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茵家今天的午饭很丰盛。
徐西桥到食堂的时候,正好赶上一个月一次的红烧肉出锅,想着闺女难得回来,咬咬牙买了一份,又买了一条撒着葱花的红烧鱼。
有鱼有肉,还有薛桃花包的韭菜鸡蛋馅饺子,堪比过大年了。
薛桃花给闺女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催她多吃点:“怎么看着比离家时更瘦了?在单位没吃好吗?不是说国营饭店包食宿,伙食油水挺多的吗?”
徐茵:“……”
是很多,就是因为太油了,她吃不惯啊。
在国营饭店干活的最大好处是吃饭不花钱。
虽说经理的意思是:当天哪道菜卖得不好,店里职工凑合吃一顿。
但实际操作起来怎么可能吃卖剩的菜呢?师傅们都是提前把当天想吃的菜预留了,等营业时间一过,就热锅下油,呛一锅热腾腾、油乎乎的菜。要是炖肉的话,肯定是把最肥的留下。
有时是回锅肉,有时是肥肉炖油豆腐……就连洪师傅做的面,都是猪油拌葱油,吃完嘴角都是油乎乎的。
徐茵提议炒一道青菜或土豆丝,其他人还笑话她不会吃呢。
她这一说,薛桃花和徐西桥看向她的眼神别提多微妙:“你还真是不懂享福。要不是你爹和我在棉纺厂干惯了,真想跟你换一换。”
“……”
徐茵想想国营饭店的伙食,爹妈要是去了,大概率会吃成个胖子。
倒不是说胖不好,而是太胖容易诱发疾病,到时候脂肪肝、糖尿病、高血脂都冒出来了,那就不是享福了。
干脆不提伙食了,换个话题:“哥的寻人启事印出来了吗?需要我带去市里找长途车司机捎去南方张贴吗?”
“哪用得着你去找司机,你爸早就托好跑长途的师傅了。”
薛桃花最近心情好,和这件事也有关,尽管儿子还没下落,但起码有了个方向。
“是厂办的小王介绍的,廖师傅常年跑南方,对那几个城市的道路可说是了如指掌,你爸送了他两包烟,答应帮咱们把寻人启事贴到那几个城市的闹市口。”
徐茵提议:“既然找了,就找全面点,乡镇也别落了。”
“对!回头再找廖师傅说说,凡是经过的路口,都去贴一张。希望能有点眉目。”
如果能选择,徐茵更想去运输部上班,开着货车到处跑,既方便找人,也方便囤货出物资。
可惜这年代的运输部,和国营饭店一样也是油水丰沃的部门,没点关系,想进去比登天还难。
何况她又是个姑娘,要是提出想去运输部,尤其是长途运输部上班,她爹妈第一个不同意。
辛苦是一方面,跑长途有时是要开夜车的,运输部那帮大老爷们开夜车都慌,生怕哪里跳出个拦路劫匪。姑娘家坐在驾驶座,岂不是跟送上门的猎物一样?
以两口子对闺女的疼爱,是万万不可能同意她去运输部上班的。
哪怕她搬出找兄长的借口都不会同意。
一个没找到,又搭一个进去?那他们宁可维持现状。
徐茵在家待了两天。确切地说是一天半,到家都中午了,周六傍晚前就得赶末班车回去。 尽管一家人团聚的时间短暂,但她还是给爹妈露了一手“赵师傅那学来的”厨艺。
周五晚上和周六中午的饭菜都是她做的,三菜一汤,有荤有素,回锅肉、土豆丝、芹菜香干肉丝,外加一道再普通不过的榨菜蛋花汤,吃得两口子眉目舒朗、夸个不停:
“半个月就有这手艺啦?看来你们大师傅很满意你,一般师傅就算带徒弟都喜欢藏一手。”
“同样的菜,比咱老徐家任何人炒得都好吃!看来我闺女有当大厨的天赋,哈哈!”
“以后要是能留在国营饭店当大厨就好了!”
“当不了市里的大厨,回咱们县的国营饭店当大厨问题应该不大。”
“也对!茵茵你先跟着赵师傅好好学,过几年到了相看对象的年纪,我和你爸想办法把你调回县里来。”
徐茵:“……”
这两口子是越说越远了,咋不说让她开一家私房菜馆自己当老板呢?
哦,这年头私营饭店还没冒头,没人敢这样想。
不过“地摊风”已经逐渐回暖了——
大街小巷的口子处,时而能看到一些摊子,有乡下人挑来城里卖农产品的,也有头脑灵活的二道贩子,卖一些廉价的头绳、头花、鞋垫、袜子的。
徐茵等班车的时候,看到了打扮成村姑的徐文,正给一名下班的女职工兜售一条她自己做的碎花连衣裙。
裙子的款式不算时髦,和县城供销店里卖的差不多,布料是时下流行的的确良,价格比店里卖的便宜,很快,她背来的三条裙子,都卖出去了。
徐文露出欣慰的笑容,摘下头巾抹了一把汗,转身去路边推自行车,抬头看到了徐茵。
她心里一个咯噔:堂妹看到她卖衣服了?
会不会去举报?会不会告诉她家里?
徐茵见班车来了,麻利地提着小包袱上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后探出车窗朝徐文招招手:“文文姐,我去市里上班啦!再见!”
徐文:“……”
这是在宽自己的心,还是在向自己显摆?
一时间,她有点迷糊了。
不管怎么说,堂妹坐车走了,起码这段时间还能继续瞒着家里,等攒够路费她就去南方进货。
听返城知青说,南方尤其是靠海城市,服装比这里时髦多了,还有许多这里没有的小商品。
她打算去开开眼界。
要是留足路费后还有余钱,就带几件回来卖,没钱买就把样式记下来,回来自己做。
随着班车一颠一颠驶向市里,徐茵支着额靠在车窗上,梳理着这个年代发家致富的路子。
从南方城市批发服装、小商品来本地卖,是个方法,但如果想做出自己的品牌,还得自己创业。
原文里,徐文因为本钱不够,到了南方,看到那么多新颖时髦的服装,兜里却空空瘪瘪,想买也买不了几件,干脆记住了那些服装的款式,回来后雇了几个会做衣服的妇女,一步一步创出了属于她自己的品牌,期间克服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和困难,创业之路十分艰辛。
如果说她是仗着系统这个金手指才得以在那些艰难时代走出了一条条康庄大道,那么这部文里土生土长的女主才是真正的从无到有,从艰难到坦途。
徐茵对徐文打从心眼里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