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皇后和建宁说着闲话,这边太妃应合太后道:“可不是,汉人女孩子这么高挑的可不多,四贞竟然比建宁还要高半个头,臣妾都要纳闷她平日里吃些什么,怎么长得这般好!不光个头高,这样貌看着也是个不俗的,就是这通身的气派风韵,还别说,真像皇后所说,就是咱们皇家出来的格格。”
太后就越发怜爱地看着四贞,笑道:“去年来宫里,哀家就说,定南王夫妇相貌好,桂林山水妙,所以养出这样标致的女孩子,你们看,这小手白嫩纤秀的跟水葱似的,这脸蛋比那春天的桃花还要漂亮,可惜就是瘦了点,得好好养养。”
下首一个穿着水红色绣莲花旗装的妃子叹道:“可不是嘛,从前臣妾只道,这宫里头再没人能比过母后了,做梦都盼着自个能有您的几分灵秀,谁知去年里皇后娘娘进宫,都说她比起母后年轻时来也不惶多让,臣妾等人都感叹博尔济吉特氏的风水好,出来的姑娘个个都比花还好看,就连养在母后跟前的建宁,也格外漂亮,正在庆幸建宁出嫁之后,您这跟前可总算轮到臣妾们出头了,谁知又来了这样一位花骨朵似的贞格格,哎,看来臣妾几个,想在母后跟前讨个好,是千难万难了!”
那妃子是顺治帝福临的庶妃陈氏,三月里才生下皇长女,虚岁不过十六,比四贞大不了几岁,说话间美目光华巧转,自有一股风流之态,这样自贬的话语,显然是为了讨太后的欢心。
陈氏这一开口,那些个妃嫔们少不得都将四贞夸奖了几句,不是夸她的相貌,就是赞她的教养,夸她穿旗装比满人女子还要像模像样,要不就是夸定南王的赫赫战绩,对朝廷的功劳多大,直说的四贞成了天上有地下无一般的神仙人物。
因为还在孝中,虽然顾忌着宫里的规矩,四贞没有穿孝服,却仍然穿的比较素净,一身天青色如意肩的旗装,除了袖口领口绣了零零星星的花点缀,并无他物,梳着最寻常不过的两把头,髻上也不过两枝碧色流珠发簪。
要不是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将这素净都印成了翠花珠珰般明丽摇曳,还真看不出她昔日有多美貌。
即使如此,那些个妃嫔的夸奖,也听得一旁的建宁连连撇嘴冷笑。
见四贞抬头正好和她的目光对上,建宁露出一个不屑的神情,一股子听见自家父母只说别家孩子好,愤愤不平的不高兴。
四贞低下头去。
在定南王府的时候,常同母妃和那些勋贵家里妇人打交道,四贞并没有把太后和那些娘娘们的夸奖当真,她病了许久,要不是先前的身体底子好,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起身,饶是如此,已经瘦得一把骨头,哪里还有什么标致可言,就连那如同桃花般的好气色,也是早起画眉给她涂了胭脂所致。
但太后眼中的怜爱之情,却令四贞心头一酸,要搁在从前,她立刻娇憨地笑了称谢,把这份夸奖和喜爱当成理所当然,更不会注意到建宁的不高兴。
只是这两个月逢了剧变,四贞性子沉静了许多,心智长大了不少,因此只是低下头轻声道:“臣女哪里有太后夸奖的那么好!这宫里头的美人太多,臣女一走进来,光是这殿里的娘娘,就看不过来,在宫里头,臣女这点米粒之珠安敢与皓月争光?!”
她抬起头,眼中蒙有一层泪光,看着太后,带着几分感动说道:“是太后和诸位娘娘们心慈,怜惜臣女,才会如此夸奖,臣女心里头明白,感谢太后和诸位娘娘的美意。”
她离开椅子,再度跪了下去,跪在太后的跟前,恭恭敬敬道:“臣女再次感谢太后娘娘对臣女的圣恩,四贞是修了多大的福气才得蒙皇上恩惠,又是多大的造化能得太后娘娘的照顾!臣父所为,是为人臣子应该做的,皇上和太后如此礼遇臣女,实在是,实在是……”
四贞说不下去了,语声化为哽咽。
虽然秦嬷嬷再三交待,在宫里头不比家里,让她一定要对太后和皇上致谢,表达她有多幸运,能够成为太后的养女,留在宫里头,但一想到自己如今的种种恩宠,均是父母用命换来的,四贞就觉得这般的幸运,其实是最大的不幸,就没法说出哪些个话语。
太后眼里的怜意又盛了一分,她伸手扶起四贞,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叹道:“我的儿,可怜你年纪小小,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也别难过,就想想你父母若有知,定然不会希望你因为他们过得凄凉,就是为了他们,你也得高高兴兴的过下去,皇上已经派了人去寻你的兄长,那叛军成不了气候,早晚你们兄妹总有团聚的时候。你就先安心留在这宫里,陪哀家说说体己话,和哀家做个伴,只当是陪哀家这个老婆子,把哀家和皇上、皇后,还有她们,当成你的亲人吧!”
明明是示恩于臣下,偏还说得这般好听,情真意切的叫人心里舒坦,温暖的令人感动。
四贞心里升起一股子暖意,不由崇拜地看着太后想:太后娘娘真是不一般啊,这宫里头,她要学得,可太多太多了!
说了会话,立在太后身后的苏麻喇端了茶递到她的身上,轻声道:“太后娘娘,喝口茶吧。”
看见太后喝茶,众妃嫔纷纷起身告辞,四贞也随着她们一道起身,太后却放下茶对她笑道:“她们走她们的,你留下来陪哀家一道用午膳,哀家听人说你这两天可以不用吃粥了,正好给你补补。”
妃嫔们散了各自回宫,只有皇后、建宁和恭靖妃、端顺妃、宁悫妃几个高品阶的妃子,以及生过皇长子的庶妃巴氏、陈氏被太后留了下来。
“这会儿离午膳还有些时辰,哀家和她们说说话,建宁陪着你到园子里去转转,这两天菊花开得不错,免得一直在老婆子跟前你们这些年轻人觉得气闷。”太后拍着四贞的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