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吵了!”皇帝心中烦闷,语气极为不好,“老四现在昏迷着,谨慎一点没有错,就在崇政殿医治吧。这件事,就算你不说,朕也会彻查到底。敢谋杀皇嗣,只要查清,不管是谁,朕绝不轻饶!”
“是儿臣急躁了。”慕容显面色不好看,但依然谦恭地认错。
皇帝皱着眉头没有理会。
相较于慕容佩目前的情况,他更烦心于特敏的死。
“皇上,现在,是否该给特敏一个公道了?”那苏沉着脸,开口,“人证物证俱在,云微澜杀特敏之事一目了然,皇上想如何处置?”
一上来就问结果,根本不给缓和的机会。
皇帝目光冷沉,望着殿上的云微澜,看不出到底是何想法。
“杀了人,自然是砍头的大罪,何况杀的还是公主。”不含情绪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中,皇帝道,“只要事实无误,云微澜自然是死罪。”
“皇上!”跟随上殿的拓跋柔立即上前一步,“云大人没有杀特敏公主的理由。”
皇帝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北漠的公主隐瞒身份到京都,且不说出于何种原由,单单在赴宫宴时他都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让他很不悦。
“理由很充分。”那苏冷冷道,“特敏数次对云微澜不敬,云微澜怀恨在心,想杀她实属正常。”
“云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知他不是这样的人?”
“常言道,以己度人。”拓跋柔丝毫不让,“那苏王子一口认定云大人心胸狭窄,是因为特敏公主出言不逊才导致云大人要杀她,难道那苏王子就是这样的人?那我先前打败特敏公主,如今又与你起了争执,是否也要防备着你来杀我?”
这话说得实在太妙,不得不说辩驳得十分有力。
那苏话语一滞,竟一时无法反驳。
云微澜心中感叹,拓跋柔实在不失为一个好闺蜜。
可是,她说得再多,也只是徒劳。
没用的,法律从来都是事实说话,再精彩有口才也抵不过一个亲眼所见的事实。
“端柔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会诬赖不成?”特敏那些随从纷纷叫嚷起来,激愤难当,“那么多人都亲眼看到我们公主死在他手里,难道都看错了?杀了就是杀了,你再狡辩也改变不了事实。而且,当时你根本就不在场,凭什么说不是他杀的?”
拓跋柔一下子被击中了软肋,哑口无言。
特敏死的时候,她的确不在场,一个不在场的人,又如何来证明另一个人的无辜?
而且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那么多人可以作证,这是最有力的证据。
许承玉看着唯一跪在地上的云微澜,眼里有着一丝忧虑。
他也不信,可问题是,连云微澜自己都无法替自己争辩半句。
不由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直未曾开口的文璟,安平王……可有法子救人?
“既然一切都明了,那么,请皇上即刻降旨吧。”那苏不再多说,只昂首望着龙椅上的皇帝,“那苏只有一个请求,不管贵国律法如何,请皇上将人交于那苏来处置。”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被一个属国的王子这样咄咄逼人地逼迫着,他很是不快,但是……
他俯视着脊背笔直的云微澜,发生这件事,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这一瞬间,在眼底极深处,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机一闪而过。
群臣神态各异,有揣摸皇帝心思的,有幸灾乐祸的,有为云微澜捏把汗的,不一而足。
慕容显垂着眼睑,看不清眼里的神色,但若仔细看去,分明可看到一丝冷笑。
云微澜若是死了,他的世界会清静很多,百利而无一害。
郁相低着头,看不出有何想法。
许伯年却深深皱起了眉,向来没有表情的脸此刻多了几分怒气与忧心,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
“云微澜,你还有何话说?”片刻沉寂之后,皇帝问道。
“有。”云微澜平静地道,“微臣还是那句话,特敏公主确实被微臣所伤,但并未伤及性命。微臣没有理由杀特敏公主,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思。”
“那么,特敏公主的死你又如何解释。”
“微臣无法解释。特敏公主先前虽流了些血,但伤口只深及几分,且长不过两寸,可不知为何,伤口突然大裂,鲜血大股涌出,此变故绝非微臣所为。”说到此处,云微澜微微拧眉,似想起了什么,停顿片刻,缓缓道,“不过,微臣想起一个细节,心中倒有个疑问。”
“说。”
“一般来说,纵然大量失血而死,也不可能当即断气,若是救治及时,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来。可是,当时特敏公主根本没有救治的余地,仿佛遭受了什么巨大伤害,突然断气而亡,微臣觉得甚是可疑。”
“这有什么可疑的。”慕容显眸光一闪,神情冷然道,“四弟昏迷,车内只有你拿刀挟持了特敏公主,没有第四个人,公主只能是你杀的。你想为自己洗脱罪名,就编造如此可笑的理由来混淆众人视听,当别人都是傻子么?”
他转过身,望向两列文武百官,“谋害他国公主,便是特敏公主性命无碍,也是不可饶恕之罪,如今公主被害,更是罪不容诛!诸位大人认为呢?”
这是分分钟要逼死她的节奏啊。
云微澜转头,迎上慕容显的目光,在这张冷酷无情的脸上,看到了掩藏在冷漠冰寒之下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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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显想让她死,这对她来说不是个秘密,有这样好的机会,怎会不把握。
群臣发出轻微骚动,有人明哲保身,静立于原处低头不语,有人左右徘徊,考虑保持沉默还是站出来说话,有人蠢蠢欲动,不想放过讨好太子的时机。
第一时间出列的,却是郁相。
他不看慕容显,也不看云微澜,只道:“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管是谁犯错,都须按规矩和律法办事。在人证物证俱全之下,云微澜杀害特敏公主之事已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自当按律法来办。况且,此事关系到南疆与大魏两国邦交,臣以为,那苏王子所提要求合情合理,皇上当尽快处置。”
云微澜有些惊讶,就因为郁明珠之事,这郁相已经恨她到这种恨不得她死的程度了?
她却不知郁相此时的真实想法。
其一,郁相在皇帝身边那么多年,怎会看不出皇帝在想什么,就刚才那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机,就看出皇帝对云微澜起了杀心,他这样说,附和慕容显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顺应了皇帝的心思。
其二,明贵妃曾说过,让他设法拆了云微澜与二公主这桩婚事,云微澜若死了,这婚事自然取消,也就免了顾虑。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的是,皇帝既想借云微澜拉拢文璟,不惜通过赐婚的手段,为何如今又不想走这步棋了?
难道是因为赐婚之后,云微澜与文璟的关系便日渐疏远,让他觉得失去了利用价值,才想舍弃并毁了这颗棋?
大殿内,有了郁相开头,其他一些官员便待不住了,都跃跃欲试地准备站出来主张立即处死云微澜。
这时,一直事不关自一般静立在侧的文璟悠悠开了口,“郁相所言极是。”
许承玉眉心一蹙,想不到文璟第一句便是赞同郁相的主张,而意外的又岂止他一人,连慕容显也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传言归传言,猜测归猜测,到底文璟与云微澜没有发生出明面上的决裂,只是不如以前那般热络,怎地文璟连句求情的话也不说,反而将云微澜往死里逼?
那苏眼底冷光烁动,一时不知在想什么。
只有云微澜静静垂眸,连根睫毛都未颤动一下。
“安平王,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拓跋柔心中一急,不由冷笑,“云大人刚刚不都说了吗?这事有疑点!有疑点不是应该把疑点查清了再作决断?难道说,大魏的律法就是如此,有疑点也不查证,想要让谁死就直接判定死罪,任人受冤屈?”
“端柔公主,这里不是北漠,请你注意言辞!”慕容显冷声道,“大魏律法如何,还轮不到公主置喙。再者,北漠只是大魏属国,公主在大魏朝堂上胡搅蛮缠,是否太过失礼?”
“你……”
“公主息怒,本王的话还未说完,公主不妨先听一听。”文璟微微一笑,再度开口,却是朝着太子及群臣,“本王的意思是,郁相的话有理,但只是针对罪责确凿无误的情况之下。然而,云大人此事还有诸多疑点,却不适用。”
“铁证无误,如何不适用?”慕容显语气不善。
“第一,端柔公主与云大人都提过一点,她没有杀害特敏公主的理由。”文璟抬手,制止想要反驳的慕容显,“云大人虽然出身不高,但本性如何,相信在场的各位都有所了解,否则本王不会一眼相中,让她成为安平王府之人,许大人更不会亲自向皇上举荐,而皇上也不会破格任命为监察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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