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人在这个世界是灾难的预兆,无论是圣元、西京、北漠还是一些小国家,都一致认为这是天谴的预兆,是要竭尽所有消灭的种族,否则会引起上天发怒,降祸人间。在她明白了这个之后,她就彻底放弃了白天和阳光,而选择隐匿在黑暗中,终年避世的生活方式。
她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被追杀过,知道人们对于异类有多么大的莫名的怨恨,功夫学成之后,她再也没有以真面目示外人,更别说让他们近她的身,然而,时至今日,她武功全失,身不由己,只能被一再地被羞辱,语言和武力。
几乎就在夏总管之后,专门负责京城安全的督察急急地进了大殿,一进大殿就立刻伏首磕头,“圣上,下官有要事上报!”
“报!”
“城门的女子原是白人,有人还认出她就是近日中元城中的夜魅,如今官兵们正在控制局面,只是百姓十分激动,高喊着要处死妖女,现在围攻的百姓原来越多,这城关怕是……”
听闻这个消息,百官惊愕,随后纷纷面露惊恐之色。
“白人?那白人不是已经确认死亡了吗?怎么会?”
“完蛋了,一定是天谴要来了,是天谴啊!”
“不行,一定要处死她,不能留下!”
不多久,众官员就达成了意见,“请皇上下令处死妖女,还圣元清净!”
而在得到消息之后,元易峰赶到了现场。
隔着无数人,两个人的视线纠缠在了一起,许久,白莲闭上了眼睛,轻轻摇头,而元易峰最终也离开了,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变化,激动地喊着杀死妖女的口号,目光狰狞。
这世界上有什么是最可怕的?莫过于同类的恶意吧。
明明是同样的物种,却因为仇恨、嫉妒等各种负面情绪而自相残杀,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呢?
看着因为杀意而红了眼的迷信的人们,白莲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在同一时刻,有一双眼睛正望着圣元的方向,出了神。此人正是莫名变成叛军的毕成,实际上他一直没有走远,一直没有离开战线,他一直在敌人的军营里,虽然这并非他所愿。
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梦,那是个很奇怪的梦,魔族魔王、妖族邪王,还有一对叫他异常熟悉的男女,说是梦,却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好像一一截取的片段,那里有着荒诞的人物,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有一口大鼎,他之所以会对它印象深刻是因为,他醒来之时,躺着的室内正有一口大鼎。看到那一口大鼎,原先在梦中清浅的痛意忽然就变成了滔天的剧痛。
梦是可以延续到现实生活中的吗?否则为何那个梦会不时地在他的脑海中闪现。有事他都会怀疑,是不是真的是前世发生的事情了,可是,如果真的是如此,为何只有那么几个片段?
他醒来了,局势也急转直下。
出圣元之前,他是圣元的万人敬仰的英雄,而一觉醒来之后,他却成了万人唾骂的叛军。事实难料,如今这句话他真是深刻明白了。
是谁?究竟是谁主导了这一切,他还记得当时他还在战场,正在追杀一个暴徒,他还记得纳兰老将军还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对他吼道:“好小子,等我们将他们杀个干净了,回头我请你喝老酿!”
他也还记得他的剑砍下那暴徒的头颅,从那断掉的脖颈中喷薄出的鲜血……
是了,血!
毕成终于找到了关键之处,他总觉得他的这一觉实在蹊跷,即使他行军再累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景,而再战场之上,他在斩杀敌方的时候,也会十分注意不让敌人耍的小手段得逞,他可以很肯定地说,那一
日除了那鲜血之外,没有什么能近得了他的身。
现在想来,那血液有些有些奇怪。也许那时候是杀到麻痹了,他看到那血液的颜色的时候一时也没有察觉到不对--那血是暗红色的!
明明是他亲手砍下的,喷涌出来的却是死人的血色,那么很有可能,那个人已经被动过手脚了。可是是在什么时候?那个人是暴徒的首领,否则他也不可能一路追杀他到人烟稀少的地方,现在想来,如果那个人真的是被动过什么手脚的话,那么他会从英雄沦为叛军就是一场有计划的预谋!
可是,是什么时候被动手脚的呢?他明明是从一开始就紧盯他不放的,而且可以很肯定的是,一开始那个人还是活的,因为他还对他叫嚣了一阵子,如果只是死尸傀儡,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个性。那么……
隐隐的,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那个人策马飞驰,跃过那首领身边,因为他身着的是他们军队的盔甲,因此他没有特别注意,现在想来,那个人的眼神有些奇怪,冷冷的,似乎什么东西都不存在。
好像也是在那个人出现之后,那首领就一言不发了。当时他还以为那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终将惨败的结局,却原来,反倒是自己一脚踩进了别人一早就设计好的陷阱之中。
“大人,用餐了。”
从门外响起敲门声,毕成皱眉,“进。”
进来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脸型偏圆,眉目清秀,大眼白肤,身量比一般的圣元女子要高,身上穿着的是上下两件式的衣服,头发绑成两个辫子,额头上的鬓发也用银夹子固定好,发辫垂于两边的肩膀--这是一名典型的北漠女孩儿。
没错,他现在在北漠的军营。
莫名其妙地从战场上消失,又莫名其妙地成为北漠的人,他这一生中只被人这么耍过两次,这次算一次,还有就是十年前那一次。
看着女孩儿将食物摆好,就要告退,毕成开口,叫住了她,“等一下。”
“是。”女孩儿看上去有几分惊讶,但是很快的,她又镇定了下来,“大人请吩咐。”
毕成转到女侍的身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妙可。”
“很不错的名字,你会说圣元话?”
“是的,小的是专门负责照顾圣元使节的女侍。”
听到侍女的话,毕成冷笑,“圣元使节?你们大王可不是这么说的!”
女侍也自觉说错了话,不由目露惊恐之色,仿佛说错了话就会遭遇什么及其残酷的惩罚似的。
毕成收敛了怒气,淡淡道:“别紧张,我只是说说而已,替我向你们大王传个话,我想和他谈一谈。”
女侍应了一声退下,等到房门关上,毕成向饭菜伸出手,做出夹菜的样子,可是袖子里却闪现出一道银光。
这是他从妙可的头上拿来的,他将东西**饭菜之中,不多见,银色夹子那接触饭菜的部分就变黑了。
冷笑一声,毕成将东西随意一扔,并不在乎北漠大王会不会发现,现在是在他的地盘上,想来就算被他发现了,又如何?
初醒之时,为了补充体力和想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不得不进食,他昏睡了大半个月,身体极度虚弱,如果再不进食,恐怕有性命之忧,他不介意像纳兰将军一样,死在战场上,但是要他就这么不明真相地死去,做梦!
“西部边疆战线全面溃败,纳兰将军役,王副将生死未卜,毕将军不知所踪,据传毕将军已经反叛。”
这是他从北漠大王口中得知的。
一觉醒来,物是人非,当真有“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
年”的错落之感。
出乎意料的,北漠大王是个慈眉善目的男人,与他想象中的形象相去甚远,与西京那个瘦高苍白,看起来就格**险的国王看起来很不一样,但他自然不会认为有着这样面容的就会什么好人。
白人现世的消息在中元城闹得沸沸扬扬,元无月自然也知晓了这件事,她心急火燎地赶到现场,在看到白莲的时候,眼泪就流了出来。
看看她最尊敬的、最可爱的朋友,总是无微不至地关照她、保护她的小叶子,如今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那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洁白了,上面混杂着鸡蛋、墨水和血迹的颜色,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连那露出浅淡笑容之时让人惊艳的清秀容颜如今也被两道鞭痕破坏,好不狼狈。
而疯狂的百姓还在用各种杂物攻击她,用各种污秽不堪的话语谩骂她,她却只是垂着头,无声无息。
如果说元易峰对于她来说是亦父亦兄的存在,那么白莲就如是义姐义母的存在。
她怎么能容忍她受到这样的侮辱?
猛地擦掉眼泪,元无月推开前排的人,吼道:“不要再扔了!”
听到这个中气十足的吼声,众人皆是一愣,而一直默无声息的白莲也睁开了眼睛。
元无月转过头,对白莲说:“小叶子,我会保护你的!”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就立马有鸡蛋落在她的身上,“这个女人和妖怪是一道的,丢她!”
一瞬间,更多的杂物扔来,竟然一时炫花了城墙上站着的人的眼。
“大人,那个女子看起来好像兰月公主啊。”有一个人战战兢兢地问道。
“屁话,她就是兰月公主!!”那个大人模样的男子猛踹了身边的小吏一脚,“去,快去请驸马爷过来!”
小吏“哦”了一声,抬脚要走,脚停在半空中又转了回来,“大人不先下去救公主吗?”
“救个屁啊,现在百姓这么愤怒,我又没有武功,你叫我下去救她是要我去送死啊?”
小吏到了驸马府前,想要进去,却被门役拦下,“何人何事?”
小吏连忙点头哈腰,“小的是城关小吏,因为大人的吩咐来通报驸马爷公主的下落。”
“你错过了,我家主子方才已经去城门那儿找夫人去了。”
早知道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果然还是要看紧她一点,看着那被群情激昂的百姓们围攻的元无月,凯恩心中又气又心疼,连忙施展轻功飞至她的身前,为她挡下许多攻击。
见到他来,元无月还不知死活地道:“你是来帮我的吗?”
“我是带你走的!”
听到凯恩的话,元无月大喊:“不,我要在她的身边!”
“你在她的身边能做什么?你是绝世高手?还是你是千手妖怪?还是你会下毒设陷阱?你什么都不懂,留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在帮她,是在害她!”
“你才什么都不懂!”听到凯恩的话,元无月也怒了,“父皇要她死,二哥又不救她,如果我不来这里,还有谁,还有谁会来救她!?”
元无月说着,竟然又流下了眼泪。
看到那一串串又急又快的眼泪,凯恩心软了,口气也柔和了,“别哭了,我只是担心你。”
他们说着话,一时也忘记躲闪,那些杂物就这么丢在他们身上。
看着元无月来救她,白莲心中自然是十分感动,但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尤其在听见她方才的话之后,心中好冷好冷。
他竟是已经放弃她了吗?果然,离开地牢之前的那个晚上的气息只是她的错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