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答应的事情?夏凝裳顿时有些囧。她掰着手指头说道:“三年前,我答应了你很多事情。譬如要好好照顾玉无双,虽然新月乐坊大火前我有很久没去看他了,但到底也是知道他一切安好的。还答应了你要去龙城南街的慈安堂多照看些那里的小乞丐们,虽然我一直是让几个丫鬟去做的,但到底也是知道他们生活无虞。好像还答应你……”
“裳儿,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谢东篱抿了抿唇,不欲再听夏凝裳继续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
“哎呀,糟了。我上了太子的马车,青梅不知有没有跟上来!”夏凝裳却是陡然一惊,说道。
看见夏凝裳这般顾左右而言他,不肯直白回答他的问题,谢东篱的一颗心迅速沉了下去。
“裳儿,你先骑着我的马儿去护国寺吧,我再这里等等太子殿下。”谢东篱无奈的叹了口气,夏凝裳不肯说,眼下也不是逼着她说的时候,只得等下回合适的时机,他再好好问她一问了。
见谢东篱自己转移了话题,夏凝裳的心头莫名一松。又见谢东篱牵了枣红马过来,心中顿起亲切之意。她也有一匹枣红马,还是当年她与谢东篱闯了苍狼国的边境,在祁连山一带一道套回来的。苍狼国战马凶悍,且草原茫茫,有许多的野马在边境一带活动。
那时,他们二人也是因着一时玩笑,说两人青梅竹马,却愣是没养过梅和马。于是,便商量着去苍狼套了两匹小马驹回来,又跑去大燕的最东边的暗雪阁的总部偷偷剪了一株梅花养在了九连山。
想起儿时的洒脱任性,又见那枣红马儿撒了蹄子朝她飞奔而来,夏凝裳心头一漾,唤道:“风星,总算你还有良心,没忘了我。”
被唤作“风星”的马儿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夏凝裳开心的抚了抚它的马腹,一时感概万千。她的马儿唤作夜月,与风星是一对儿,一公一母。要不是谢东篱三年前离开大燕去了苍狼,恐怕这会她的夜月早就已经为风星产下了好几个小马驹吧?
“裳儿,快走吧。一会太子殿下该来了。”谢东篱见到夏凝裳那眉目弯弯,笑的开怀的脸,不由心神一荡,真想此时此刻,立即将她拥入怀中。可惜,眼下真真不是时候。
夏凝裳轻轻嗯了一声,麻溜的跨上了风星的马背,这才一勒马缰,回头看了一眼谢东篱,道:“你一会与燕昊苍一道去护国寺?”
谢东篱点了点头,亦是眉眼弯弯,嘴角微微上扬,道:“自然去。听说青叶大师现在正在护国寺中,我要去找他替我算上一卦。”
夏凝裳有些吃惊,“你不是最不信这些吗?”
“别人的可以不信,青叶大师的不得不信。”谢东篱摇了摇头,笑着又道:“我让青叶大师替我算算,我何时才能与某人喜结良缘!”
听见谢东篱的话,夏凝裳心头微微发胀,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神情来,只得慌忙转头,背对着谢东篱
道:“我走了。”
语毕,便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往山道而去。
护国寺在龙城郊外西面的赤霞山,与阳庐山横亘在龙城三面,但因着赤霞山上有护国寺,因此较之阳庐山更加繁华热闹了些。从送君亭出发,不出一里地便能瞧见一处茶水铺,大概是知道今日会有许多的达官贵人前往护国寺,沿途还派了些士兵把守,夏凝裳一路亮出自己安定侯府大小姐的身份,倒也畅通无阻。
到了护国寺的门前,夏凝裳这才勒停了风星,一下马便注意到眼前不远处有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邵静公主、杨玉双,周紫菱,鹿云汐,还有几位那日在正元皇帝万寿节那日见过的几个小姐,她们都站在一起,一个个衣着光鲜,绫罗绸缎,珠翠灿华一片,尤其金晃晃的首饰相当刺目。
夏凝裳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了一声庸俗!视线转向别处,正看到燕景瑞微微探身,缓步正从车厢之中出来,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夏凝裳,淡然的眸光扫来,神色却不似以往那般和熏,却是面沉如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阴冷气息。
莫一恭敬站在马车旁,见到夏凝裳,亦是冷眼一扫,木然的脸色愈发的疏离。
夏凝裳牵着风星,一时之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踌躇不定之下,正决定不管不顾上了马直闯了护国寺,去将那南宫幻黎拽出来,问了想问的,便溜之大吉。护国寺,她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呆。
“莫一,将那匹枣红马儿宰了,晚上烤肉吃。”燕景瑞突然眉目一凝,眸光犹如利箭,直射夏凝裳身旁的星月。
莫一得令,还未等夏凝裳反应过来,手指间夹杂的数枚飞刀便直接射向星月的四肢,头部,以及腹部……
夏凝裳是被星月的一声凄厉的啼鸣拉回神思的,待她反应过来之时,星月已经轰然倒地,地上一滩殷虹的血迹蜿蜒而下。
这一幕发生得猝不及防,夏凝裳只来得及看见星月那双黑亮的眼眸之中淌下两滴晶莹的泪,星月便顿时失了生机。
“燕景瑞!”夏凝裳顿时气怒攻心,心头泛起一丝疼痛。不说星月代表了她与谢东篱之间的青梅竹马之情,但好歹它还承载了夏凝裳许多的儿时记忆与欢乐……
“安定侯府的大小姐到底是个无才无德的纨绔女呀,居然胆敢直呼本世子的名讳?”燕景瑞并不转头去看夏凝裳,却是身形一转,负手在后,冷冷说道。
如若说之前夏凝裳与燕景瑞二人之间为何会变得那么奇怪,诸人不知,眼下燕景瑞的话一出口,众位贵女们顿时恍然了。
夏凝裳,她失宠了!
夏凝裳被燕小世子嫌弃了!
登时,最开心的便属鹿云汐了,她当下跳了出来,指着夏凝裳的鼻子骂道:“夏凝裳,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还知不知道尊卑廉耻了?既有了太子表哥未来太子妃的名头,还敢缠着瑞表哥。瑞表哥的名讳
,是你能喊的吗?”
邵静公主乃陈贵人所出,先前一直养在深宫,并不怎么出来。但是夏凝裳那无才又无德的纨绔女形象也早有耳闻,前几日又被鹿云汐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对于夏凝裳这个人便更加厌恶了几分。
当下,听见鹿云汐的话,亦是眉目紧蹙,冷冷道:“真是不知规矩。”
公主发话了,周紫菱等人愈发的肆无忌惮的哄笑道:“夏凝裳,我还当你多大的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
不知为何,夏凝裳对于邵静公主等人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却独独因着燕景瑞待她的态度狠狠揪心了一把。心头那丝丝的痛弥漫开来,扯得她心里发慌,发堵。
“燕小世子,你有气便往我身上出。对一匹马下此狠手,不觉得幼稚吗?”夏凝裳紧紧攥着拳头,强逼着自己以最为淡然的口吻说道。
“夏凝裳,你还真给自己长脸。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瑞表哥生气?没听见瑞表哥说了嘛,他是想吃马肉了。”鹿云汐哼哼道。
“小郡主,你和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废物费什么话?那简直是对牛弹琴!”
“对呀,小郡主。我看夏凝裳她大概是知道皇上下旨为你和燕小世子赐婚,想借此故意靠近,引诱燕小世子才对吧!”
“小郡主,你可得看牢了你的未来夫婿,指不定一个不留神,便让狐狸精给狐媚了去!”
周围嬉笑哄闹声不绝于耳,却字字句句都是在侮辱着夏凝裳。
然而,夏凝裳别的话没有听进去,唯独听到了一句“皇上下旨为你和燕小世子赐婚”,她不由晃了晃身子,感觉从头到脚被泼了一盆凉水,那种寒意,从心口发酵,一直蔓延至她的全身。
为什么?明明是她想要将燕景瑞推开,可真当燕景瑞将她视若无睹了,她却觉得心慌难耐?
为什么?明明是她让燕景瑞对她死了心,可真当听见,他即将娶了别人之时,她却感觉到了透彻的寒意?
看见夏凝裳一脸惨白,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昏死过去一半,鹿云汐不觉前几日受的侮辱都值了。
“夏凝裳,你落了你的东西。”燕景瑞却在此时,突然转身,从袖中掏出了那银白锦缎,一步又一步地朝着夏凝裳走去。
那银白锦缎光滑如丝,白如云朵,一看便是上好的材料编织而成。
众人又看燕景瑞的神色,见他虽然面色不虞,眸中却是晦暗不明的神色,看着夏凝裳的眼神,又不似厌恶之色,不觉一头雾水。
夏凝裳心神恍惚,眸中只倒映着燕景瑞那张摄人心魄的俊彦,一时忘记该如何应对。
燕景瑞几步走到夏凝裳的面前,一双眼眸状似无意的扫过夏凝裳身后不远处愈来愈近的马车,嘴角微微抿了抿,竟然一个俯身,弯下腰,贴近了夏凝裳,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仔仔细细的将那银白锦缎,缠上了夏凝裳的腰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