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腔是怎样炼成的二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咻!

一根柳枝破空而去,准确无比的砸中那一点一点的小脑袋上。

白皙的额头上一个红痕,在灿灿日光下清晰耀眼,妖异的小孩“嗷”一声蹦起,红艳艳的唇瓣一张,满腹三字经想都不想飙飞而出:“¥$&^¥,!……呃!”

狭长的眸子眨巴眨巴,八岁的花千望着正前方黑着脸的老夫子,咧嘴一笑,狗腿儿的神态中偏偏百媚流转,诡异的紧。

不笑还好,这一笑,老夫子狠狠一皱眉,即便渊博广闻如他,也被这稚嫩却媚态横生的一笑,给晃花了沧桑古板的老眼,暗骂了一声“作孽”之后,他迈着不怎么灵光的步子,踱到近前。

“手!”

花千闻言一瘪嘴,委委屈屈的伸出如玉的小手心。

藤条一闪。

“啪啪啪……”

“嗷嗷嗷……”

烈日炎炎,知了在树枝中聒噪的不停叫唤,这藤条伴随着男女不辨的嗷嗷叫声,仿佛这方小院中亘古的旋律,激不起外面四个小童的分毫侧目。

齐齐望天,司空见惯的叹气一声:“哎,又挨板子了……”

小童四人一般大的年纪,皆是五六岁的样子,气质却迥然各异。

其中一个揉了揉纯净的眸子,扯着身边颇有他们家主子之风的媚气小童,瞅着远远的墙头树荫,小声问:“洛琴,那墙头是不是有人?”

洛琴看都不看去一眼,明显早就知道了。

他撇嘴道:“那个整天巴着姑娘的叫花子,别理他。”

“没有吧,拓跋公子比咱们认识姑娘可早的多了,听说已经有……”比三人都要高壮的小童,掰着手指数了数:“三年了呢!咱们来这府里一年,两人天天在一起,亲厚着呢!”

洛琴转过脸,眸子大瞪,小脚一跺:“咱们是姑娘救回来的,就是城守府的人,他算什么,外人一个!”

“姑娘吩咐了,如果他来一定要通知的。”机灵的小童眼眸一转,也不管洛琴气呼呼的样子,撮起唇瓣学了三声鸟叫,惟妙惟肖。

“唧啾……”

“唧啾……”

“唧啾……”

不多时,只听里面一声稚嫩的“哎呦”传出。

急促的脚步蹬蹬蹬的跑出来,花千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一双狭长的眸子却闪啊闪,贼精贼精的比星星都要亮,一边跑的比兔子还快,一边装模作样的喊:“夫子,我……我肚子痛……”

四个小童再次叹气:“装的真像。”

话落,赶紧追上跑远的人儿:“主子,等等咱们!”

一直跑到了院子的拐角处,绕过后墙,四童顿住步子,看着远远从墙头落到花千身前的身影,习惯性的散到周围,给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把风。

花千仰着妖媚的小脸儿,望着比他高出近两个头的拓跋戎,笑眯眯似一朵花:“今天怎的来这么晚。”

拓跋戎也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见他满足的眯起眼,像……不知是像一只柔弱的幼猫,还是一只诡诈的小狐狸,他神游半响,忽然脸色通红的别开眼睛,才说:“今天是我娘的祭日,早早去拜祭过才来的。”

花千点点头,知道他的身世,三年的相处,两小之间早已没有秘密。

拓跋戎的娘亲是江湖上的女侠,父亲是北燕富商,一次偶然女侠邂逅了富商,将他从山贼的手中救出,照顾了几日后渐生情愫,江湖人本就没那许多规矩,一夜风流绮丽旖旎,本是一出可载入戏本的佳话。

然而到了清早,富商却犹豫了。

家门在北燕,虽说不如贵高王侯,但声名远播家风严谨,亦是不必说的,一个江湖女子……

这犹豫不过片刻,谁知那女子也是个性子刚烈的,当下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一年后,江湖中少了个英姿飒爽的女侠,南韩珠兰城中,多了个未婚生子的贱妇,偏偏生出来的,还是个有着北燕人那般褐色眼珠的怪物,自是受尽了百姓的冷眼责难。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又何况是这个除了功夫之外,什么也不会的江湖女子。

生活如刀,刀刀催人老,女子从英气逼人的韶华年岁,到被生活磨折的苍白如灰,统共也不过五年的工夫,油尽灯枯前唯一留给儿子的,便是一身武艺的倾囊相授。

花千咬住唇瓣,尽量让自己笑的开怀:“你看,咱俩都是一夜风流的产物呢!”

嘴角抽了抽,拓跋戎方才升起的少许落寞,顿时无影无踪,早已经习惯了这小姑娘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脾性,戳着他脑门叹气:“合着该让你爹,多罚几次!”

花千去捞他的手指,忽然“嗷”一声蹦起来,小脸儿白的惨兮兮,跳着脚咝咝呼痛。

拓跋戎瞬间变色!

抓过他纤细的手腕,翻过来一瞧,褐色的瞳眸顿时戾气升腾!

他咬牙切齿:“被打了?”

白嫩白嫩的掌心中,猩红刺目的藤条印子,一条条交叠在一起,肿的惨不忍睹,花千一哆嗦,收了收腕子没收回来,另一只幸免于难的手挠挠头,缩着脖子弱弱道:“我上课打瞌睡了。”

拓跋戎恨的牙根痒痒,不知是为这小姑娘的顽劣恨铁不成钢,还是为了这纤柔掌心中,红肿不堪的藤条印子。

最后,恶狠狠的丢下句:“你再这么捣蛋下去,以后谁敢娶你!”

说完,转身就要走。

狭长的眼眸一转,花千立马冲上去,搂住他胳膊撒娇:“你娶我呗!”

一句话,把前面的人震在原地。

俊脸红的似血,他浓眉皱成一团,梗着脖子目视前方,坚决不承认自己是不敢回头。

别别扭扭的骂:“不知羞,哪有你这样的姑娘,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眼前蹦来小小的人影,仰着的小脸儿在灿灿日光下妖异夺目,晃花了他的眼,就见他扯住自己的袖子,欢快的跳到墙根儿,两手一张:“抱我上去。”

褐色的眸子闪来闪去,拓跋戎迷迷糊糊的抬起小人儿的胳膊,一个旋转飞上了墙头,十一岁的他承袭了北燕人的高大,抱着这八岁的小鬼头,丝毫不吃力,轻飘飘坐了下来,借着树荫的遮挡,遥遥望着这城守府。

自然,究竟望没望还是另说,那目光可是呆滞的很。

“我当然知道了,就是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不分离的意思!你看啊,咱俩都是一夜风流的产物,咱俩的娘亲都在咱们五岁的时候……”说到这里,狭长的眸子里掠过丝黯淡的光,想起三年前遇到这人之后不久,他常年卧床不起的娘亲便……花千接上:“病逝了,咱俩都有父亲,你的父亲不要你,我的父亲不疼我……”

“呀!”某个妖媚的小孩一惊一乍:“还有比咱俩更合适的么?”

神思渐渐归位,拓跋戎虎不拉几的想,还真的没有。

啊,不对,这姑娘才八岁!

他正要反驳,花千已经迅速的再次转移话题:“对了,我还有个姐姐,也很疼我的。”

被这姑娘震的天昏地暗的拓跋戎,迷迷瞪瞪的就被拐跑:“是呢,你也不是没有亲人,对了,你姐姐如今都十八了,怎的还不嫁人?”

纤手捂住红唇,笑的鬼精鬼精,他摇摇头:“谁知道呢,以前来提亲的人都要踏破了门槛儿,如今她年纪越来越大,来的人慢慢少了,而且……不知道她在等什么,每次我问她,她都笑的高深莫测。”

拓跋戎的思绪乱飞,还在想他姐姐嫁人的问题,眼前骤然放大了一张妖颜!

眸子飞速的眨啊眨,长长的卷翘睫毛几乎要刷到他的脸,微微的痒直达心底,就听这小姑娘软软的嗓音,委委屈屈:“你都抱过我了,怎么能不娶我?”

你都抱过我了……

都抱过我了……

抱过我了……

回音无限循环。

褐色的眸子呆呆的转过,望着自方才抱上墙头,就一直拱在他怀里的小姑娘,某少年大惊失色,双手无意识的一推……

砰!

某姑娘,五体投地。

到了年底,一抬小轿从城守府的侧门抬出,珠兰城中的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那城守的千金花媚,珠兰城中闻名遐迩的女子,为何迟迟不肯嫁人,将自己留成了老姑娘,所有人的不理解,到了此时,才算是想了个通透明白,心中皆升起一股匪夷所思的惊叹。

那姑娘的心,太大了!

南韩的宫廷选秀,四年一次,但凡官家子女十四至十七岁,五官端正文采非凡者皆有资格。

四年前的那一次,花媚正巧染上风寒,不得而入,她生辰在年底,离着选秀的时日不过半月之差,然而就是这半月,让她在四年后的这一次选秀上,险险以十七岁的“高龄”入得皇宫,成为这一届中年龄最大的秀女。

原来这等来等去,等的竟是入宫的资格!

曾经求过亲的暗暗冷笑,这等年纪了竟还妄想入宫,也不怕皇上一怒之下,连这条红颜小命都丢了去!

没求过亲的庆幸万分,那样心气儿高,野心大的女人,幸亏当初没动过心思,否则还不成了全城笑柄!

满城百姓的议论还没停歇,一个消息再次将他们的热情炒至最高点……

花媚,选上了!

选秀当日,各色官家女子争奇斗艳,只差没把自己所有的首饰都插在身上,以吸引皇上的注意,偏偏这长了个狐媚样子的花媚,竟是素颜朝天一身洁净,在众多花枝招展的女子中,当如群星拱月。

万花丛中,一点清凉。

一眼,便被皇上看中。

虽然只封了个小小的才人,但是以她十八岁的年纪,和其父那微末的芝麻官职,亦是天降鸿福了!

珠兰城中一片喜气,这边关小城竟也出了个娘娘,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然而,此时没有人能想到,这才人,还只是个开始……

美人、婕妤、昭仪,花媚一步一步的向上爬着,仅仅三年,连跳三个位阶!

甚至连其父花重立,都仿佛如有神助,从原本碌碌无为的珠兰城守,到得如今已官拜吏部司长,从四品,携家眷入京听封,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夷城大街上,人流来往熙熙攘攘。

某个小乡巴佬坐在一间茶楼的二层,探着脑袋做西子捧心状,不时发出各种令人鄙夷的感叹。

“好繁华啊!”

“好热闹啊!”

“好多的人啊!”

“好高的楼啊!”

“好……唔唔唔唔!”

拓跋戎望着周围人投来的鄙视眼神,倍儿感丢脸的一把捂住这坑爹东西的嘴,把他从窗口给逮了回来,在他大睁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美眸中,瞪眼:“别给老子丢人!”

狭长美眸连眨两下,算作同意。

黝黑的大手才小心翼翼的放了开,屈指敲了敲他脑门:“好歹也是个四品大员的千金,整的土包子一样。”

花千获得自由,蹦到桌对面跨上他的胳膊,歪着脑袋叽里呱啦的小声惊叹个没完,他没啥表情的听着,眼里的笑意却挡也挡不住,温柔如水流淌出褐色的眸子。

这三年,随着花重立的升迁,从珠兰城一路到了京都夷城,兜兜转转也呆了不少的地方,花千依旧是从前那个样子,祠堂没少跪,巴掌没少挨,到了如今,花重立已经对他深深失望,完全当他透明任之自生自灭了。

娘亲病逝,嬷嬷老去,花媚入宫,府里尚且还拿他正眼相看的,也只有四个当年救回的小童。

唯一始终陪在身边,相互依扶着,走过了六栽因为有了彼此而不再孤单的童年的,便是身边这人了。

看着说着说着忽然停下,托腮盯着自己神游的姑娘,拓跋戎心跳骤然加速,十一岁的花千比之年幼的时候,那妖异不减反增,无时无刻不透着股让人心痒而不自知的诱惑,自然了,到底自知还是不自知,十四岁的拓跋戎是分不清的,他端起桌上的茶盏大口大口的灌着,掩饰性的咳嗽一声:“想啥呢?”

花千向前靠了靠,鼻息喷吐在他颈侧,嗓音绵绵:“想你。”

噗……

一口新鲜出炉的热茶,混着口水喷了他满头满脸。

花千眨巴眨巴眼,欲哭无泪的抹去脸上的茶水,顺带着把头发上挂着的茶叶梗子给摘下来,哀怨的开始……挠桌子。

拓跋戎自知理亏,赶忙转了个话风:“快吃点点心,那唱曲儿的怎么还不开始,晚些时候,你爹该述职结束,从宫里回府了。”

瞧着这人眼睛闪啊闪,就是不看他的别扭模样,花千乐了,捂着嘴笑的欢实。

说曹操曹操到,胡琴悠扬拉起,耳边传来女子吴侬软语的曲调:“雪纷纷,掩重门,奴进了这九阙宫闱,家姐儿呀,汝弟抛却了男儿志……”

另一女子压低了声音,扮作英武男儿,接上:“云层层,遮月明,吾错认了迷离扑朔,好儿郎呀,替姐抛却了男儿志……”

二人同声,一温软,一低沉:“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呀呀,两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这下茶楼里的人皆听明白了,竟是讲了个替姐入宫的故事,偏偏月色迷蒙,那君王错把男子认为姑娘,朝夕相处萌生了爱意,有人心生嫌恶,为这荒唐的戏文眉头大皱,但耳边女子声软,低低婉转如泣诉,男子音沉,声声挣扎犹在心,竟是一时听了个入迷,不忍打断。

“酒醇醇,醉夜宴,奴舞了惊心断肠好一曲,奴的王呀,奈何桥上待百年……”

“声喳喳,乱心魂,吾惧了口沫尖尖似利刃,吾的奴呀,奈何桥上两相随……”

两人的事被撞破,一时蜚短流长似刃袭来,男子不愿君王为难,夜宴之上一舞毕,魂断堂,耳边惊叫声不绝于耳,君王痛怒在心,殉情相随,茶馆中一片悲哀的嗟叹,到得最终,胡琴愈发婉转缠绵,那泣血情殇拉扯在众人的心上,钝钝的疼。

只听一声轻轻相和:“则不如寻个林间,你耕我织,从此神仙眷侣好一双呀……”

亦不过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曲儿终于结束,那原本想要呵斥的,也失了声音,还沉浸在两个男子悲壮悱恻的情爱中,拓跋戎叹气一声,转过脸,正看到哭的梨花带雨的花千,眨眨眼,有点懵:“哭什么?”

晶莹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花千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抽抽噎噎,慌了对面少年的神,手足无措的哄着。

半响,听他“哇”一声嚎啕大哭,捶桌:“我感动啊!”

啪!

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拓跋戎无语了,望着一双双看过来的诡异的眼睛,不知是哭是笑,一把拎起这货的领子,小鸡一样提溜着落荒而逃。

出了茶馆,这货死死抱住棵大树,耍赖皮:“你不感动,我就扒在这里了!”

拓跋戎翻个白眼,想了想:“这根本是一个男人骗了另一个男人嘛,自己是男人就算了,伪装成女人进宫为妃,祸害了这个君王,最后闹成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话没说完,只见那货咬住嘴唇,刷的,转身就跑!

拓跋戎惊,撒腿就追。

十一岁的花千,那细胳膊细腿儿,又怎么跑的过从小练武的拓跋戎,一时三刻,不待这货折腾两下,已经双腿离地,被人倒着扛在了肩上,张牙舞爪的喳喳叫:“你放我下来!臭流氓!不要脸!放我下来……”

啪!

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花千老实了。

拓跋戎扛着他,大步朝着城郊走,自然没看见后面一颠一颠的那个妖媚脑袋,两朵红晕飘上面颊,笑的像偷腥的猫。

要说他去城郊干嘛,拓跋戎还真不知道,只想着别让这货在城里丢人,或者心里还有点别的什么想法,痒痒的,躁动着,未经情事的少年,摸摸心跳如鼓的胸膛,狐疑的皱了皱浓眉,自动忽略了。

夷城郊外。

溪流淙淙,绿意葱葱。

把肩上这货放到个大石上,拓跋戎再次无语了,一路上走了有半个时辰,花千竟然还在哭,长长的幽丽睫毛上挂着泪珠点点,偏偏眸子弯弯又像是在笑……

他翻个白眼,笑骂:“又哭又笑的,不嫌丢人!”

话落,花千“嗷”一声,红唇一咧,涕泪飙飞,撕心裂肺在溪边回荡着,让拓跋戎头皮发麻的同时,也万分庆幸,好在把他给扛出了城。

某少年被他哭的面红耳赤,心烦意乱,使劲挠着头发,大声吼:“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不哭!”

哭声暂时止住,好像水龙头猛的关了闸。

狭长的眸子挂着泪珠,朝着上方悄悄瞄去,嘴角一咧,更大声的吼回去:“你不准说是那个男人祸害了君王!”

拓跋戎皱皱眉,下意识的辩解:“那男人伪装女人,分明就是祸害了……”

“哇——”

效果立竿见影,花千一个高蹦起来,一脚踹在拓跋戎腿弯上,唾沫星子和鼻涕喷了他一脸:“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抹着眼泪转身就走。

身后拓跋戎彻底慌了,明明花千还是那个不着调的小姑娘,他却在刚才看见了,他大吼时候那双红红的眸子里,掩饰不住的落寞,腿弯上的疼不过是挠痒痒,而这疼却仿佛一丝一丝的渗进了心里……

他扯了下头发,想都不想张嘴就喊:“死就死吧,老子让你祸害一把!”

咻!

已经走远的小姑娘,眨眼间已经扑进他怀里,抱着他一条手臂把妖异的脑袋凑上来,眨啊眨,眨啊眨:“我不祸害你,你抱也抱了,扛也扛了,要对我负责,将来要娶我。”

拓跋戎忽然有一种误上贼船的惊悚感。

他缓缓的仰起头,以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泪流满面,贱嘴啊贱嘴!

花重立官位在身,再不似从前那般清闲在府。

自那日之后,两个小小少年愈发形影不离,花千挨巴掌,拓跋戎敷药,花千跪祠堂,拓跋戎陪夜,花千学堂上昏昏欲睡,拓跋戎陪在堂外树枝上睡大觉,花千听戏文哭的稀里哗啦,拓拔戎在一旁哄的手足无措……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俨然一对小小情侣。

日子就这么甜蜜又平淡的过去,又是一年桃红柳绿。

花媚秉持着一年一升的速度,在所有后宫女子嫉红了眼的注视下,再度晋位——花妃。

花重立紧跟爱女脚步,升吏部右侍郎,正三品官衔。

一时,父女二人风头无两。

终于有人,把心思落在了这夷都新贵——花府,鲜为人知的公子身上。

这日,花千正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啃着手指思考他的终身大事,到底要什么时候,把真相告诉他呢?

曾经拓跋戎随口问过一次,他只转了转眼珠,解释说:“我整日女扮男装,见的人多了,父亲怕丢脸,便谎说我是府里的小公子。”

拓跋戎不疑有他,并未再问。

可是如今……

花千抓过把小铜镜,细细的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怎么看,都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妖媚少女嘛!他拨弄着长长的睫毛,咧嘴一笑,“呼”的站了起来,狭长的眸子转来转去:“等他一会儿来了,就说!”

欢快的朝外蹦去,忽然步子一顿。

望着负手走进的花重立,花千恭敬而疏离的唤:“父亲。”

这个人,已经数月未见了……

花重立一身官袍,眉宇间很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傲慢,他厌恶的转过眸子,不愿看面前那张雌雄难辨的脸,只吩咐道:“你今年也十一了……”

苦涩的牵了牵红唇,花千提醒:“父亲,我已经十二了。”

眉峰一皱,好像这软糯的声音飘进耳里,都是肮脏,花重立不耐烦的道:“我给你定下了一门亲事,当朝户部尚书林大人的小女儿,今年十岁,那孩子我已经见过,除去天生腿疾外没什么问题,林大人位列二品,他的嫡女便是有小小瑕疵,也不算委屈了你。”

一番通知说完,花重立转身就走。

花千怔怔的愣在原地,一阵风拂过,猛然惊醒,他高呼:“父亲!”

花重立步子不停,仿佛没听见,花千冲出去一把拉住他的袍角,在他瘟疫一般的目光中,轻轻松开手,深呼吸了一口,豁出去了:“那亲事希望父亲可以退……”

啪!

话没说完,一巴掌已经拂上:“荒唐!婚姻大事从来父母之命,林家又岂是你想退就退的!”

花千转过微红的脸,不喜不怒,接着道:“希望父亲可……”

啪!

“希望父……”

啪!

一连三掴,一掌比一掌用力。

这样的场面何其眼熟,从小到大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最终皆是以他的妥协,和花重立的怒然离去而告终,那么这次呢……

发髻已经被打散开,凌乱的发丝垂下来,花千嘴角破裂,传来熟悉的阵阵刺痛,他伸出舌尖舔了舔,鲜血晕散在本就朱红如丹的唇瓣上,红的妖冶,红的惊心,他想,他或者可以为了拓跋,坚持一次!

他抬起头,红的晃眼的唇咧开,露出白的刺目的皓齿,金灿灿的日光下,花千站在院子中央,第一次面对着怒极的花重立,不再是畏首畏尾的态度,一字一字,说的极慢:“父亲,我生来就应是女子,要成亲,也该嫁男人!”

伴随着话音落地,一声骨裂,清晰响起。

花千趴在地上,弯着被花重立踹断的腿,脸色白的不像样。

院落中,奴才们早已将这场面视作家常便饭,规规矩矩垂目立在一旁,谁不知道这花府中,所谓的公子根本有名无实,得不到老爷的分毫关爱,连看上一眼都嫌多余,十二年来,这憎恶已经上升到了见之生厌的地步,比之在宫中为妃的大小姐,真是连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这话落下,他们呼的抬起了头,看向倒地的花千,目光没有分毫的怜悯,带着赤裸裸的鄙夷和厌恶,仿佛看见的是什么下作肮脏的东西。

汗水一滴一滴的流下,对一向柔弱不曾习武的他来说,这痛锥心蚀骨。

“来人!”

下人上前,花重立大喘着气,一语毫不留情:“打!打死这个逆子!”

啪!啪!啪……

板子一声一声,实落落的打在花千的股间,前后各有两个小厮压住他,不一会儿,那衣袍上已经渗出了血迹斑斑,他脸白如纸,汗若雨下,趴着的地面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老爷,昏过去了。”

“泼醒!”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花千一个激灵,醒转过来。

花重立远远的站着,目色中没有丁点的怜:“我再问你一遍。”

气若游丝的虚弱声音,顺着风儿轻轻的吹来,却无比清晰的落入每一个人的耳朵:“我生来……就应是女子,要成亲……也该嫁男……”

“打!”

花重立怒极嘶吼。

一下下板子,打在血肉模糊的股间,已经被染上了血色,花千从始至终,没有叫喊一声,连最开始的微微痛楚呻吟,也没了发出的力气。

空气中渐渐晕上了血腥气,花重立仿佛不解气,嘴角一抿,吐出残忍的话语:“扒了裤子打!”

狭长的眸子倏地睁大,其内惊恐而羞愤。

嗤啦!

一声裂帛响,混着花千不自觉的闷哼,黏着血肉的裤子毫不留情的揭开,血肉模糊的屁股,就这么暴露在了众人之中,花千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痛么?打在皮肉上的板子,已经麻木到没有了知觉。

冷么?

是了,是冷,南韩的初夏,温度炎炎似火,可那种冷到了极致的森凉,让他骤然打了个寒颤。

忽然,他浑身一僵!

鬼使神差的,他缓缓的,缓缓的转过了头,正正对上一双褐色的眸子。

远远的墙头树荫里,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含着不可置信的恍惚,被欺骗的惊怒,被耍弄的羞愤,自我厌弃的不甘,和几分刻在了骨子里的不能自已的心疼……

他知道了吧,他都看见了吧,他不会原谅自己的吧?

在一个这样的情况下,让这个残忍的事实毫不留情的展现在他的面前,那双褐色的眸子闪过挣扎,随即狠狠的闭上,返身而去,满是决绝……

一滴眼泪自面颊滑下,终于颓然的抽光了浑身的力气。

“老爷,昏死过去了。”

“泼醒!”

话音刚落,有人指着远处惊呼:“老爷,着……着火了!”

隔壁院子里,一丝红光映日而起,花重立眉峰一皱,大惊失色:“去救火!快!快!”

在南韩,一旦升起点火星,这干燥又高温的地方,必将蔓延成大片大片的火,到时候,整个花府付之一炬都有可能!

慌乱的脚步声,向着外面越来越远。

有人问:“老爷,这……怎么办?”

“逆子,你该庆幸和林大人的女儿定了亲……压去柴房!”

耳边轰鸣着花重立待价而沽的话语,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向着着火的地点赶去,惨白的唇边漾起苦笑,花千的最后一点意识,的确是庆幸……

万幸,万幸,还有心疼。

------题外话------

那啥,咱估计错误,两章貌似搞不定,还要多写一章来~

我墙角蹲着画圈去……

第18章 明人不说暗话第68章 长安,久违了。第68章 烈王妃……好兴致第12章 拼酒第39章 美丽的姑娘,嫁给我!第50章 女人,你可满意?第20章 师傅,有话,给你第27章 父子俩的秘密第22章 是虎给我趴着!第19章 三不管地带第75章 你是我的人第27章 联手第54章 不服?打到你服!第57章 再遇老顽童第68章 长安,久违了。第25章 克星、瘟星、扫把星第64章 做人可不能忘本第3章 父子二人组第76章 贺礼第40章 惨绝人寰!第25章 克星、瘟星、扫把星第20章 笑到最后才是赢家第21章 现任城主第41章 四个一起上!第7章 不要命了吗?第30章 单纯,太单纯了!第14章 并肩作战!第36章 大结局下(完)第34章 大结局上第36章 大结局下(完)第7章 不要命了吗?第14章 并肩作战!第1章 分居!第12章 拼酒第21章 天生一对第23章 等!第15章 该死的芙蓉!第23章 等!第75章 欢乐旅途第8章 这是一群狼第28章 小冷夏出生第17章 彪悍无极限!第21章 夜话第79章 “下一胎。”第68章 长安,久违了。第62章 烈王觐见!第27章 冷夏和慕二的秘密第58章 家规十条第36章 大结局下(完)第12章 拼酒第25章 克星、瘟星、扫把星第74章 强吻!第64章 不会是个带把的吧第19章 三不管地带第25章 你给我上来!第8章 冷夏VS战北烈,完胜!第21章 现任城主第77章 媳妇,圆房吧!第3章 狂妃“嫁”到!第9章 老顽童第28章 老娘帮你!第28章 爷的苦第36章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第21章 夜话娘娘腔是怎样炼成的二第30章 单纯,太单纯了!第22章 是虎给我趴着!第4章 娘亲,惊喜!第58章 芙城的后人娘娘腔是怎样炼成的一第14章 并肩作战!第39章 不自量力第57章 战神追妻(三)第9章 看走眼了隐居记第53章 凉都第78章 欺负人第78章 欺负人第57章 战神追妻(三)第24章 第一战第14章 并肩作战!第21章 夜话第8章 小鬼头发威第52章 让你看上头母狮子第20章 媳妇想我了?第73章 什么东西?第37章 终于出去了!第28章 小冷夏出生第7章 不要命了吗?第33章 战神V5第34章 天雷地火第18章 明人不说暗话第51章 冷夏在下,慕二在上第16章 死神降临!第67章 真乃神人!第47章 大秦需要你们第8章 冷夏VS战北烈,完胜!第30章 金蝉脱壳第51章 两个脚印第7章 这个世界玄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