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无垠风尘仆仆地赶回纵泫山庄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一路上马不停蹄舟车劳顿让一向精神奕奕的人也免不了露出疲态。一回来就把钟磬寒拉到书房里,等到两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间时分了。
钟磬寒的脸上的半个月来难得一见的平静,而洛无垠却是一脸的担心,只是隐隐藏在笑容里,看得不甚分明。
半个月来他们都甚少提及中毒之事,一样的吃饭一样的休息一样的过日子,其实钟磬寒和季默声都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不提就不存在,比如季默声一天比一天差的身子,又比如一天比一天更严重的咯血,但是,他们更清楚,与其终日的担心终日的寝食难安不如安安静静的过好每一天,只有在两个人独自相处,或是寂静的暗夜里,他或他才会在以为对方不知的时候暗自神伤,即使紧紧的相拥也抵抗比了即将失去的恐惧,无论一个人的力量有多大,都无法抗拒既定的生老病死。
季默声只是觉得能够陪伴他的日子实在太少,即使每一天都尽情的欢笑也抵不过之后的煎熬。
钟磬寒却觉得在心被溢满之后如过再一次变得空荡荡,也许他会选择一起离开,即使被那个人厌弃也要一起离开。
季默声是神医,可是医人终难医己,肆华楼的富甲天下,季默声的医术无双,这样都无法解去的毒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了。
所以当钟磬寒知道默声身上的毒居然是有法可依的时候已经别无所求了,即便是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他的心里也只剩下淡淡的喜悦,一种终能为彼此做些什么的喜悦。
洛无垠其实一点也不想把那样的办法告诉钟磬寒,但是与其到时候失去两个朋友不如现下赌一赌,洛无垠的运气一向不差,而这一次他只能相信会赢,他会赢,他们也一定会赢。
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
季默声注意到洛无垠差得不得了的脸色,只道他没有找到救治之法,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是心里其实明白,命定如此,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有力量去抗拒的,因此,也没太多的在意,反而淡淡的安慰他。
“无垠,没事的。”
洛无垠笑笑,“恩,我知道的,默声,你不会有事的。”
季默声无奈的笑了出来,他明明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想叫他不要介怀罢了。
钟磬寒只在一旁带着淡笑,偶尔帮他布菜,很少的言语,间隙的时候抬头看他也是一层层渲染开的温柔。
晚饭后,季默声习惯性的歇得很早,钟磬寒静静坐在他的身边,心中有浅浅的暖意。这个人总来就对他没有丝毫的防备,即使当初。。。可是如今他还是习惯于他的气息。
练功练到他们这个程度,防人之心已不是一般的重了,但是默声从来都可以在他身边安静的入睡,钟磬寒伸手触上他的脸,心中淡淡的难受,如果这个人知道自己又一次利用了他的信任,不知道还会不会原谅他,但是,这一次,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这样做。
季默声醒来的时候感觉怪怪的,很疲惫比往日更加的疲惫,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但是又觉得异常的轻松,他试着运了运功,气息竟然是从未有过的顺畅。
然后,洛无垠推门走了进来,脸上仍是笑。
“默声,你醒了啊?怎么样,感觉还好吧?”
“我。。。。。。”确实好多了,根本是从没有过的好,季默声看着他。
洛无垠挑高眉,“我从皇宫里面带出的东西当然是好东西,非要那个人心疼死不可。”他歪着嘴笑的得意。
“磬寒呢?”
洛无垠立刻瘪下脸,“这么一会儿不见就想啦,那个家伙听说这药有用,所以连夜去寻了,按照这个样子,真的可以一点点清光毒素啊。”
季默声低下头,他中了这么久的毒,这毒根本已经和骨血相溶,绝不是这么好解的,了生了生,若是这么容易就揭开又怎么会是天下三大奇毒之一,又怎么会百年来无人能活过白天,而且那个人绝不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在这个时候离开他身边,除非。。。。。。他心下微微颤动起来,完全无法接受心中慢慢勾勒出来的东西。
猛地抬起头来,洛无垠从没见过季默声露出这样的锋芒,即使是他身为肆华楼主的时候。
一瞬间,仿佛穿透了人心。
“磬寒在哪,我要见他!”
洛无垠一愣,搁下端在手上的食物和汤药,叹了口气,“其实早就知道瞒不过你,想不到这么快就被拆穿。”
季默声靠在床上,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默声,你的毒已经解了。”话音涩涩的。
季默声闭上眼,靠上床沿。
“我知道的。”他的身体他当然知道,其实醒来的时候已经觉得不对了,需要的只是一句证实,还有,那个人,那个人。。。。。。
“你告诉他,我不会原谅他,不会原谅他。。。。。。”竟然这么做,竟然这么做。。。。。。他埋进被子里,只看得见被子微微的颤动。
洛无垠苦笑起来,我也想跟他讲。。。如果他听的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