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是他吗?是公孙先生吗?
她疑惑的偏着头看向他。
他笑了笑,模样和公孙仙人虽不像,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像了八分。
他道:“话,莫名的就多了。”
他将它放下来,催促它道:“走,快走。”
她却不走,只看着他,心中怀疑这人的身份。
她歪头想了会儿,细长的眼睛眨了眨,竟打算用内丹为他疗伤,她几千年的道行被这段时间虽然用不出来,还一直被那些和尚道士折腾的消减成几百年的道行,却也不至于连救一个重伤的人也做不到。
她吐出自己的内丹,她也是头一次看见自己的内丹,是以才知道自己的内丹破碎了大半,内丹在她的心意下飞起,落在他了胸口处,将他胸口的伤痕治疗好了。
然而,治疗到一半她就因为体力不支而将自己的内丹收回,她差点儿倒下,却强撑着站着,免得叫他看出破绽扒了她的皮。
她固执的站着,四条腿抖抖抖,抖成一团,差点儿就趴下,却还是固执的看向他。她巴不得他走,可他偏偏不走,反而将她逮住,提溜起来。
她认命的等着她下手,并不挣扎,而是视死如归的瘫着爪子,放松了颤抖的爪子。
那和尚摸了摸它的毛,将它身上的僧衣取下,自己穿着。
她提心吊胆,四肢战战。
她在西游世界时的确是不怕死的,她死过一回后,就更不怕了,只是,她才知道,等死的滋味那么难受。
再说了,死了就死了,可要是死后受辱,这……她是拒绝的。
她胡思乱想着。
他却把她揣进自己胸口。
她动了动,沉默片刻才道:“我是女的。”
和尚低声笑了,道:“众生有灵,何分男女。”
后来,她陪这和尚一步一步行遍天地。
再后来,她死了。
要死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起公孙仙人,她反而是吊着一口气调戏这正经的和尚。
和尚是个正经和尚,她却不是个正经妖怪。
不过嘛,妖怪哪儿有正经的。
她调戏着他。
他不为所动。
她光着身子。
他为她披上僧衣。
她拿话怼他。
他只做充耳不闻,默念佛经,佛经念过三遍,倒显得她低贱了。
她固执的问他——她美不美。
他说:“你又何必非要我看你,诱我破戒呢?”
她固执的要他抬头。
他抬头,他眼中是澄澈,如同婴儿般,纯洁得很,不含杂念。
这样心思无垢的人,怎么会有杂念呢?又怎么会破戒?
他看向她的时候,太过温柔。
她看了半晌,手颤巍巍的举起,最终又落下。
他到底不是他,再像也不是。
她的自欺欺人该结束了。
她其实早就明白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她应该明白的,她爱的那个人已经回不来了,她即便找到再多与他相像的人,也不过是徒有其貌。
那个人,究其根本,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啊。
她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她自己在吐出的那一刻才发觉,她抬手擦干净了,才半靠在青石上,道:“说的有趣,呐,和尚,我告诉你一件事吧,趁着我还没死。”
说完瞬间,她已经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醒过来,也才反应过来,她大抵快死了,好似,自己快死那会儿,自己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
她想告诉他有关阿房和始皇的事,那段过往,她只参与不过片刻,却记得了千百年,大抵因为后来,她再也没见过如此让人难忘的事了。
故事中的两位主角,一个有情,一个有义,却偏偏不能在一起。
凄凄美美的故事总以悲剧收场。
怎不叫人唏嘘。
她说:“你们人类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了想,我这一生感觉好像没什么好说的,唯一能说的便是我与始皇的事,我以前名为阿房,你知道吧,就是那个阿房,阿房宫的阿房。”
她还想细说,可是想将这个故事告诉他的心思在片刻烟消云散,她想,纵然这个故事再该让后来人记得,可当事人未必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倘若这种事落在她身上,她心里也是不愿意的。
因此,她突然之间不想讲了。
“上次就想告诉你了,结果睡过去了。”她转移了话题。
那和尚竟也傻乎乎的没有发现,反而认同的笑了起来:“没事,你能醒过来就好。”
他不笑,其实是不像公孙仙人的,可是一笑,便十分的像了。
她忍不住道:“你真像他。”
“我像他,你才会用内丹救我。因为我像他,你才会让我看着你的眼睛。”和尚虽然看上去傻乎乎,慈悲心软,不是个好家伙。
可是,他却十分的聪明,竟然凭借着她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猜到了一切。
它并不否认。
她认同着,将自己对于公孙仙人的思念说出。
末了,她痴痴的念着一句诗:“芳菲消尽怨纸薄,浮屠声断恨婆娑。”
后来,她又笑了笑,笑自己的痴心妄想与傻。
它笑着笑着就缩成一团,随后死去。
再醒来时,她被困在一片混沌中,那是识海,生灵的潜意识中,却也是生灵永远达不到的地方。
她在一片孤寂中生活。
直到某一天,她终于感觉到了外界。
外界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所在的地方是别人的身体里,没有指挥身体的权利,却可以感受到外界的一切,她可以感受到外界传来的怨恨,仿佛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如此的怨恨着什么一样。
因为自己无能为力,又不愿反抗,所以憎恨给加诸痛苦给自己的人。
直到某一天,这人来到了潜意识中,她长得如同狐媚儿小时候一模一样,狐媚儿当年年纪小,也没少对着溪水戴花环,看看自己的美丽。
狐媚儿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这位姑娘兴致陶陶,却又不屑道:“怎么?你是我?”
她不知道这丫头哪儿来的想法,她只道:“你错了,你不过是我分出来的部分灵魂,用来掌管这个身体罢了,哪知道,野心越来越大,舍不得回来,还将我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