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握着手中扇柄道:“我知道,母后,你答应我,未成事前护住她,她定当是我的妃。”
皇后道:“那时候,你更不可能动她。”
九皇子将扇子打开,摇头道:“未必,宰相府的大女儿本就身体不好,又为太子守寡多年,一病再病,病上加病导致去世,也不是多么难以接受。至于,孩儿喜欢上民间一女子,带回宫中为妃,也不是难事。”
言谈之间,已将郁氏后半辈子定下,竟连如何见郁氏娶为妻都算计到了。
只是,他也未免太过自信,郁氏未必同意。
“这郁氏哪里好,百无一用,竟让你们一个个的喜欢,辛儿为了她对我服软,你为了她竟不惜弑兄夺嫂。”皇后直接问道。
九皇子道:“她对人好,不计成本,至纯至真。母后,我再也找不到一个有她这么真的人了。我眼中所见,无一不是勾心斗角之辈,我要她。是你教导我的,但凡想要得到,首先得让她陷入绝境,才好图谋后事。”
“她未必肯,言谈中不过将你当作幼弟般,你也是听见了。”
九皇子笑着,一双月牙眼越发显得乖巧,他笑道:“不喜欢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宫中个个都肯……”
“住嘴。”皇后暴喝一声,见九皇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又缓了缓语气道,“行了,我都知道,我在这儿等着你的好消息。”
九皇子不羁笑道:“自然。”
他负手离去。
皇后不语,心中却在暗暗盘算,她养的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却都被郁氏拿捏的死死的,在郁氏身上,他们都表现出了极强的占有欲,可以预见,如果他们其中的一人成了皇帝,只要郁氏在他们耳边吹吹枕头风,她就没什么好下场。
她眸色暗沉下来。
这些年,她在他们宫殿里安插的棋子也差不多被他们一个个的拔除掉,好不容易趁着太子不在,才又往东宫安插的人,却惹怒了郁氏。
她已经听说具体发生的事,不过,想来也是,郁氏虽然懦弱,却不是全然没有脾性的。
正因为如此,郁氏是不能留了,谁知道后来郁氏会不会想起如今的事,让他们转过头来对付她。
她不敢冒这个险,这两个孩子都是她养的,却不是她生的。
他们生母不过是一介宫女,帝幸,而有了公孙辛,方才封了个答应,将公孙辛寄养在她这里,生老九时,难产而亡,便一并挂在她名下了。
然而,不论是公孙辛,还是九皇子,天生早熟,她还没来得及用手段控制,他们就已经拥有了她不能忽视的力量。
所以,他们只是盟友!
完全可以预见,当他们登上皇位后,盟友关系将不再成立。
如果郁氏……
不,不能让这一切发生,哪怕仅仅是有可能,她也要让这个可能消失。
她心中暗暗下定主意,郁氏是不能留了,她不管郁氏有什么手段,能将她两个儿子迷成这样,郁氏都只有死一个下场。
她叫来跟了她近三十年的女官,一一吩咐下去,方才放心许多。
她将一切做好之后,女官来报,皇帝已来。
她起身,复又坐下,估摸着时间又才起来,走向门口,皇帝已经站在那里。
她行礼道:“妾身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皇帝不耐的摆摆手,提步走进去。
他道:“都出去吧。”
她点头,亦道:“都出去吧。”
皇帝自顾自的坐在榻上,半晌方道:“梓潼,辛儿没了。”
她道:“没了?”
皇帝道:“朕知道你知道,不必做出这副模样骗朕,你一向与朕亲密无间。”
她只是笑笑,亲密无间么,早就过去了,早在他为帝后,往这寂静的宫中填充一个又一个女人时,他们就不亲密无间了,只有他,还这么想。
有时候,男人傻起来,也是傻得可爱。
她道:“是了,妾身知道,只是,陛下向来不喜欢后宫干政,妾身我唯有不知道。”
皇帝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探究。
她并不在意这样的探究:“辛儿没了,妾身也很难过,只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一直没看见辛儿的尸首,你叫我如何相信他没了。”
皇帝闻言,虽依旧有些探究,目光却柔和了几分,他罕见的拍了拍她肩膀,道:“只要一日没找到辛儿,这太子之位依旧是他的。”
她的神色突然僵住了。
皇帝见状,知道她心有郁结,又温声道:“朕记得当年应允过你,你生出来的孩子必为太子,虽然,你一直无所出,朕也将孩子都交给你养,唯有挂在你名下的皇子才是太子,这是朕应允过的,朕总能护着你的。”
她低眉顺眼,看上去极为安详,她道:“妾身是知道的,陛下是天底下顶顶厉害的男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斟了一杯茶给皇帝,又道:“陛下,你应妾身,一定要找到辛儿,哪怕,哪怕只有一把骨头,也要带回来。”
皇帝抬首看着她道:“自然,朕允你,直到找到太子,否则永不立新太子。”
“是。”她又道,“太子妃也不容易,我虽然不喜欢她,但她是辛儿上心的人,陛下,我想让太医给她开些安神的药,说来,我想把陛下前些年赏我的玉如意赠给她。”
“你有心了。”皇帝握着她的手道,“这些年,你费心了。”
“是妾身应该做的。”
两人又细细的说了会儿话,皇帝才离开。
皇后心满意足,好极了,看来,哪怕郁氏死了,皇帝也不会相信跟她有关系,不过,这下,郁氏是万万不能死在药剂上面,只是,有什么关系,宫中有千百种方法让人死。
她垂着眼,尖锐的指甲将案桌上的水果给掐了个对穿,汁水侵染指甲,她不过是用手帕细细擦去,唇角流露出一丝讽意。
这厢,郁氏已经回屋了。
她并没有搞懂皇后叫她去的意义,对今日一趟总觉有些奇怪,却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她回去后,也没那个兴致看话本子,只是坐在榻上,愣愣的看着虚空,一看就是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