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段家外嫁女,刚生下幺女才一个月。”
“我乃段家儿媳,自从嫁入段家,一直深居简出,相夫教子,膝下有三子三女。”
“……”
刑场突然变的很安静,安静的只有这些人的独白,像是自我介绍,更是申冤,句句泣血,无辜又无害。
慕容辰的眉头蹙的像是能夹死苍蝇,放在桌子上的手,早已拳头紧握,今日是他执行刀诀,他绝不容许出现任何意外。
玉侍卫却是对他摇头,无法阻止,不能阻止,否则天家太过无情了。
慕容天像是早有预料的神情,段刑天既然能将段家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推到这个位置,怎么甘愿这么轻而易举的斩立决。
他侧目看向对面的南书儿,眼底看好戏的眼神已经染上冷酷,视线渐渐移开,落到章荣祁和王威龙身上。
此时的王威龙和章荣祁心里并不好受。
这件事是他们推波助澜,才有段家一千多口人今天的人头落地。
可如今坐在这里,下面是他们一手送往黄泉路的人,不听还好,此时那些铁血峥峥的汉子,从刀刻纹路的脸上,可以想象这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风吹日晒,他们是怎么样的坚幸。
那些妇孺孩子,老实而懦弱,无言的悲伤哭泣,一下下撞击着他们的心脏。
越是往后,他们的心情愈发的震动,甚至有一些坐立不安,冷汗从背脊冒起,发现时,额头已经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连着握紧的拳头都无法聚力。
慕容天一目了然他们的心理变化,背脊朝后靠了靠,伸出一只手,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着他们自乱。
而他隔岸观火,亦可混水摸鱼。
呵呵,何乐而不为?
他的视线从两个明显乱了心神的人移开,落到罪魁祸首,也是掌控一切,擒贼先擒王的女人身上。
与之截然相反,她的手撑着椅子扶手,纤长也坐姿随意的风华身段,还有眉眼的慵懒,无一在透露一个情绪,蔑视。
对什么的蔑视,亦或者说她在蔑视什么?
是台下一千多口无辜之人的蔑视,还是他们嘴里勤勤恳恳,悠悠之词的蔑视?
亦或者嗤之以鼻这些人命草芥?
南书儿撑着手臂,学着段刑天仰天长啸的模样,露出完美的天鹅颈,漫不经心的轻启红唇:“午时三刻,到了吗?”
怎么那么慢呢,真是够多事。
她的声音不大,却也不轻,远处的观众听不清,可下面跪着的段刑天却是听到了,一清二楚!
此时一双眼睛仇恨冒火的盯着南书儿,却是忍住了没有吭声,胸膛起伏的厉害。
南书儿似乎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朝他平行看了过去,慵懒的模样,更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她却是浑不在意。
慕容天将这一系列神情收之眼底,心中冷漠,这个女人真是蛇蝎心肠啊,连着他这个久病麻木之人,见她这个模样,原本以为平静的心湖,竟也涌出了一丝愤怒。
台下的一千多人,他们很有默契,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出声,恰恰相反,每一次发声的人,不是稚童的童言无忌,便是妇孺的懦弱善良,不然便是铁血军魂,忠肝义胆。
只是一会儿功夫下来,现场安静的犹如落地可闻针,百姓们默默的落泪,擦泪,却是没有出声打断。
百姓淳朴,亦有一些愚昧,可他们满怀正义,是善良的源头!
王威龙和章荣祁从刚开始的虚汗连连,此时已经是面红耳赤,羞愧悔痛!
慕容天的神情冷漠极了的盯着南书儿,想从她脸上看到一点,那怕一丁点的怜悯,后悔,心虚。
可没有,她的神情自始自终的慵懒无辜,甚至比来的时候,还多了几分看客的无趣。
他说错了,这个女人何止是蛇蝎心肠,根本就是铁石心肠,非人非兽。
午时三刻不到,他们不能擅自动手问斩,此时的情况,也不可能再去找一千块抹布,将这些人的嘴巴塞住。
坐在上首的两位大人,眼见情况不对,回头对慕容辰求助的出声:“辰王爷,这可怎么办?”
“是啊,难道任由他们说下去,陛下不是要落得昏君的名声?”
昏君两个字吐出来,他们两个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如今的皇帝在位很多年了,做事从来谨慎小心,尤其注意的是自己明君的形象和名声。
可若是他们执行一次刀诀,就让陛下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名声毁之一旦,他们以后的官途也到头了。
慕容辰比起他们,丝毫不差的心急,奈何他天生不善言辞,表情冰冷一片,此刻也只是更冷了一些,一时没有回应。
差不多时,台下的声音才安静下来,他们神情悲呛,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
“太子殿下!”段刑天跪着,磕头,声如洪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圣上要草民的命,草民不敢反抗!”其他人皆是虚弱的附和,更显得毫无攻击力,更让人从心里不舒服起来,这种不舒服是不忍直视。
“求太子殿下给微臣一个明白的死法,微臣是做了什么,犯了什么罪,如今还是一无所知啊。”段刑天呼唤似的出声,狰狞不服。
段家其他人跟着附和出声。
慕容天冷漠不变的神情,英俊的脸上,毫无波动,细看还是能看见他眼底浮动的情绪。
章荣祁和王威龙此刻已经是灰白一张脸,他们就算这次回家去,日后每每想起今日这一幕,想起这些声音,想起这些人的面孔,怕是难度余生,日夜难安。
慕容辰和两个官员已经是心急如焚,心里焦急的想着,要如何让他们闭上嘴巴。
到最后,他们也只能祈祷午时三刻的来临,结束这场混乱。
南书儿却是冷眼看着段刑天的歇斯底里,心里跟明镜似的安静,她才是早有预料中的人。
半个月前,陛下出手抄了段家,因为心中痛恨和厌恶,根本不给他们一丁点辩驳的机会,连着后宫两个怀着身孕的段娘娘,都被坠了胎,三尺白绫吊死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