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
北风呼啸,刺骨的寒风又吹起了一场雪花。
业城。
一切正常。
业城周边。
暗卫尽忠职守,精细地做着细毯式搜查,一点一点地往沙洲逼近。
云豪也不弱,单凭着数据分析,亦将坐标定在沙洲的这边水域。
……
忠勇侯府内。
燕启诚坐如针毡,干脆站起身,在厅堂里头来回来的绕圈圈。
燕秀看得眼晕,他资历老,可以说上话。
“侯爷,您歇一歇吧。”
燕启诚冷冷地瞥他一眼,“世子有没递消息过来?”
燕秀浅鞠一躬,“还没有。”
“再出去看看。”燕启诚没好气地挥一记袖。
“是,侯爷。”燕秀灰溜溜地走出去。
燕启诚停了绕圈圈,缓步走到厅门前,半仰着头看天。老天不给力,灰蒙一片,落着细小的雪花。
便如他的心情,冷冷沉沉。
最近这些时日,他确实被东方昊的一连串的手段给逼得快要崩溃了。
脑子里的那锅稀粥,搅和来,搅和去的,差不多也有了结论。
抱了一丝侥幸心理,他在等最后一个消息。
身体轻微地晃了晃,脑子跟着一阵晕眩,他急忙扶住门框。这个时候,他完全能够体会到,父亲当初大概是个什么心情。
燕家,不会就此……
不敢往下想,他缓缓地走回去,在正位上坐下,半阖了眸子养精神。
燕家靠他掌舵,要撑住了。
“侯爷,有消息。”燕秀兴高采烈地跑进来。
好消息坏消息都不知道,至于这么兴奋?
浅浅地撩起眸,燕启诚没精打采地瞟他一眼,“拿过来吧。”
“是。”燕秀恭敬地递上去。
沉一口气,燕启诚缓缓地打开信封,抽出里头的信纸。
“父亲大人在上,正月初一当日,记得给妹妹烧几柱香。您要多添衣裳,注意保暖。不孝儿敬上。”
虽然有心理准备,一股子热血还是轰上了头顶。
手指抖起来,气息都粗重了。
大口地喘起了气。
燕秀吓坏了,连忙端了茶盏给他,“侯爷,喝口茶润润气。”
一盏茶下去,燕启诚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
慢悠悠地,仔细地,将信纸叠好,又塞回到信封里。
声音寂淡消沉,“燕秀,去肃王府下拜帖,本侯今晚过去见他。”
燕秀呆呆地看着他,心里头怦怦直跳,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去吧。”燕启诚淡淡地挥一记袖子。
“是,侯爷。”燕秀慌乱地走了出去。
厅堂之中,燕启诚阖起了眼,心里头是沉重的叹息。
该来的果真来了。
这封信的内容,是燕欣朗出发之际,二人约好的暗号。
大概意思是:林胤景将在正月初一当日,公示天下,林姓家族认祖归宗,改北地国姓为楚。
然后,北地国会以复仇的名义,向大余国宣战。
……
收到燕启诚的拜帖,东方昊也是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一环套着一环,演了这么多场,又下了这么大的功夫。总算没白费,燕启诚终于要来坦白了。
至少说明,忠勇侯府没有反叛之心。
然而他也是有些紧张的,能让燕启诚为难成这个样子,不惜一切代价隐瞒的秘密,会是什么呢?
眸子凝紧,手指在桌上点点点。
然而纵使他有再大的脑洞,也猜度不出这个二百年前就布下的局。
他更加不会想到,这个秘密会改变他的人生设想,使得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阴郁寂寞,心里头更是空虚得能够敲出声响。
阴霾织就的迷雾,原本就笼罩着他们。
前方更是出现了暗黑的深渊。
……
黄昏时分,燕启诚坐了马车过来了。
素衣简行,只带了燕秀一人。
得了东方昊的吩咐,汪兴早早地候在王府门前。见到他们过来,微躬了腰,恭敬地迎上前,“侯爷,王爷在正厅等着您呢。”
燕启诚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此时面容沉定,微微一笑,“好。”
拿出侯爷的气势,他缓缓地步入肃王府。
二人见面,又是一番客套。
斟茶上水,摆好阵势。
燕启诚朝左右看一看,语声轻缓地说,“王爷,本侯今日前来,是要与王爷讲一桩密事,此事干系极大,可否请王爷屏退左右,并且保证无人偷听。”
东方昊浅浅地眯起眼,抬起手,朝汪兴做了一个手势。
汪兴心领神会,立时领了燕秀出去,还给轻轻地带上了门。
稍后,四处响起微淡的脚步声。
终于,厅堂里寂沉一片。
东方昊慢吞吞地抬起眸,眸光锐利,只一句话,便将燕启诚说得心脏差一点跳出来。
“侯爷,明人不说暗话,本王知道燕家嫡女嫁给了坞国太子,也就是现在的北地国皇帝林胤景,且已诞下皇长子。”
燕启诚握着茶盏的手紧起,沉定了好一会儿,方才平缓呼吸。
“王爷什么时候知道的?”面色有些颓。
“一直都知道。”东方昊答得简单。
燕启诚静默了。
半晌,他抬起眸,“这桩密事说来话长。”
重重地叹一声,他兀自出了一会儿神。
东方昊不打扰他的思路,拿起茶盏轻轻地抿着茶。
终于燕启诚调整好了情绪,缓缓道来。
“二百年前,楚家与燕家协助东方家取得天下,建立大余国。东方家做皇帝,楚家做权臣,燕家做豪富,原本也是其乐融融的。之后,楚家出了一个未卜先知之人,他测出几百年后,楚家将会被东方皇族灭族。其实在当时,也没几个人相信。但是事情太大,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就当是防患于未燃吧。”
“于是,楚家历十年之功,将自己的一支嫡系改姓为林,隐入北地国。之后挑动北地国内乱,集楚氏满门之力,建立了坞国。这件事情,燕家嫡门是知道的,当时应该也是出了力。滋事体大,这桩事情作为家族秘密,在楚燕两家的嫡门传了下来。”
“楚家还传了八个字下来。”
燕启诚悠悠的叹,声音略带苍凉,“楚木林生,余灭北起。”
“余灭?”东方昊挑起眸子,沉声地问。
燕启诚知道他在想什么,淡声道,“这个我也有问过父亲,这里的余灭,是指楚家在大余国灭亡,并不是大余国灭亡的意思。”
东方昊的气息寒沉,眸色深幽莫测。
声音滞重,“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