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母

天刚破晓,淡青的天空中还挂着几颗繁星,毕窈起身洗漱后到院中拿出自己的佩剑开始晨练,等到天光大亮后收起最后一式,将剑收回剑鞘,回到房间开始打坐运功练气,待到练气结束,翠兮也送来了早饭还有衣服和种子,而江瑜也打完了水缸里的水,毕窈吩咐她将东西给了江瑜就前往学阁开始新的一天的学习。

离着学阁还有好远,就听见祁盼盼的声在那喊她,毕窈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你来的还挺早。”

“没办法嘛,我爹说再不起来就要打我了!真讨厌。”说着做了个鬼脸,“我爹说修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日之计在于晨,倘若不好好的修行,是没什么大出息的,真是唠叨死了!”祁盼盼抱怨道。

“你爹说的虽然是唠叨了些,但大抵都是为你好的。”毕窈劝道,心中莫名想起了毕窈的父亲。

“对了,师姐你怎么处置那个…”祁盼盼顿住,眨巴眨巴眼睛,努力的想了想。

“江瑜”毕窈笑了笑提醒道。

“对,江瑜,师姐你怎么处置的江瑜呀!”

“他现在和我一同住。”

“什么!那小子和你住在一起!我都没和师姐你住在一起,他凭什么呀!”祁盼盼忿忿道“师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整他的新法子!”

毕窈看着她古灵精怪的脸,朝着她眨巴眨巴眼睛“你猜。”说罢落座拿出昨日练习的符篆。

这边的毕窈和祁盼盼调笑着,彼时院子里的江瑜依然穿着之前破旧的衣服,拿着翠兮为他准备的器具和种子挖坑下种,他实在是过于瘦弱,整个人还没有锄头高,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出一铲,再使出全力将锄头扒出来,一个上午过去才种好了半个院子,中午吃过翠兮送来的饭,里面居然还有肉,这是他以前从来都不敢想的,他上一次吃肉还是在过年,那些侍从将剩菜倒在了猪圈里,他从来没有吃过,所以就偷偷捡了一点,他不记得具体的味道,只知道那些侍从吃到肉的时候很开心,他觉得自己如果可以吃到的话也许也可以很开心,现在看着眼前的肉,毕窈给他的肉,他却怔住了,心里好像有什么搅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用筷子夹着肉一块一块往嘴里塞着,直到肚子发胀,才把筷子停下,站起身,突然觉得很恶心,有点像被那些人打过后的感觉,有点难受,却又忍不住,刚想拿出毕窈给的药丸却一下将刚才吃到全吐了出来,一旁的翠兮赶忙过来拍着江瑜的背,拿起一杯水递给他“你这是怎么了?”江瑜脸上没有半点情绪,站起身去拿扫帚簸箕,翠兮忙伸手想要接过扫帚,江瑜却不让,固执的将地上的呕吐物扫干净,又接着开始挖坑。

毕窈下课,刚出门就看见了母亲身边的毕叔,自毕窈有记忆起,就一直在母亲身边的老人,毕家的管家,常年穿着灰色的布褂,胖墩墩的身材,和蔼的对着所有人笑,毕窈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君,主君让你结课后去一趟。”毕叔见到毕窈,又露出他常年的招牌笑容。

“毕叔,这离母亲对我的检验还早着呢,你知道母亲找我什么事情吗?毕窈问道,毕窈的母亲每个月都会对毕窈所学进行一次检验。

“不知道呢,但是老奴最近听说小君将江小公子带回了自己院子?”毕叔问道

毕窈抬头看向毕叔,对方笑眯眯的,眸光却意味不明。

“是的。”毕窈道“母亲是为了这件事吗?

“也许吧,小君变了呢!以前是不会管这种事的。”

毕窈没有回话,母亲是为了这件事情吗?是自己做的太直接了吗,和之前的态度出入太大引起了母亲的注意?

转眼便到了祠堂,毕母常年待在祠堂,且禁止他人入内,即便是毕窈,也只有在有祭祀活动或者毕母传唤时才可以来此处。

“小君快进去吧,老奴就先退下了。”

毕窈站到祠堂大门前,正在想自己是否推得开这扇巨大的朱红色大门,祠堂的大门就来了,毕窈走进去,一阵风又将门倏得关上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祠堂,正中央摆着许多排位,前边的烛火然的又高又旺,将整个祠堂照到通亮,两边的帷帐高高悬起挂着,有一个妇人跪在前方中央,看不见脸,背影透着一股庄严的味道,“来了”声音和背影一样冷,毕窈想到。

“母亲”毕窈回道,毕窈拱手至眉,半弯腰身。

毕母直起身,从桌下隔间拿出香,抽了几根出来,放在烛火上烧了烧,待烛火将香头燃得通红,出了灰,转身将其递给毕窈,“上柱香”。

毕窈看见毕母的一瞬间,就觉得毕窈和她长得真的很像,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母女两都是细眉秀目,属于温婉的长相,不过毕母的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岁月对她不曾有过优待,常年身处高位磨平了她本该温婉的一面,只剩下了毕家家主那张的面具。

毕窈接过香,走到中央,跪下,又拜了三拜,站起身将手中的香插入炉内。

“你以前是看不上江瑜的,也不屑管他。”毕母说着走到祠堂右侧里间,坐到香木靠椅上,拿起桌边的茶杯,冷不丁抛出这句话,双眼紧紧盯着毕窈。

毕窈跟着走进里间,站在毕母前,不多不闪回视着毕母,她知道这次的回答会影响毕母对她的看法,同时也决定了江瑜的去从,斟酌了一下字句,回道“以前女儿觉得,母亲不喜欢他,女儿也觉得,他的存在,相当不讨人喜。”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就讨喜了?我竟然不知道,你有这般威风,待人处物看的是自己的喜欢!”毕母将手上的茶杯放回桌上,茶杯与桌子磕出一声巨响。

“不,女儿以前觉得江瑜是江瑜,毕家是毕家,是两个个体,他人欺辱江瑜,与我们毕家有什么关系,可是当真如此吗?外人欺辱江瑜,一方面,是因为和女儿一样以为母亲不喜欢江瑜,想要靠对江瑜的侮辱来取悦母亲,可是在女儿看来,母亲却未曾将江瑜放在眼里过,一个私生子罢了,若是真的憎恶他,将其留在毕家慢慢折磨固然解气,但母亲不是这样的人,母亲更乐意直接一刀解决,将其留在毕家,是母亲的善心,不想赶尽杀绝,母亲在心底也觉得江瑜无辜不是吗?另外一方面,我们毕家是洛邑大家,难免有些小人嫉妒,他们欺辱江瑜,不过是觉得这个是母亲的痛脚,想要踩上一踩,想象着母亲也不过如此,在其中享受着欺辱母亲的乐趣,实在无耻,女儿不愿小人得意,更不愿母亲被他人欺辱!”毕窈辩解道。

昏黄的烛火照映出毕窈因为过于激动而泛红的双眼,毕窈倔强的侧过头,抬手在眼上狠狠蹭过,又转过头接着与毕母对视。

这是毕母所没有想到的,因为丈夫的原因,她和这个女儿不怎么亲近,便也想不到她会为自己冒不平,右手在蜷了蜷,将杯盖拎起,碰了碰杯身,发出清脆的声响,毕母微微垂下眼睫望着杯子。

“你有这个心思,是我没想到的。但是你能想到这些,眼界较之前也算是有了些长进。江瑜这件事处理的方法有很多,你想带着他,就带着吧,我对于其中的弯弯绕绕不是很感兴趣,我只希望你知道,你现在能护住他,靠的,不过是毕家小君的身份,若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止是私生子,身上更有着魔族的血脉,到时候你就算是坐到了我这个位置,没有绝对的实力,也是妄想要护住他。明白吗?”

“是,女儿明白了。”毕窈回道。

“既如此便回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