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药方苦笑,阵法石还没找全,现在又要找这些听都没听过的药材。
她抬头看向谷主。
谷主道:“谷中药材可维持她五年的命。”
看来,给女婴找药材这事迫在眉睫。
她抿唇沉默,最终下定决心,道:“麻烦你了。”
她走出门外,去寻药材去了。
说实话,她并非心地善良的人,若非这女婴是她所图谋的事的关键人物,恐怕在确定女婴没救时,她就撒手离去。
比起她要做的事,小小一个女婴算什么,就连她自己都是不重要的。
呵。
没法,既然,她要做的事,女婴是关键,那就救她一救吧。
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她找到了药材中的一半,也遇过艰险困难,也曾命悬一线,可那又如何,套上衣裳,还是那个清冷孤高的花皙蔻。
对她来说,那些事不过如此,只要能度过,也不过是烈日下的一抹雪,日后记起来,也只有指间一点儿冰凉,时间一长,就连那点儿冰凉都没了,甚至连痕迹都寻不着。
对此,不用介怀。
她受伤的事被这几年死去的人带往鬼界,鬼王元慎君听闻消息的时候,捏碎了他最爱的骨瓷杯,而后也不过是风轻云淡的一笑罢了,似乎浑然不将这个与他纠葛甚深的女人放在心里。
第六年,第七年,她带着药材回到药王谷,在药王谷里待了一年,等那女娃恢复身体。
女娃恢复健康那天,欢快的在药王谷里跑着。
她在一旁抱手看着,神情平和,恍然间,仿佛看见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那在几年前,一切还未遭遇巨变,日子平滑如溪水,似乎一眼能望到头。
天机子出现,看着她沉迷往事的模样,仅是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
她从旧梦中醒来,看见天机子并不尴尬。
天机子与她并肩而立,看向远处奔跑的孩子,半晌方道:“她叫什么名字。”
“月葬。”
“太冷硬了,她命中与五有关,不如娶个与五有关的命吧。”
她向来没有什么浪漫的想法,闻言想了片刻,道:“舞吧,柳絮飞舞的舞,月舞葬。”
月舞葬。
呵。
到此,宿命已定,绝无再更改的可能。
天机子闻言,神色一僵,心中有许多话想告诉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盖因,即便他如今能说,可是一切都晚了。
他十分后悔,能看破天机,看透每个人的命运轨迹。
年少,总以为自己的本事是十分强大的,轻易的透露出去,却妨克亲友。
他恨,若说透露天机,那是他自己的事,为什么天道容不下他的亲友,却容得下他,何必牵连无辜,有什么事,往他身上招呼就是。
人到中年,内敛许多,再算命,便不再那么直白,而是隐晦提醒。
可是不论是何时,他即便能看见那个人的下场,却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命运。
原来,所谓命运,便是早已注定了。
年老之后,他能看见的命运的轨迹不再同年少时那样,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头,而是只能看见一个人短短十多二十年的命途,如今,还有缩短的趋势。
他,大概命不久矣。
不过也好。
一个人在这世上活得太无趣了,死了也好。
只是对不起那家伙了,他的错,他没能救下他徒弟。
他在五年前看见,花皙蔻怀中抱的孩子会遵循她的教导,前往酆都鬼城,接近鬼王元慎君,寻找时机杀了他。
他在五年后再见,却看见了,这孩子因情而误,耽误大事,最后花皙蔻因这孩子的一念之差而死于酆都,再无转世机会。
他口中的话盘旋过几转,最后还是说出口了,反正他也活不长了,何不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他和盘托出。
花皙蔻沉吟。
若真是如此,有些得不偿失。
但她问:“我死后,这人界可不再有他族存在?”
“是。”他看见的未来的确是如此,因为她用死加固了六界之间的结界壁垒,可以维持数千年不变。
她问:“月舞葬的存在是不是必然。”
“是。”如果没有月舞葬,花皙蔻未必能到鬼界,也未必能以身殉道。
花皙蔻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她道:“既然如此,我就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天机子诧异不已,众人惜命,就连他,何尝不是因为大寿将近,才会这么爽快的说出未来。
他能看透天机,却看不破人心。
他犹豫片刻,终究问了出来:“你师父心疼你,你做什么,他从不过问,只由着你的性子。但是,我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对异族这个态度?”
“这个啊。”她笑了笑,风轻云淡道,“前辈是知道的,我是师父救回来的,那时,我父母连同一家老小都死在鬼族手下。”
“我知道,那时,你师父还托我算出来了背后主使,正是那前任鬼王元情。”
花皙蔻看着在院中调皮捣蛋的月舞葬,点头道:“对,而后师父教我法术,我十分感激师父。”
“嗯,你虽然不爱说话,实际却是无比正直的人。”
花皙蔻呵笑了一声道:“也许是,我不过是觉得冤有头债有主罢了,杀我父母者,我自然会杀回去,可其他的妖魔鬼怪,我有什么权力去制裁他们。”
天机子大抵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可还是问了一句:“你又怎么确保,别的异类没有伤害别的凡人。”
花皙蔻摇头道:“我无法确保,所以,我尽力收妖,交由门派送回去,可是,太不值当了,我收一个妖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可他们再出现在人界,也不过是片刻的事,世道艰难,我一个人也救治不过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根源截断,让他们不能随意前往人界。”
天机子却道:“人生在世,凡人间的争轧不计其数,你可能解决。”
花皙蔻笑道:“我不是帝王,也不是官员,你说的那些,我都没法去解决,我不过是个天师,我能做的,就是让这天地间的异类少一些罢了,不管是凡人争轧,还是战争,都与我没关。前辈,有些事,纵然是我,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