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眼底已经没有从前的天真,她像一柄利刃,在无数场战斗中养成了野兽般的直觉,即使不回头,不放出神识,身体也能感应到身边的危险,下意识地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攻击或闪避方式。
如果实在闪躲不掉,就随着对手进攻地节奏后撤,这样至少可以控制伤口的深度,不至于穿肠破肚,场面过于惨烈……
这是她第三次和八阶雷鹰对线,前两次都被这只破鸟抽得极惨,甚至背后被它的利爪给抓烂,不过她也伤了雷鹰一只翅膀,算是两败俱伤。
唐果脸颊上再度出现两条血线,眼皮却根本没动一下,手中长剑如臂使指,灵力灌注后隐隐含着乳白色的灵光,在雷鹰闪电般近身后,再度以肩伤互换,将长剑没入它的身体。
“轰隆——”
林子里雷霆闪动,巨大的雷鹰被捅穿,挂在肩上死命挣扎。
唐果肩头被撕裂,咬牙迫使自己握紧长剑,一脚蹬在它脖子上,将雷鹰踹了出去。
雷鹰扇着翅膀,愤怒地想要飞起,再纵身驰下将她撕碎。
但唐果那一剑已经刺破它的妖丹,灵力灌注其中将那枚妖丹搅得粉碎,雷鹰眼下也有心无力,从半空中掉落进罗刹花海内,凄厉地嘶鸣。
唐果松了口气,身体一晃,眼前发黑,朝树下栽去。
原本蹲在一旁掠阵的风泽如一道闪电,眨眼就出现在树下,纵身一跃后……
接了个空???
风泽一脸懵逼地回头,看着从半空中轻缓落下的身影,立刻调转方向,朝着那道清瘦的身影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嗷呜——”
唐果鼻息间沁着淡淡的冷香,混沌的意识在短暂朦胧后,很快清醒。
她努力掀开眼帘,看着身前的白袍,长颈,锋利冷峻的下颚线,还有半抹丰润的棱唇,呼吸骤然急促。
“师尊……”
唐果抓着他衣角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嘴角轻轻扬起一道极浅的弧度。
“我还以为……您找不到我呢?”
海晏垂眸看着她脸上狰狞的伤口,还有肩头翻卷撕裂的血肉,视线最后停留在她黑亮的双眼上。
他一时间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
愤怒、心疼、酸涩……但好像还有几分掐在骨子里的安心,将这么多年的空虚和担忧全部抚平,填满。
“闭嘴,丑得很。”
海晏移开目光,打横抱起她。
他与一直试图攻击的雪狼对视,气势凌人的询问道:“她平时住的地方在哪儿?”
雪狼戒备地瞪着海晏,龇牙道:“你是谁?”
海晏冷冷地扫了它一眼,这无用地灵兽,契来又有何用,竟然眼睁睁看着她受伤也不维护。
“本尊是她师尊,带路。”
海晏对风泽是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
风泽对海晏的印象也是极差的。
这人脾气真的……好臭!
和唐唐嘴里那个千好万好的师尊,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
直至回到休息的地方,海晏才彻底顿住脚步。
看着简陋的山洞里,甚至连石床石桌都没有,这心口忽然又开始咕嘟咕嘟地冒酸。
自打他将小团子捡回来,便是各种好东西养着,甚至很早时便在想,以后定是要将其养成朵人间顶顶富贵的娇花。
谁曾想一个没看住,再找到时,小丫头竟然过得如此悲惨磕碜……
他懒得再将人摆在冰冷的地上,指尖轻轻一弹,将乾坤洞府砸在山洞外的空地上,抱着人闪入内室,小心翼翼地将鲜血淋淋的小丫头放在竹垫上。
海晏取了两枚丹药,一枚放入唐果口中,一枚直接用指尖碾碎,洒在她肩头的伤口上。
唐果疼得直颦眉,但已经昏睡过去,一直自行运转灵力修复内伤。
海晏坐在她身边的蒲团上,半垂眸盯着身前有些陌生的容颜,心头五味陈杂。
他错过了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光,总感觉两人见横隔的东西更多了。
捻了一道洁净术,将她身上的清理干净,海晏看着她破破烂烂拼接的衣衫,堪堪掩盖住半截雪白的小腿,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取了件外衫盖在她身上。
……
唐果再度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橘色的灯火照亮了她身边的竹垫,竹垫上摆着一张矮几,上面放着一张棋盘,红玉和墨玉做的棋子散落在棋盘之上,一只红泥小炉蹲坐在棋盘旁,红艳艳的炉火正煨着一锅汤。
唐果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汤,只是味道很香,馋得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许是当初在幻境中经历过辟谷,她将囤得灵食全部吃完后,就去寻灵植炼制辟谷丹,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修炼上。
室内只剩她一人,海晏和风泽皆不知所踪,她起身坐在小炉边,垂下眼帘看着身上宽大的白色外袍,上面有海晏身上常带的气息,是冷冽却清新的香气,莫名让人心神安宁。
只可惜她现在没有衣袍可更换,储物袋里的都是童装,这几年她都是靠着拼接童装,勉强给自己凑一身衣服。
唐果盘膝坐捏了捏手腕,手掌轻轻贴在肩头,依旧隐隐作痛,但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她撕掉干净的裙衫,再度为血肉模糊的伤口撒上药粉,用撕碎的裙衫将伤口缠住。
……
海晏进来的时候悄无声息,一抬头便看见她背对着门口,肩头的衣服已经落到背后,单手绕过肩臂缓慢地缠着绷带,鸦鬓如墨,仅簪着一支木头削成的簪子,一头青丝全部被拨到另一侧肩头,细长白皙的颈后还有一道极深的伤口,看起来应是旧伤。
“我来。”海晏按住她的手,拉住白色的裹布,凝眸道,“为何不叫本尊?”
唐果起初有些慌乱,将身前的长袍往胸口掩了掩,但很快恢复镇定,侧首用余光去窥视海晏的神色,笑嘻嘻地说道:“这点儿小伤何必劳烦师尊,我自己其实也可以收拾好的。”
海晏抬起她手臂的动作顿住,看着她通透的耳廓,还有肉乎乎的耳坠:“这不是小伤。”
深可见骨,怎会是小伤?
以前腿短的时候,过门槛被绊倒,只不小心摔着鼻子和脸,便哭得昏天黑地的人,如今竟能在骨头都裂缝后,还能嬉皮笑脸的说小伤。
他这师尊当得……委实太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