理会杰塞尔,一溜烟跑向季默声。

“默声,默声。”

季默声看了眼拽着他衣袖的洛无垠,这人转眼间就跑得不见踪影,让他和午烨不知吃了多少胭脂水粉,他倒还好,经历的至少多些,就是应付起来麻烦一点儿,不过午烨就辛苦了。

“无垠,你…”

|“知道了,放心,我不会再乱跑了,就是刚才遇到熟人了嘛。”洛无垠连忙开口,还拉过一直站着不动的杰塞尔推到前面。

季默声看着这个穿着一身普通民族服饰显得微胖的老头,心中顿生了些许好感。虽面不出众,可这老头眉眼间甚是慈蔼,一双眼更是深邃明锐,想起洛无垠开始时吵着要逛庙会的理由,不由一笑,轻行一礼。“大师,久仰。”

杰塞尔回过神来,原本肃然沉思的神情渐渐化为明悟。“施主不必多礼。”面上多了几许赞叹还隐隐有几分惋惜,举止更是端正有理,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施主是洛公子的朋友吧,能与此地遇上,实乃有缘,我正有两句话想赠给施主。”

季默声点头。“请大师赐教。”

这一次洛无垠却没有出声打断,反而拉起午烨“那我和午烨再去买碗汤圆。”说着拉起还没会过意来的午烨,冲进了人群。

“等等,洛少爷,少爷让我留下来保护夫人的。”

“走啦,走啦。”

“可是…。。”

“走啦,放心,有杰塞尔那个老头子在,不会有事的拉……”

…………

看着兴冲冲跑过去的洛无垠,季默声忍不住摇头。“逍遥如无垠者,还真是少见。”

杰塞尔淡笑不语,世上人各有烦恼,各有所爱所怨,洛无垠又何尝逃得过,只不过……

一路静默,两人渐行渐僻,远离了人群与喧闹的夜包裹着噬人的孤独感,季默声却感到一种难得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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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磬寒找过来时,洛无垠正拉着午烨坐在小摊上吃得欢畅。见他回来,挥手示意他一旁落座,只嘴里满的已是说不得话。

钟磬寒很快的皱皱眉,面无表情的来到摊位旁,却并未落座。午烨见了他忙站起身,钟磬寒抬手止住。

“还有人呢?”他极不自然的问道,无意的望了望左右。

洛无垠终于吞下那最后一口,“你说声声啊?”他呵呵笑了两声,“杰尔赛那老头子把他拉到一旁说话去了。”看到站着的那人表情一变,不由笑意更深,“放心放心,那是去过家里的人,只是说说话罢了,能出什么岔子?”不过一会儿没见就紧张,还要装作没什么事,鬼才信!洛无垠小声低头嘟囔。

钟磬寒瞟上一眼,转而面向一旁的午烨,沉下了脸。

“不是让你随时都跟着夫人的吗?”正是多事之秋,丧礼上季默声已经让很多人注意到了,万一……

“属下失职!”午烨脸色一变,作势欲跪。

“行了,去把夫人找回来。”

“是!”午烨转身进了人群,老远又见季默声悠悠从那边走了来。“少爷,夫人……”

钟磬寒抿起唇,“恩,我看见了。”

那人渐渐走近,步履轻缓,行止间衣袂扶风,隔离开夜间辉煌灯火,刹那间如玉梦中,竟不似在红尘。

“回来了。”

“恩。”

“我们回去。”

“好。”

明明都是愁绪万千的面孔,为什么一句都不开口?落无垠皱了皱眉。

午烨正欲上前,被洛无垠一把拉住,朝午烨脑袋上毫不客气的弹了一指,他摇了摇头,“我说午烨,你要学的东西真是太多了,有些话,始终是要挑时机的。”那是隐去了一切玩世不恭的眼神,令午烨无比陌生。

房间只剩蜡烛燃烧的‘噼啵’声,季默声抬起衣袖,拨了拨灯芯。

一阵窸窣的响动,房间又恢复了沉闷,甚至较之前更盛了几分。明知是等自己先开口的,然而终究抵不过心头的云雾,清清嗓子,季默声扬声问道:“我,可不可以要回那张面具?”

“你要那个做什么?”

“原来那张脸总是方便一些的。”低头,季默声一阵失笑,终究还是不能不在意的吧。

“我不喜欢。”

季默声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他问得缓慢甚至郑重。

“我说——”钟磬寒抬起头来,静静地注视着他。“我说,我不喜欢,不喜欢你的那一张脸,不喜欢你的隐藏,不喜欢你的逃避,不喜欢你什么都不开口。告诉我,杰尔赛都跟你说了什么?”他答得理所当然,却让季默声当场愣住。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钟磬寒手扬起,轻轻一带,那人就被拉到身前,神情迷惑,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真的。。。不明白?”低沉的声音缭绕在耳边,季默声忍不住一颤。

突然的举动令他完全手足无措,自己竟然也会有乱了的一刻?眼底闪烁着一丝的不确定,钟磬寒。。。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这。。。。。。

“我不相信你会不明白。”微微仰高的头带着笃定的味道。

季默声眉间一动,轻轻隔开与面前人的距离,淡淡垂下了眼帘,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在意雁栖。”钟磬寒淡淡开口,望着低垂着头的人,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几不可察的温柔。“没关系,不过是比我早遇见你。其实。。。我从没理清过自己的感觉,也没想过这些,遇见的时候只是觉着对了,就认定了。我知道你在意,不过我们还有时间。。。”仍旧是笑着,他拉过季默声的手,如同成亲的那晚一样,自然地握住。

季默声没有抗拒。

看着这种从不示人的东西缓缓流淌出来,他忽然有点恍惚,有点涩然,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感觉一齐涌了上来,钟磬寒静静地笑着叙述着,少有的温和,很认真也和寂寞,他竟然会不忍心不忍心去破坏这样的气氛,破坏这个人好不容易露出的一点点真实。

“我。。。。。。”欲开口,余光忽然瞥到那人衣襟处不小心露出来的一角白丝,眉头轻皱,随即使了力,抽出被握住的手,缓缓转头,钟磬寒没有勉强,仍然是笑着的表情刹那见变得有些空旷。

“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

钟磬寒愣了一下。“是杰赛尔留给你的话?”

季默声点头。或者他真的应该想想,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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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洛无垠缓缓吟完,望着侧倚于回廊一角的季默声,“今日夜空澄澈,月辉映人,繁星遍天,公子可愿赏脸与我共饮?”他抬眼笑出了声,痞气十足却隐隐流露出矜贵之气。

季默声仰头望了望月,又望了望月下的人,洒然一笑。“有何不可。”

两人于石桌两旁相对而坐,一壶两盏,清冽的酒香在空气中飘冉,静默中惟余星光闪动,不见冷清反倒热闹无比,尘间的喧嚣就在这样的夜色下渐渐隐去。

月下素手把盏,指尖亦如凝着露珠一般迷离着光晕,酒注七分而满。

季默声举杯,月色的衣袖在空气中划出优雅的弧度。

一饮而尽。

冷冽的滋味在舌尖一点点散开,有别一般的沁凉之后是渐渐升起的暖意,一寸寸地浸热了整个身心,他若有所觉,询问笑得欢畅的男子。“这酒叫什么名字?”

“沁寒。”

季默声一怔,顺手又饮了一杯,酒液在唇齿间滑动,尽出是盘旋升起的莲香,垂眸,启唇。“好酒,好名字。”

洛无垠眼神忽地一亮,笑意越来越盛,“哈哈。。。哈哈哈哈。。。默声。。。默声果然是个妙人。。。。。。”蓦的,又止了笑,猛地凑近。“默声可知道这酒出自何人之手?”他眨了眨眼,露出狡黠之气。

“愿闻其详。”季默声泰然自若,又饮了一杯。

“磬寒。”洛无垠轻声说道,仔细留意着对方的表情,“这酒是磬寒十二岁的时候亲手酿出的,酒味清冽甘醇,入口寒凉之极,饮多了反而会有温润清甜之感,酒香弥而不散,两种滋味决然对立又仿佛天生一般融为一体,实乃酒中绝品。不过此酒之后,磬寒也再没动手酿过酒了,当年流落到市上的几坛更是千金难求。”说到最后四个字,他特意加重了语调。

季默声哑然失笑,放下手中的白玉酒杯,半晌。才轻轻吐气:“无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这一次,洛无垠却没有看他,单手撑着下颚,看着头上清亮的月“声声,你看,月无情,因而能俯视众生,但是人真的很奇怪,即便能够如月一样清冷高傲,如月一样孤独寂寞,也永远做不到如月一样决然无情,所以人毕竟只是人啊。”他叹息了一声,笑容却变成了另一种味道,定定看着眼前人。“这酒又何尝不是这样,即便入口的时候再怎么冰寒刺骨,终究也掩不了内里的温热。”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季默声轻声问。

“声声,你到底是不懂还是不愿懂?”洛无垠不再让步。

季默声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站了起来走到凉亭的一边。“你觉得为什么从沁寒酒之后那人就再也没酿过酒吗?”他背对着洛无垠,声音里有浅浅的疏意。

“。。。。。。”

“因为。。。”季默声侧仰着头望着那轮明亮的月“有时候了解一个人不用太多,只需要一副字,一篇文,甚至。。。一杯酒。。。”

月下,一时陷入了沉寂。

“你真的这么觉得?”忽然有人开口问。

季默声倏然一惊,没有回头,仍然是斜斜地倚着,任月光洒落一身清辉。

即使背对着那人也能感觉到那种独特的气息。

停了很久还是慢慢转过身,该面对的总也逃不过。

回首时,水榭里空空荡荡,却是一个人也没有了。石桌上只有一支瓶子,斑斓的釉色,一层层地渲染开,彩墨疏疏绘着几朵莲,他忍不住伸手握住。

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

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此花此叶长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淡青的小篆提在瓶上,他慢慢使力,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缱绻缠绕,散得久了才轻悠悠地透出一股酒香。

这是。。。新酿的酒?

他拎起瓶子,在空中晃荡,又渐渐收拢,紧紧地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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