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科举制的诏书中,言明恩科兴文、武两试,不分年龄、门弟、出身,甚至是国籍,哪怕不是西卫的学子,只要有能力,亦有入主朝堂的机会。
这下子,不只是西卫的学子,就连不少他国的寒门子弟,亦是看见了希望,朝着凉都聚集而来。
第一次举行科举并未有完善的考试制度,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前两步尚且来不及准备,加之要给全天下观望的学子一个信心,自然是越快越好,只在凉都举行一次大规模的会试,最后再由冷夏安排殿试,钦点三甲。
文试先行,定在了两个月后,九月初八。
即便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如今梁都城内就已经塞了个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四海的学子齐奔凉都,所有的客栈外都挂上了“客满”的木牌,老板们赚了个盆满钵丰,齐齐乐的合不拢嘴。
而在城门外的盛况更是让人咂舌,一条黑压压的长龙排出去,足足延伸了一里地。
烈日炎炎,暑气蒸腾,连大地都仿佛有了龟裂的趋势,而城外排队的热情却不减,学子们背着书箱,扇着扇子,站如松柏,双目坚定的看着前方一点一点挪动的队伍。
就在这一个个端立等候的学子中,一个身着酱紫长袍的男人,背着个小包袱,缩着脖子撅着屁股,脸上包着黑头巾,只露出眼睛处两个小洞,洞下的两只桃花眼闪啊闪,四处瞄着。
不用猜,这人就是得罪了两尊大神,眼见不好脚底抹油的钟银。
直到得知了古墨斋因为贡茶罚税之事,他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总算让那两个主子把气给出了!
钱财嘛,身外物!
秉承着一切小心为上的原则,他连马车都没敢坐,一向风骚的脸都给遮了起来,包裹在黑布之下,偷偷摸摸的混在大部队里……
绝对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前后左右的书生们齐齐拿着谴责的眼神儿瞅了他,间隙处眼角互相打着商量,大有一发现不对,就群起而攻之口诛笔伐的态势。
光天化日做贼心虚,呔!
进城的长龙一点一点向前龟速行进,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守城士兵一把拦下了这鬼鬼祟祟的东西,和对面的袍泽对视一眼,手已经摸上了腰侧的兵器,大喝道:“什么人?”
黑洞下的桃花眼一眨一眨,上下左右转了两圈,钟银凑上前去,吓的士兵一哆嗦正要拔剑,他已经悄悄将黑布拉开了一条缝隙,笑眯眯道:“莫冲动,是在下!”
士兵透过那条缝隙,狐疑的瞅了半响,恍然大悟:“钟老板!”
钟银一把捂住他的嘴,嘬起双唇,嘟成一朵花的形状:“嘘……”
就这样,在满满的学子质疑的目光下,那个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男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城。
进了凉都城事情就好办了,古墨斋在凉都也算的上一方巨擎了,钟银又不是个低调的主,整日敞着露出大片胸襟的酱紫衣袍,披散着满头及腰青丝,摇着扇子风骚不已,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所以每每有姑娘大婶经过身侧,捂着或樱桃小口或血盆大嘴尖叫一声后,再眨眨眼,立马认了出来,帕子一挥,埋怨道:“要死咧,钟老板!”
直到了古墨斋外,小厮一眼认出了主子,上前两步点头哈腰。
拽过他蹲到墙边儿上,钟银朝里面小心翼翼的瞄了瞄,不放过任何一个犄角旮旯,悄声问道:“上次那个……来没来?”
他将手在肚子上隔空比出个圆滚滚的形状,小厮双眼一亮,明白道:“来了来了,不只那个姑娘,还有个极英俊的男……”
不待他说完,钟银一屁股坐到地上,上下牙齿打着架,欲哭无泪:“完了!”
“不过又走了,这都走了有半个多时辰了!”小厮不解的看看他老板,再看看天色,突然脑门上一根手指抵了上来。
钟银竖指为掌,一巴掌将他的脑袋推开,昂首挺胸爬了起来,黑布一抽,露出了那张妖孽俊美的脸,头发一荡,风骚无限,魅惑的嗓音嫌弃道:“不早说!”
他迈着四方步,哼着小曲儿,不知从哪里抖出一把扇子,“刷”一下打开,轻摇着飘了进去。
后院里,阳光底下六人正围着张石桌,喝酒的,打盹的,神游的,看书的,捻蚂蚁的,撕花瓣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切都很正常!
石桌上一个冰盘,丝丝缕缕的寒气袅袅上升,为这夏日炎炎添了丝清凉,一壶陈年花雕就晕在这盘里,香飘四溢,沁心入怀。
仰起鼻子连连嗅了几下,一张邪魅的俊脸瞬间乐开了花,钟银二话不说“噌”的蹿到了石桌边儿上,狠狠嗅了一下,陶醉道:“香啊!”
“回来了?”钟苍板着张扑克脸,掀了掀眼皮。
钟银一把抓起石桌上的酒壶,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冰凉的酒香顺着咽喉缓缓流过,直达肺腑,滋润了暴晒一个时辰排队的小怨念。
桃花眼美滋滋的眯起,咂嘴赞叹:“好酒啊!”
“当然是好酒了!”六人齐叹。
钟银眨眨眼,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如今这六个人,喝酒的不喝了,打盹的睡醒了,神游的回神了,看书的抬头了,捻蚂蚁的菩萨心肠了,撕花瓣的大发慈悲了。
六双迥然不同的眼睛,含着完全相同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瞧着他,直瞧的他毛骨悚然。
狂风极憨厚的看着他:“原本咱们爷想揍的你脑袋开花来着。”
闪电特无奈的感叹着:“王妃怀了小主子,最近越来越善良。”
雷鸣忒崇拜的点头道:“提议改换毒药吧,暴力惩罚不可取。”
牧阳倍兴奋的接上句:“爷一听,立马同意,毒药就毒药吧。”
牧天很感动的指了指:“还是爷了解你,此生最爱就是花雕。”
瞧着钟银瞪大的桃花眼,五人齐点头:“嗯,恭喜你猜对了,就是这一壶!”
最后还是由僵尸脸钟苍,面无表情的作结案陈词:“此毒名破颜,服用后一月内,头发皮肤均呈酱紫色,无任何副作用。”
话音方落,仿佛要印证钟苍话语的真假,钟银及腰的黑发从发丝开始一点一点变色,酱紫色向着发顶迅速的蔓延着,只眨眼的功夫,已经完成!
他惊恐的抓起精心保护的头发,突然发现,连手臂也变成了酱紫色,不用说,脸上估计也没跑的。
就这么着,一个香喷喷鲜嫩嫩活生生的大茄子,新鲜出炉了。
狂风五人眼冒红心,崇敬的感叹着,小王妃说话果然精辟,打蛇就要打七寸啊!
对风骚的钟银来说,连穿衣打扮整理发型都需要半个多时辰,无时无刻不注意自己的形象,这样的事才是最大的打击,简直堪称生不如死。
就在钟银欲哭无泪,以头抢地之时,钟苍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原本是七彩色的,这还是王妃为了搭配你的衣服,专门让神医把颜色调好。”
这话说出来,两行热泪顿时涌出了桃花眼,哗哗的流淌。
突然,“吱呀”一声,后院中某扇房门被从里面推开,僵直的走出一个青衣身影。
慕二呆呆的浅淡眸子一眼瞧见他,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似乎是想起了这是他的杰作,眉毛微微一蹙,然后……
极其无辜的将眼珠一寸寸挪开,目不斜视走了出去。
暗卫众人眨眨眼,心说这缺心眼一根筋的神医慕二,几个月不见,怎么竟有了点腹黑的潜质?
瞧瞧人家,对着用了他的药变成了根茄子的钟银,那坦荡,那淡然,那平静……
亏不亏心啊!
片刻后,一声带着颤音的鬼哭狼嚎直窜九霄。
“王妃啊!”
此时的冷夏,早就已经和战北烈离开了古墨斋,两人在弥漫着花香的街上漫步着。
她柳眉一挑,看向身边魂不守舍的某人,不解问:“你怎么了?”
战北烈鹰目发直,直愣愣的望着前方,一步一步的走着,完全没注意她的问话,视线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皱皱眉,扯住他的袖子,某人才慢吞吞回神,回头问:“唔?”
冷夏轻叹一口气,大概已经明白了这人到底在想什么,耸了耸肩,也不揭破。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熙熙攘攘的骚动,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一群百姓不知在围着什么,交头接耳指手画脚,脸上呈现出几分不忍的神色。
冷夏扯着战北烈,快步上前,他一惊赶忙跳起来,护在她的身侧,手臂在拥挤的人群中,圈出一个安全范围,紧张道:“胎气!胎气啊!”
直到了近前,两人才看清,一个豆蔻女子跪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具男尸,平放在草席之上,头盖白布,身前一张劣质宣纸,四个清秀的大字:卖身葬父。
周围一大群围观百姓,叹息着溢满惋惜之声:“可怜了,以后这纤弱女子孤身一人,可要怎么活啊!”
渐渐开始有人,将零碎的铜钱丢到女子身前,她低着头不断的抽噎着,瞧见给了钱的就伏下身子,深深磕一个响头,磕的额头红肿。
突然,远处一声不和谐的男音,猥琐的响起:“呦!有姑娘!跟着本侯爷去瞧瞧!”
这话落下,众人齐齐转头看去,只一打眼,顿时缩着脑袋退了两步,心有余悸的小声说着:“又是这个小侯爷,这姑娘,看来是完了啊!”
冷夏柳眉一皱,何时竟有一个小侯爷?
西卫的皇室,被她贬的贬,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到得如今,根本就只剩下了她一人,这侯爷是从哪冒出来的,尤其看着百姓那讳莫如深的惊惧模样,明显这人不是第一次出来作恶了!
随着人群的退开,露出了远远走来的俊美男子,身后跟着足有十余人的随从,一身锦衣华服看着人模狗样,只是那一步三晃的吊儿郎当,眼眸中不经意闪过的恶毒淫邪,脸上牛气哄哄不知天高地厚的表情,直让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晃晃悠悠的走到女子身前,在她瑟缩发抖的惧怕中,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露出了一张惨白如纸的清秀面容。
小侯爷观摩了半响,满意的点点头,朝后方一招手,大洋洋道:“好!本侯爷今天心情好,买了!”
身后立马有随从丢出几个铜板,上前两人一把将女子架起来,吆喝着:“以后乖乖的跟着侯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女子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疯狂的挣扎着,哭喊道:“我不卖了,不卖了!我只是卖做奴婢,不是……不是……”
毕竟年纪轻,说了两次都没把那字说出口,小侯爷眼中一丝狠戾的光闪过,一巴掌打下去,“啪”的一声,女子的嘴角流出了一线猩红,发髻歪歪的垂了下来。
他揪住女子的头发,哈哈大笑:“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这凉都城里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本小侯爷的厉害!”
狠辣的眼眸在四下里一扫,百姓皆低下头,讷讷不敢反驳,只有几声极小声极小声的叹息,在人群中窸窸窣窣的响起。
“作孽啊!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就这么要被糟蹋了!”
“小声点,谁让人家是侯爷呢,这一个月已经抢了不少的姑娘!”
“抢姑娘还是轻的,你们没听说,前几日东城死了一户商家,听说就是他干的!”
突然,一阵铿锵的脚步声传来,紧跟着一个男子的洪亮声音喊起:“知府到!”
身着官服的捕快衙役,将人群给驱散开,露出了后方肃然而立的男子,男子一身官袍身量颀长,只瘦的有点过了头,打眼一看似是一根晾衣杆子挑起了宽大的官袍,袍子在风中猎猎鼓动着。
长的很是秀气文弱,只眉眼中有几分与众不同的刚正执着,让人过目难忘。
想来这就是新上任的凉都知府了,也就是从永镇调来的孔云。
他肃然的目光在四下里扫过,最后落在了那小侯爷的身上,高举手臂,铿锵道:“带走!”
这两字落下,小侯爷顿时一愣,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开怀大笑,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阴鸷问:“带走本侯爷?”
孔云却没和他多费唇舌,只表情认真的看着他。
小侯爷的笑猛然收住,脸上带了几分戏谑的神色,吊儿郎当的扬了扬下巴,鼻孔看着他,“知不知道本侯爷是谁?”
孔云嗤之以鼻,再次伸出精瘦精瘦的胳膊,指着他,对周围明显有些嗫喏的衙役,下令道:“带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表情力道和竹竿一样的身板极为不符,竟有几分好笑,只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笑的出来,尽都看的明白,他是认真的。
衙役们看看那嚣张跋扈,明显没将他们放在眼里的小侯爷,再瞧瞧他们新上任的以“脾气倔”“不畏权贵”“刚正不阿”著称的知府,脑门上的汗“哗”的就流了下来。
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朝小侯爷涌了上去。
那侯爷明显在这凉都里耀武扬威惯了,也不是个吃素的,竟是分毫不惧,大喝道:“给本侯爷狠狠的打!”
随从见他下了令,亦是有恃无恐,齐齐冲了上去,和压抑们对斗在了一起。
两群人都没有什么真功夫,要说起来也不过是会个几下拳脚,身体比平常人结实点罢了,所以这打斗,也不过就是我打你一拳,你踢我一脚,瞧着落了单的就几个人一块儿围起来,合起伙来揍。
打的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啊!”百姓们惊恐的尖叫着,抱着脑袋作鸟兽散,一时这街道上竟是一片混乱。
突然,一道黑色的飓风在打斗的众人间掠过,只一瞬间,他们竟齐齐呆立在原地,保持着最后一个动作,僵直不动了。
直到那飓风“呼”的一下吹到了远处,百姓们才看清了,那竟是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身着黑衣的极英俊的男人!
而在他的身侧,站着一名身怀六甲的白衣女子,亦是极美极美,两人并肩而立,在这乱哄哄的闹市中,如何也遮掩不住那绝代的风华,仿佛一道风景,一对从画卷中走下的神仙眷侣,一时让百姓看呆了。
在战北烈的护航中,冷夏缓缓走到被点穴的众人之中,如今还能走能动能说话的,除了百姓之外,只留下了一个孔云。
她面对面的站在僵硬如木雕的小侯爷眼前,身侧的某人甚至都不用她发令,就明白了媳妇的意思,绝对的体贴入微,大袖一拂,小侯爷顿时高声嘶吼:“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对本侯爷不敬,知不知道本侯爷是谁!”
他的身子依旧不能动,嘴巴却可以说话了。
冷夏淡淡的看着他,从善如流的问:“那么……你是谁?”
小侯爷的眼中,一丝得意闪过,冷哼道:“说出来吓死你们!本侯爷就是当今圣上的表哥!”
冷夏细细的看了他一番,终于看出了几分门道。
不由的缓缓的笑了,那笑容别人不明白,战北烈却是再明白不过,有人要倒霉了!
冷夏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是早早的就已经忘了那个人,完全的抛在了脑后,那样的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在她的眼中,从来都没有位置!
没想到,竟是给了那人一个空子,让他顺理成章的借着她登基,在这西卫作威作福起来!
想是从来鸡犬升天,文武百官也早就明明白白,也或者是本就存着巴结的心,所以也就没人把这事呈报给她,反而自动自觉的给那人安排了位置。
而那人,正是慕容冷夏的亲舅舅,何永生!
这个小侯爷的眉眼之间,很有几分何张氏的影子。
她这边正想着,忽然……
砰!
旁边一声闷响传来,只见孔云双膝跪地,高声叩拜:“微臣凉都知府孔云,参见皇上!”
皇……皇上?
皇……皇上!
这一声叩拜,顿时让凉都街的嘈杂声瞬间静谧,没有了一丝的声音,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冷夏身上。
压抑的呼吸声,低低的响起,他们看着,辨析着,将登基大典那一日的惊鸿一瞥,和面前这个满身风华的白衣女子比较着……
砰!
忽然,不知是谁带头,率先跪了下来:“参见皇上!”
呼啦一下,后方的百姓齐齐跪地,叩拜山呼:“参见皇上!”
冷夏立于匍匐的众人之上,淡淡道:“平身。”
直到孔云和百姓都爬了起来,她问道:“如何看出的?”
孔云微微低着头,并未直视冷夏,态度恭敬,却分毫不感谦卑,嗓音镇定回:“皇上气度凛然,身怀六甲,加之身侧有皇夫相伴。”
若是冷夏或者战北烈单独一人,他也许只是猜测却不敢坐实,可是如今两人同在一起,西卫女皇和大秦战神,这样的两个人,自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只要稍微有心必定能认得出。
冷夏唇角一勾,满意的点了点头,郑寇师倒是没给荐错人。
就在这时,一声惊喜的叫嚣传了过来:“皇上!本……我是表哥!”
冷夏轻扯嘴角,转头看去,就见小侯爷不住的朝着战北烈打着眼色,得意洋洋:“这个就是表妹夫了吧?快,给我把穴道给解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战北烈大袖一挥,在场的木雕同时恢复了自由。
小侯爷活动了活动胳膊腿,忽然将凶狠的视线猛的射向孔云,有恃无恐:“来人,给本侯爷把这对皇亲国戚不敬的狗东西,还有那个不要脸的小婊子,抓起来!”
顿时,随从们见主子有了皇帝的撑腰,立马就要行动,一半要去捉孔云,一半要去扯那卖身女子的头发。
围观的百姓们无奈的叹了口气,还以为皇上来了就会有所转机,没想到,反倒更是助长了那侯爷的气焰。
这就是权贵啊,上位者啊……
惹不得,惹不得!
只有孔云,一动未动,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分毫的改变。
随从们嚣张跋扈,冲到一半的动作,突然被一声清淡的女音,止在了原地。
“住手!”
冷夏冰冷的目光看着小侯爷,直看的他心底咯噔一下,才冷冷的笑了,半响后,转向了围观的百姓们,和那个先前已经被打过了的女子。
她神色肃然,嗓音郑重:“此事是朕的疏忽,以至于在凉都城内有这么一个为非作歹的东西,强抢民女,欺压良善,朕要担起一半的责任!”
话落,在百姓狐疑不解的神色中,她缓缓的,缓缓的……
弯下了腰!
这一鞠躬,直到被七个月的大肚子抵住,已经再弯不下了,才慢慢扶着腰直起了身子。
百姓们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们的女皇,孔云亦是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他虽然早就料到,皇上绝不会为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侯爷出头,却也没想到,这一国之君,竟然会像百姓道歉。
自古,哪一个皇帝能做到?
而更加不可思议的,却是战北烈,只有他才了解冷夏,知道这个女人,他的媳妇是有多么的骄傲!
上不跪天地,下不拜鬼神,曾经甚至在大秦的金銮殿上,见皇帝不跪,这样一个那般唯我独尊的性子,这样一个永远骄傲永不弯腰的女子,竟然会有一天,为了一个和她根本就没有多大关系的错误,仅仅最多可以称之为“疏忽”的错误,向平民百姓们,鞠躬。
他深深的凝视着冷夏,忽然就笑了,薄唇缓缓的翘起,是了,即便是仅仅是“疏忽”,那也的确是她的错误,她的媳妇啊,永远不懂得什么叫做推卸,什么叫敷衍,什么叫搪塞。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说一不二,敢作敢当!
百姓的眼睛湿润了,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自发的跪了下来,直到最后,整个凉都街道上,除了小侯爷和战北烈之外,剩下的人齐齐跪倒……
紧跟着,一声不约而同的山呼,响彻云霄!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不是列行公事的跪拜,而是发自内心的尊崇,呐喊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紧似一声,飞扬在整个凉都城内,轰轰震荡!
直到冷夏平举起手,高声道:“平身。”
百姓们才缓缓的站起,眼中含着热泪,崇敬的望着那自古第一个肯对他们道歉,对他们弯腰的女皇。
冷夏的目光转向那脸色苍白的小侯爷,经过方才那句话,他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抖的仿佛筛子一样,结结巴巴道:“皇……皇上……”
不待他说完,凤眸中一丝杀气划过,冷夏面色冷冽,嗓音含煞:“拖去午门,即刻斩首!”
“是!”孔云高声应是,眼中压抑不住的激动,对着身后的衙役们,猛的一挥手,顿时那小侯爷被拽住胳膊,哭喊着押了下去。
直到此时,百姓中响起了热烈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
冷夏面色无常,他对孔云吩咐道:“还有国舅,贬为庶民,此事你直接去办。”
处理了后面的事之后,冷夏和战北烈双双回了宫。
因为累了一整日,她这个孕妇简单的用了膳,倒在床上就睡了,也就没注意战北烈一夜来的心不在焉。
到了翌日一早,战北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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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乃们猜,战北烈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