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渌和岷倬在高空对峙。
下方的妖修躲过一劫,惊魂未定,不过它们毕竟都是妖族精锐,经历最初的慌乱之后,以凰王为中心,勉强结成战阵。
他们夹在巨龙和妖鸟之间。
巨龙的龙尾匍匐在水面,犹如起伏的山峦,望不见尽头,身躯撑起,龙首入云,带来浓浓的压迫之感。
反观另一边,赤羽妖鸟体型娇小,显得非常弱小,却能阻止巨龙。
凰王心中亦是骇然,脸上强自镇定,通过方才的对话,她已经猜出来,对他们下手的乃是长右族族长岷倬,它们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岷倬能够这么快突破空境二重。
此消彼长,对风暴界无异于灭顶之灾
若非神秘强者出手阻拦,今日还不知有多少妖修能侥幸逃命。
可是,这位神秘强者又是从何而来?
对方为何阻拦岷倬,救下自己?他口中的‘正主’又是何人?
凰王越想越感觉脊背发凉,她已经站在风暴界的顶端。可是,风暴界的背后究竟还隐藏着多少,连她都不知道的秘密?
难道琉璃仙子也突破炼虚期了,正冷眼妖海妖族的一举一动。
除此之外,凰王想不出其他可能。
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离开宝船,飞身上天,在赤羽妖鸟下方大礼参拜,“晚辈凰筠,多谢前辈出手相助,阻拦强敌。”
来到赤羽妖鸟近前,凰王心中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她原以为对方是妖族前辈,但对方身上没有丝毫妖气。
“你就是凰王?”
赤羽妖鸟打量凰王,淡淡评价道,“福祸无门,唯己自招。”
凰王神情一僵,哑口无言。
“不用谢我,我出手不是因为你们。”
赤羽妖鸟凝视对面的巨龙,眼神戒备,吩咐道。
“后面的事和你们无关,带上你的部下,退到一边,听候发落。”
凰王不敢争辩,也不敢擅自离开,灰溜溜退回海面,率领大军离开两位强者对峙的战场,老老实实等在远处。
岷倬俯瞰水面,看着众妖修撤走,没有出手,“看来道友铁了心要和老夫作对。你我无冤无仇,道友何必与我为敌?”
“道友若能忍耐一会儿,我也不会主动对你出手,你我便不是死敌,”赤羽妖鸟神情平静。
岷倬神情阴晴不定,冷哼道:“不知道友所说的正主究竟是谁,此人是何身份,有什么理由插手我们之间争斗?”
不等思渌回答,岷倬紧接着又道,“道友可知,我族和这些异族的恩怨已经持续了近千年,不知多少族人战死沙场,多少有天赋的后辈被他们残忍杀害,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道友区区几句言语,就想化解吗?”
赤羽妖鸟奇怪道:“我说了这么多,道友还没有听明白?你们之间有何恩怨,与我何干?只要你不在我面前出手,我也不会拦你。”
岷倬怒极而笑,巨龙配合着发出怒吼。
龙吼惊天动地,有一部分妖修听到吼声,都有种心神震动的感觉。
见岷倬蠢蠢欲动,赤羽妖鸟目光微凝,冷声警告道:“道友气息略显虚浮,应是突破不久,修为尚未完全稳固,你不是我的对手,切莫自误。”
岷倬哼了一声,脸色变了又变,似乎正在心中衡量得失。
良久之后,他装作刚刚识破思渌的身份,露出惊讶的表情:“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伴兽?阁下来自司幽一族?”
“道友好眼力,在下正是司幽族人,”思渌坦然承认。
“道友既是司幽族高手,难道不知道我们的上族乃是朱厌族,这里是朱厌族领地!道友闯进别族领地,肆无忌惮,不怕惹怒朱厌族吗?”岷倬的语气暗含威胁。
“多谢道友关心。不过,我既然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得到朱厌族允准的,”赤羽妖鸟施施然道,完全不受威胁。
……
灵岛上。
思渌隔空遥控伴兽,心神和伴兽相连,震慑岷倬。就在这时,他忽然睁目看向天上,挥手打开圆镜封印,从外面进来一人。
“秦兄。”
思渌在专心御使伴兽,没有起身,冲秦桑点了点头,问道,“你的法身?”
她没有感知到秦桑法身的气息,只有本尊到此。
“参见大老爷!”
黑狮大圣和两妖侯齐齐参拜。
“法身去了圣沐原,”秦桑飘然落地,口中道。
“圣沐原?”思渌想起圣沐原是什么地方,不禁有些意外,“秦兄是想……”
“未雨绸缪而已!”
秦桑让法身亲自去往长右族圣湖,以防谈不拢,只能强取,不仅要当场拿下长右族族长,最好同时控制住长右族的圣湖。
不知长右族怎么向外界求援,是借助神通还是某种宝物。如果是宝物,不在长右族族长身上,就存放在圣湖之中。
法身将天目蝶也带了过去,希望能够借助天目神通查探圣湖大阵的薄弱之处。
如果能够一举拿下,暗中掌控长右一族,就能一劳永逸了。
不过,异人族的圣地不是那么容易便能攻破的,秦桑曾经请教过思渌和几泓,异人族圣地都是每个部族最重要和神秘的地方,皆是源自上古。
哪怕长右族这种蕞尔小族,圣地也大不简单,甚至可能存在本族之人也不知晓的玄机,在危机来临时才会爆发。
贸然动手,即使他们有攻破圣地的实力,也很难封锁消息。由于上古盟约约束,朱厌族得知长右族圣地遇袭,必然出手!
现在局势急转直下,秦桑即使明知希望不大,必要之时也只能试上一试。
“那位看到道友,是什么反应?”秦桑问道。
“此人跃跃欲试,甚至想要与我动手,即使我透露出秦兄的存在,他也没有忌惮或者退避的表现,”思渌奇怪道。
这和他们预想的情况不符。
长右族族长才突破不久,对付一个同阶高手尚且勉强,得知对方还有帮手,竟然没有选择退守观望。
“哦?”
秦桑若有所思,沉声道,“看来此人背后还有依仗。”
思渌颔首,“应当如此!不过,长右族好像也精通水行幻化之术,那个未必是其真身,说不定只是虚张声势,本尊早已远遁别处。”
伴兽终究不是本尊,受到种种限制,思渌也不确定那是长右族族长的本尊还是分身。
秦桑嗯道:“言之有理,我这便去会一会他!不过,还有一事向道友请教。道友之前提起过一些关于上古盟约的内容,可否详细说一说?”
思渌知无不答。
之后,秦桑飞空而起,和思渌一起离开灵岛。
临近战场之时,秦桑和思渌分开。他寻一地界,头顶之上浮起青光,青鸾法相振翅而起,身化闪电,破空飞遁,雷霆震动大海,毫不掩饰雷遁的声势。
很快,青鸾法相靠近战场,岷倬隐隐感知到一股强横无比的气息,正狂冲而来。
岷倬猛然抬起头,“道友说的就是此人?”
“正是贫道!”
声音滚滚如雷。
下一刻,一道闪电撕裂天宇,岷倬视野里霎时充斥着刺目的雷光,只觉双目刺痛,一股威猛无俦的气势极速逼近。
这股气势太恐怖了,令岷倬心惊肉跳。
突破空境二重以后,他还没有全力和同阶高手斗法过,但可以肯定,寻常的空境二重初期修士恐怕也比不上此人。
‘轰!’
雷霆仿佛洞穿虚空,岷倬面色大变,感觉危险已经近在咫尺。
他没料到对方一言不发,直接动手,好在他一直心存警惕,反应也不慢,立刻呼唤巨龙护身。
云从龙、风从虎。
巨龙卷起海水,暴雨如注,雨幕之中,巨龙腾空而起,立刻便和闪电碰撞在一起。
‘咔嚓!’
‘轰隆隆!’
璀璨雷光爆发开来,虚空之中,一条条电蛇飞射向四面八方。
半空中,巨龙全身僵硬,龙首竭力上探,想要阻拦敌人。
在两只龙角的正中心,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巨大的鸟爪,这只鸟爪尖利无比,牢牢刺进龙肉,闪电在鸟爪之间流动。
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巨龙的龙头应声爆炸,巨龙的身体本就由海水组成,龙头化为一团团清水,内部还有丝丝闪电。
龙头爆炸,龙身立刻四分五裂,暴雨更急了,仿佛天河之水在向地面倾泻。
岷倬闷哼一声,向后飞退,显得狼狈异常,他眼中露出骇然之色,这是他突破后领悟的一门神通,竟被对方一爪抓爆!
同阶修行者之间,差距之大,有时难以想象。
风雨之中,鸟爪的主人缓缓现身,一头神骏的青鸾傲立半空,俯视岷倬,目中带着一丝不屑。
秦桑心中却颇为意外,因为他发现岷倬竟非化身,而是他的本尊!
异人族修持的根本乃是先祖传承的天赋神通,但想要返本归元,达到圣境、祖境,并非一蹴而就,需要借助修行法门,提升自身。不过他们和人族不同,将之视为达成最终目的车船和阶梯,目标是领悟天赋神通。
归根结底,不外乎养炼元神、淬炼肉身和吐纳灵力,也就是灵法体三脉。根据秦桑对长右族的了解,其应该属于法修的范畴,而朱厌族无疑是体修一脉。
但因为异人族的实力和神通、血脉息息相关,有些异人族虽是法修,却不能单独分出法身迎敌,否则实力将大打折扣。
当然,有些部族也有办法另辟蹊径,譬如思渌四只伴兽齐出,甚至比法身犹有胜之。
秦桑没见过第二位长右族的空境二重高手,不清楚长右族是不是受到这种限制。
岷倬竟敢让本尊以身犯险,显然不合常理。
秦桑敏锐感到一丝异样,本尊躲在幕后,让法相前来是对的。
“你是何人!”
岷倬稳住身影,并不慌乱,高声质问。
“你不认得我?”
青鸾法相开口,声音也如雷鸣一般,双目闪过凌厉的雷芒,身上爆发青光,幻化出秦桑的形象。
看到秦桑的面目,岷倬有些疑惑,对方的语气似乎自己应该认得他。
可是……
岷倬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很久之前得到的密报,顿时感觉秦桑的五官有些熟悉。
“你是……”
岷倬记起来了。
青羊观供奉的那尊圣像,号称圣人,受各族各宗敬仰,好像和琉璃仙子关系匪浅,正是此人!
“看来道友想起来了!正是贫道!”
秦桑冷冷道,“你口口声声和我们有血海深仇,长右族高手死伤无数,我方高手又被你们屠杀了多少?贫道虽有灭亡长右族的能力,却不想扩大矛盾,始终没有插手。你突破空境二重,和我已是同辈中人,却不顾身份,急急忙忙出山,不惜以大欺小,将我妖海同道屠戮无数!”
他的语气怒意磅礴,“你方才说,血海深仇,杀之天经地义!既然如此,老夫杀你也是天经地义!”
“休要胡言乱语!那个秦圣人乃是人族,你乃妖……”
不知为何,即使明知身后有宰真,岷倬仍感到一丝慌张,急声争辩。
说到此处,他却忽然一滞。
号称秦圣人,受到青羊观供奉,便是人族吗?
要知道,青羊观以前可是有很多妖族高手的,曾经占据青羊观半壁江山,后来据说被雾潮一网打尽,只剩一只狸妖。
岷倬认定对方乃是为了名正言顺,假托身份,但是很难揭穿对方。
他思绪急转,张口欲言,心中骤然警兆大起,只见青光弥天盖日,横压而来。
眼看对方一言不合便又出手,岷倬暗暗心惊,袖中射出一道乳白色的流光,乃是一只精致的玉碗。
此乃是那位神秘存在赐予他的灵宝,玉碗内清波荡漾,满满一碗水。
岷倬祭起玉碗,倾倒出无尽之水,足以填满数座大湖,化为滔滔水流。
就在这时,岷倬余光瞥见一点赤火熏天,顿觉玉碗之水出现凝滞之感,那位司幽族高手竟然也出手了。
对方显然存有必杀之心!
他应付一个都无比吃力,面对二人围攻,必败无疑!
危急时刻,岷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约定,大声疾呼,“宰兄救我!”
“唉!”
虚空响起叹息声,岷倬身旁现出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