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许承玉沉吟了一下,道,“按说,这种案件应该归京兆府管,也该由京兆尹张大人来判,但眼下承玉若是不允公给个说法,郁相难免会认为承玉推脱。”
“许大人明白就好。”
许承玉一眼扫过杨立杨新等人,“这些孩子约摸都未到十二岁的年纪,那能量刑的便只有一人,只是,这事究竟谁是主使,还不好说。”
“那还用问,他们都受恩于这位云大人,而云大人对我家臣儿又有过节,他们除了受他指使,谁还能给他们那么大的胆子!”郁夫人立即怒道。
“我们没有……”孩子们立即喊了起来。
“是我!”杨新本来跪坐在地上,听到这话顾不得身上的疼,一下站了起来,仰头道,“这事是我出的主意,澜大哥与我哥哥根本就不知道。”
“那你倒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郁夫人冷着脸道,“你若说得出理由,那便罢了,若是说不出,此事便是他主使。”
“郁方臣欺负人,害得我妹妹差点受伤,害得阿奶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杨新毫不胆怯,大声道,“最重要的是,他还买凶杀人,差点杀了澜大哥,我们揍他一顿难道还不应该吗?”
什么?
郁明珠一下睁大了眼,看向郁方臣,快步而出,斩钉截铁道:“这不可能!”
自己的弟弟自己了解,说郁方臣打人她信,可要说他买凶,这绝不可能。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买凶杀人了?”郁方臣一下抬起头来,怒道。
“就在中秋节前的几天。”杨新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
“我没有!”
“你有!”
“都闭嘴!”郁相面容凌厉,极为不快,“黄毛小儿,信口雌黄,打了人居然还诬陷,拖出去。”
“谁敢!”云微澜横身挡在杨新身前,拦住意欲上前拿人的府丁,冷眼盯着郁相,“这件事我本不想现在提起,但既然说了,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我云微澜行得端坐得正,初来京都也没有结下什么仇家,实在想不出除了郁家,还有谁会对我暗下杀手。”
她一扬头,指着脖子中间那道未消的勒痕,“看见没?这是还未痊愈的伤口,若非我拼力一搏,想必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这些。”
郁明珠看到那脖子上的伤痕,心里一紧,忍不住低低呼了一声。
郁方臣亦是瞪着眼睛吃惊不已。
郁相与郁夫人虽然不似他们表情外露,但眼里亦是流露出意外之色。
云微澜将他们的神情收在眼里,倒是皱了皱眉,这一瞬间显露出来的神情最为真实,她看得清楚,作不了假。
难道说,此事真与他们无关?
“本相虽然看你不顺眼,但还不屑于做下此事。”片刻,郁相冷哼一声道,“犬子是何心性,本相也最为清楚,他虽张扬不够懂事,但这种买凶杀人的事还做不来,你自己得罪人尚且不知,却胡乱冤枉相府,本相岂能承认。”
院中一时有些僵硬。
“既然郁相说此事与相府无关,那便再查,总有水落石出一日。”文璟轻轻一笑,若温泉流过冰冻之地,“这些孩子虽然莽撞了些,却也是事出有因,还望郁相大人大量,不与他们这些小儿计较。今日回去之后,本王定会对他们严加管教,再不鲁莽行事。”
一番话下来,明眼人都明白,说的虽然是这些孩子,实则是说,郁相若是不放过他们,便是以相国的身份欺压这些还未成年的孩子,说出去,却是极掉身价的事。
郁相岂能不懂,可这口气到底是咽不下去,则目光一转,落在杨立身上。
“黄毛小儿本相可以不计较,但他不行。”郁相说得很直接,“犬子身为相国公子,平白遭人殴打,却连罪责都定不了,说出去,本相脸面何存?以本相看,此人也不必交与京兆府,直接充军岭南了事。”
充军?岭南?
对于岭南,她所知的不多,但也听说那边邻近南疆,多丛林沼泽,毒瘴遍布,稍有不慎便会死人,近几年百姓生活还算安定,去那边从军的人更是逐年减少,谁没事会愿意去送死?
郁相这一手,看似宽宏,实则却是将杨立往死里逼。
云微澜眉头一皱,直接就想反对,却被文璟轻轻拽住袖口。
她转头,看到他微微摇了摇头。
她一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就算现在不能定论到底是谁主使此次殴打,即便杨立身在善堂有不在场的证据,但这件事,郁相总归是要个结果,一个能平息他怒气的结果。
既然杨新他们因为年纪小而不能定罪,那么,只能是杨立。
而郁相的态度也很明显,只要杨立定罪,其他人他便不予追究,否则……
几个年纪大些的孩子皆露出焦急之色,杨新更是大喊,“这事与我哥哥丝毫无关,是我一人所为,你要罚便罚我。”
“住嘴!”杨立猛地一喝,随后端端正正地给郁相磕了个头,“杨立愿去岭南充军。”
“哥!”
杨立却充耳不闻,随着郁相一句“好,派人送去京兆府大牢,让人好生看着”,站起身来,布满红丝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云微澜,却什么都没有说。
云微澜深吸一口气,自此事已无挽回余地,缓缓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
“谢谢。”坚毅的轮廓线条一动,杨立沙哑着嗓子说出两个字。
随即,他在府丁的押解下转身往外走去,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杨新一眼,身上衣衫染血,皮肉尽绽,然而迈开的脚步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