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乍现,阿帕奇人就来袭了,两个女人一边抗议那么早就被叫醒,一边被赶至车下。各种箱子和架在箱子之间的长枪负责保卫她们,维金斯说车下比较安全,并保证男人已做好迎战的准备了。
然而当攻击来临,野蛮的呼叫来自四面八方,整个情况还是象一大批野兽朝他们急奔而来。众人先是闲惑的一楞,而后不知是斯迪或柏克高呼一声:“开枪呀,傻瓜,这就是了!”
珍妮从木条间窥见一群棕色皮肤的阿帕奇勇士领着马儿,而且几乎跟他们跑得一样快地朝自己直行过来,然后在一声魔鬼似地巨喊下,跃上马背。
齐鸣的枪声震耳欲聋,有人推开她叫她不要挡路,而接下来她和阿丽便忙着替火烫冒烟的枪换装子弹,而没时间害怕了。她们无法顾及金属的烧烫,也没空猜测子弹会不会射过来,手上的动作已经变成全自动的了。
苏亚也持枪射击,在摩斯迪告诉她瞄准再射后,虽然她的肩膀必已因为枪的后座力而淤青;她仍一枪一枪稳定镇静地射击着。珍妮没时间去妒嫉肩膀靠得那么近的两个人,至少他已陪着她们,刚才她看见他从外面一个箭步溜进她们的车下时,整个人就松了一口气。
偶尔子弹也会射中保证她们的箱子,枪声夹在双方发出的各种叫喊中仍未见减少。印第安人在连续两三次的进攻后,留下几具尸体,后退而去。珍妮不敢想象己方的伤亡?”整个事情又不真实了起来。她正想问“他们已经走了?苏亚已先问了出来,不过摩斯迪一边重新装填手枪的子禅一边严肃地摇头。
“还没结束,他们还会再来,所以眼光不要离开那边的高草丛,在可能的情形下印第安人绝不会把尸体丢下不顾的。”
阿帕奇人起先一定没料到篷车队的武力会那么坚强,不过谨慎也丝毫未减弱他们再度来击的威力。这次他们用了些计谋,有些伏在马背上,有些则藏在一团长草后面徒步向前移。
这次有个印第安人闯入了内圈,爬过连接篷车的锁链发出胜利的欢呼。有人嘶叫,一阵乱枪后是一声:“他完了”“继续开枪!”摩斯迪镇静地对突然惊慌起来的苏亚说,眼光扫向因似乎是四面八方而来的怒斥惨叫而缩成一团的珍妮说“你也来,看到东西就开枪,让阿丽装子弹就好了。”
不待她回答,他己转身去保证篷车的内圈。她几乎无法相信几个月前还在巴黎扮演小淑女的她,现在竟蹲在一个不知什么名字的草原中间,双手灼烫、脸上沾了火药,持枪去打她甚至看不见的敌人。
“继续开枪!不要让他们接近!”柏克的声音在战时听起来那么严厉,几乎难以辨认了。
她们的车象被人体撞了一下,苏亚尖叫起来,珍妮扔下空枪,几乎没力气举起阿丽交给她的新装好的枪。她不顾命令和恐惧,转身去看,斯迪已经不在那里,一道恐怖刺耳的惨叫声由车外传来。珍妮抓着枪想爬出去,苏亚立即尖声阻止,她被一种比恐惧更大的本能驱使着爬到近内圈的车辆旁。就在她伏身的两公尺外,躺着一个早已断气但仍大睁着眼睛的阿帕奇勇士,稍微过去一点则是缠斗中的两个人在干砂地上滚来滚去,小刀在阳光下发亮。其中一个人竟是摩斯迪。
“噢,天!”珍妮大声呻吟了一声,举起手上的枪,可是它却重得使她想抛下。她实在不敢用……某种感觉使她向上一看,发现凯尔正站在附近观看。
“凯尔……想想办法呀!”她嚷道,可是表情奇怪,甚或有些暗喜的凯尔毫无动静。
姓摩的会照顾他自己,”他低声说,然后转问她,“你们还好吧,”我听到有人尖叫。”
她不理他,眼睛盯牢缠斗中的两个人,他们彼此抓住对方的手腕,使对方不能用刀,两人身上都到处是血。一枝箭落在珍妮身边儿,凯尔焦急地跑过来,把她推回车下,自己则抓起阿丽手里的枪开始射击。珍妮则趁着他忙之时,仍然向外看。
两个男人持刀打架有一种她无法形容的原始和野蛮,他们不知怎地分了开来,正绕着对方转动,低着身子准备随时起跳,她可以觉察出两人都已处在不死不休的悬崖边缘。
她又举起枪,撞针卡答一声,勇士同时向斯迪跳去,刀光刺眼使她再度无法开枪,只听得一声惨叫,阿帕奇人向后仰倒,小刀由手上落地。她在半昏眩状态中,看见斯迪分腿而站,即使她尖声大叫:”不要!噢,不要!”他仍举刀向下。
他终于看向她,身上的伤口仍在冒血,手上的刀也鲜血淋淋,眼中则一片冷酷。
“你要我让他只带腹上的一刀慢慢死去?他是勇上,勇士应该死得干净利落。”
珍妮无言地缩回车底下,不理凯尔责备的眼光替他换装着弹药。这是她第二次看见他杀人,而用刀实在比用枪更可怕。然而,那都是昨夜那样温柔的爱抚过她的手,和那样爱她的身体,天老爷,他到底是怎样的男人?我有这种感觉是不是疯了?而且,我自己到底对他是什么感情?
她很快就有时间想这个问题,阿帕奇带着阵亡的族人离开了,这是斯迪和维金斯及凯尔经过一番争执后坚持让他们带走的。
“否则他门明知不敌也会硬闯来取回。用枪挑起一幅白布,我来跟他门谈和。”
“我们赢定了,为什么还要举白旗?”凯儿不满地说着,但在斯迪严厉的眼色下只好照办。
敌人就象来袭时一样朽消逸而去。几个小时后,斯迪和柏克出去探路,回来报告已可前行,车队便开始行进……
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他们留下两座石头堆起的坟墓,另外五个伤者改坐篷车。珍妮坐在持缰的苏亚身侧,忆起维金斯在葬礼所念的圣经,不由得热泪盈眶。死亡和暴力!他们离文明世界心爱和熟悉的一切好远好远了,她这时才真正体会到这片大地实在还太野蛮,人也一样,毫无良心的彼此杀戮。
她想起斯迪,理智告诉她,他必须如此,理智也同时逼使她面对他其实是一个职业杀手的事实。她的诚实使她愿意向自己承认,他一开始就吸引了她。不管她如何努力去恨他、躲他,却一直被自己体内一种从前她并不了解的渴望拉向他。
她自我鄙视地牵扯一下唇角,噢,天,其实她并不比他好;也不比任何连自己的基本情绪都无法控制的女人好!她是多么容易就投降了,这件事想必也是他众多的胜利之一吧!不过,他将要发现不可能再那么容易得手了。
任何男人都一样。
当晚她自称疲倦及头痛而躲在车内,阿丽替她端来一碗味道极为可口的清汤。
“可是……这象是鸣汤呀!阿丽,你怎么弄来的?她偷偷地笑,“那是摩先生打来的兔子煮的,听说你不舒服,他要我代他问候你。”
他竟敢假装关心她?她还想把汤对阿丽浇下去,结果却淡淡地说:“真谢谢他,凯尔先生还好吧?她要阿丽以为她开心的是凯尔……这女孩太鬼灵精了。
“噢,凯尔先生也在担心,幸好摩斯迪先生安抚了他.”阿丽放低声音,“我听到他对夫人说他很关心你。小姐,你让全队最帅的两位先生都为你着迷了,他们今天为了放不放印第安人走的问题差点打起来……”
珍妮猛地坐起来:“天!真打起来的话凯尔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阿丽机伶地看看她,珍妮真想教训她一顿,却又害怕她昨晚会不会听到什么,只得将责备硬生生吞回,改说:““摩先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不过他实在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很高兴等我们到厄丽巴索,就不必再看到他。”
然而她真地会高兴吗?
旅途平静地进行,她经常以同样的问题问自己。凯尔常籍故来到车边,夜里则缠着珍妮问,我们为什么下去暗一点的地方?为什么不能讨论像订婚那一类比较认真的问题?
“这个环境太特殊!”她总是说,“而且我们认识还不深,爸爸知道后会生气的……”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实在无可救药地深深爱上你了,的意志绝不会改变的。”
然后她就会想,要是他知道,该会多么鄙视她呀……
会的,他绝对会变。也许会要求她做他的情妇,绝不会要她做妻子。记得在巴黎时,她曾对最知心的朋友说,她只想当一名情妇。
她曾大发议论道:“婚姻只是另一种奴隶制度,为什么我要忍受他有情妇,还得每年替他生孩子,却不能有我自己的爱人?我要像任何男人一样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命运。”
这话如今听来是多么大真!她活在一个男人至上的世界,只有符合他们标准的女人才能获得尊重。原该奉献给正确的某一个人的贞操,如今让她过份轻易地交给了错误的人,而想起这个摩斯迪又让她有无限的怨,他甚至不肯来献献殷勤,没有爱也没有承诺。
他只是平淡而无所承诺他说“我要你”,而不是她想听的“我爱你”。”更糟的是,他毫不尊重她,粗鲁强索,待她像什么低级舞女,而她竟然在所有人中挑了他来满足她的好奇心。
珍妮已决定不理他,也尽量避开他,然而,叫她更为愤怒的是,他不仅不再勾引她重复那一夜,反而故意地逃避她。
如今她己惯于接受凯尔那毫无煽动力的吻,但从来不允许他有进一步的行动。不过,在她的理智之外还稳坐着一个魔鬼,也会偷偷告诉她,你不喜欢凯尔的吻,可是你对摩斯迪却是有反应哟……而且,即使到了现在,她仍会在某些夜里想念着他处心积虑替她挖掘出来的那种激情。
她也像别人一样数着到达厄丽巴索的日子,但理由不同。他们将在那休息和补给,然后她在华盛顿的父亲已安排好的人,会带来麦西米伦皇帝邀她们去墨西哥的邀请函。
“我的小珍妮!
’父亲曾经以发亮的眼晴看着她说,“你要以你在法国宫廷中学来的魅力担任我的女大使,记得在对贝元帅展示你最特殊的笑容,他是皇帝背后真正掌权的人”听她父亲讲那些野心和计划好令人兴奋,好象大仲马的小说。她觉得自己是披着大斗篷的女主角,身负生死攸关的重大责任步入险地……不过印第安人已教了她一课,危险不一定愉快,而想起死亡则更令人惊骇。
如果父亲的人不在那里安排一切,而她们必须匆匆搭火车前去,别人会怎么想“!摩斯迪会怀疑她何以突然不去加州了吗?她对苏亚提出这个疑问,她却觉得一点也不重要。
我们何必给他们交代?他们只不过是你父亲雇来的人,我们中只需说计划有所改变,你父亲要来厄丽巴索跟我们会合就好了,不然……反正我们一定会想出什么来!”
苏亚的话使她暂时放下了心,至少,她不必再看到摩斯迪,不再迎视他严厉深沉的蓝眼睛,不必再压抑渴望感觉他再度吻她、再听他叫她“亲爱的”激情。
最后一夜将在厄丽巴索城的德州草原上度过,暴风雨的迹象,使珍妮的心情更加沉重,闪电当空劈下,隆隆的雷声令维金斯下令加紧守护牛群,避免他们受惊。凯尔焦急地带了人离上,使苏亚误以为珍妮因此而不快,故意说要到厄尔巴索后将会如何如何的轻松的活题。
“…我听说夏普特宫非常壮丽,有许多由法国、比利时和奥国来的英俊军官……还有全世界的外交官呢,想想看,珍妮,那该多叫人兴奋!还有舞会和餐会,甚至你父亲也可能去那儿找我们呢……”
珍妮不忍扫她的兴,不过在她想出敷衍答案之前,她已感觉到他出现了。一直避开她们的摩斯迪,这时竟笔直朝她们的营火走来,长腿一曲就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他走路像印第安人一样轻,她生气地想,同时注意到他己改穿印第安人的软皮长靴。她不理那讨厌的心跳,猜测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吗?她怎能这样偷偷摸摸地出现?
他怎敢那么镇定地就假设她愿意让他坐在身旁?他咬住唇警告地瞥了苏亚一眼,勇敢地面对他。
“哟,先生,你最近很生份呢,不是吗?却见他把眉一扬,看戏似地盯着她渐渐泛红的面颊。“我们正在谈厄丽巴索离墨西哥真是近哪。只隔着一条河,不是吗?“是的,只隔着格兰特河就可以看到墨西哥了,那儿不打仗的时候,实在是一个很美丽的国家,两位女士有机会该去看看。”他的话丝毫不露痕迹。
“我也正对珍妮说如果能去麦西米伦皇帝的宫廷该是多兴奋的事,我听说嘉若娜皇后是一个非常美丽和聪明的女人,而且他们为穷人和文盲做了许多奇妙的事。”
“这我不知道,不过我有时很怀疑墨西哥那些穷人和文盲是否愿意被一个外国皇帝统治。”他瞥见两个女人讶异的眼神,耸了耸肩。“不是我无礼,不过我相信你也不喜欢外国人派军队来这里作威作福。事实上,我们刚为国土的完整打了一场烂仗,不是吗?”
“先生,”珍妮生气了,口气僵硬他说,“我碰巧知道,法队是受麦西米伦的邀请前去墨西哥维持秩序的,而皇帝和皇后更是他们人民自己邀请去的!而且我在巴黎。”
“小姐,我不是故意使你生气,我没资格讨论拿破仑三世治下的巴黎,但我的确了解墨西哥和她的人民。”他客气地看了她一眼,“我相信你一定听人说过我是混血儿,其实这话也没有错,我母亲是西班牙人,我自五岁以后就在墨西哥长大。”
“只不过这样、你就自以为这有资格替墨西哥人民发言吗?”
他略现不耐:“我不是在替任何人发言,只是代表自己说话。我的确知道只有地主、教会人士和那些狡诈的政客才要麦西米伦,绝不是墨西哥人民!”他凶狠的眼光使她愣住了,”那些穷困而未受教育的人,才是真正为了他们的自由和国家抵抗外国势力的人,”叫珍妮惊异的是,苏亚竟也加入争论,她睁大眼睛盯着斯迪,甜甜地说:“先生,你可真叫我惊讶!好像你正在奉行什么主义似的!接着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们:你打算去帮这些打着为自由的旗号而战、谋杀法队和无辜人民的华瑞丝党徙了?”
珍妮看着两双蓝眼睛起了交战,眼看着就要爆发。苏亚是怎么啦?一串雷声使她的继母身体打颤,唇上却出现一抹怪异而紧张的微笑。
“我不认为你的心里真像你口头说的那样开心这件事情。斯迪轻轻他说,脸上像落了一层幕似的,模糊而难解。
“我觉得这种争论既无聊又愚蠢!珍妮大声说道,这话好像打破了笼罩他们的符咒。
“说得也是呀!”苏亚笑了一下。很快地说,“我的天,我是怎么啦?”
“可能是暴风雨,它会影响女人的情绪。”他息事宁人轻声说道。不过苏亚的脸红了起来,紧绞住衣褶的手使手背的血管都隆了起来,“我讨厌暴风雨!那叫人害怕,也叫人想起不愉快的事。”一道特别强烈的闪光使她皱眉,她突然站起来,“我想回车上人了,”她似乎努力要挣开什么。“晚安,先生,你的话题……很有趣。”
他轻易地站起来,让珍妮自己挣扎着起身:“对不起,小姐,……希望我没有冒犯二位。”
可是他的语气里根本没有歉意,她生气地想。什么事使苏亚那样烦躁,真的因为暴风雨吗?我可不伯他,她坚定地告诉自己,我绝不能让他认为我不敢和他单独相处。
珍妮看她走开,一边感觉到斯迪太接近自己了,却只冷冷他说:“我们还要继续讨论下去吗?我是不怕暴风雨的。”她在火旁坐下,猜测他坐下前瞥见的迟疑神色是否看错了。
“你不是说它很无聊吗?他的声音意外沙哑,她不禁看了他一眼。
“可是你对墨西哥似乎很了解,为什么吝于表现你的观点呢?”
他倾前倒咖啡,、绷紧了的下巴好像逼自己咽下某些说了可能会后悔的话。她想到一件事,眼睛睁大了起来,他看到她也像她看到他一样受困扰吗?他靠后时才迎视她。
眉头微微皱着。
“我的观点其实正是大部分墨西哥人民的观点,我不相信这儿有多少人关心,为了你自身的好处,我希望你不要在整件事完全过去之前去墨西哥!这对外国旅客十分危险。”
“什么意思?整件事完全过去?……什么事?她的太阳穴猛烈跳动,她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竟敢干涉她而愤怒。“我不认为你有资格说什么危险,事实上我相信它根本不存在。法队不可能压不住几个只有各样武器的臣民,而且一一”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高起来。“我要去墨西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去,不必请任何人许可!”
“也许你还不知道墨西哥正在打仗?”他咬牙说道,“你经历过战争吗,小姐?甚至看过它的影响吗?我可以向你保证,子弹是分不清男女的!而且墨西哥人现在很恨外国人,如果华瑞丝党人再度掌政,我不愿意想像那么美丽的你去面对绞刑架。而且你如果笨得坚持在这种时候到那里去,这种事很可能很快发生!”
“你一定听到我们的话了!可耻的人!怎能这样偷听别人的谈话,还敢乱加批评!”
他的脸因愤怒而阴沉难惹,眼睛似乎要冒出蓝色火焰。
“他妈的!随你怎样好了。我不想跟你吵架,在我做出后悔的事前容我告退吧!”
凯尔正巧回来,怒冲冲地擦身而过,正要出言嘲讽时,瞥见他怒而危险的眼色,改而望向珍妮。这不是打架的时候和地点。不过总有一天,他在心里发誓,他要这个斯迪好看!
可是看见珍妮涨红了的脸和因泪水而变得更大的绿眼,似乎又使他改变主意。
“珍妮!怎么啦?他对你说了什么?我的天,如果他欺负你了,我……—”
“噢,凯尔不要那么莽撞好不好!”她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那么严厉,又懊恼地咬住唇,多笨哪,为什么要让他把她推入这种死角呢!如今他正为那么容易就激怒她而乐得大笑吧!
她拂起落在额前的头发,竭力轻柔他说“凯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只是那场争论实在太无聊,我很容易被诱得乱发脾气。”
他痴痴地上前握住她的双手揉着,好像要藉此揉去她的紧张:“我不喜欢看见你这样。更讨厌他害你这样,我要去警告他……这种人像禽兽一样,更是不配跟少女说话。
他有什么理由要惹你呢?”
珍妮怒冲冲抽出她的手:“你暗示是我鼓动他的吗?
天!我……我从没有见过那么惹人憎厌的男人,而你居然认为……”
凯尔面露不解的神色,皱起眉来迅速打断她的话说:
“珍妮,你怎么啦,我根本没有这种暗示呀,我知道你像我鄙视他一样地恨他。噢,心肝,我们不要为他吵架吧!”
珍妮咬着唇:“对不起,我今晚很失态,大概暴风雨要来的关系。咦,好像下雨了?”
凯尔无法抗拒那张仰起的脸和仍闪着泪光的美目,突然觉得自己很有男子气概和保护欲。扶她站起后,送她回到车旁,她对那个晚安吻的反应叫他惊讶和兴奋。她一改平日淡然接受的态度,攀住他的脖子而且微颤着贴近他,使他的渐渐升了起来。他抬起头想说话,她却急急嚷道:“再吻我,凯尔”她小声说,“我好怕、好寂寞,你再待一会,陪我说话好吗?”
凯尔激动狂野地吻住她,腰间抽得发痛。老天,她并无那个意思……只是害怕暴风雨,可是我要她,非要不可…——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吗”如果他知道珍妮是瞥见摩斯迪正在圈子那边跟柏克说话才如此,他会更生气。
就这样,在他自己的需要和珍妮意外顺服的驱使下,他半领半抱地把她带入装载苏亚之物的车内,不过结果他还是失望了,一入车内珍妮的情绪整个改变,她起先只肯让他隔着衣服轻轻地玩弄胸邻,却又马上躲开,哽咽地说实在太害怕,求他保证不会乱来。
他们只相处了约十分钟,听她诉说她对雷声的害怕,以及对墨西哥之旅的期待,然后在他自言自语下勉强承认她一定会很想念他。不过你很快就会忘掉我的,男人就是这样。”她说。
不管他如何保证他想娶她为妻的决心,她一直不肯多做承诺“顺其自然吧,双方一定要非常肯定后才能进行对不对?”
一切的一切使这一夜变得非常不安,凯尔送她回车内后,心情非常恶劣。
暴风雨在半夜里来临,使队里每个人原本弯扭的脾气和绷紧的神经更是一触即发了。厨子跟助手吵架,苏亚怪珍妮那么晚回来会让人觉得低贱,珍妮则反唇相叽说她嫉妒,吵完后两个人都咬紧了唇不说话。出发时,要使骡子在尺把深的泥泞中拖动沉陷的车辆,几乎又天下大乱,有的还必须用马去拉。维金斯责怪领队车的车夫,车夫辩说他已经尽力。结果凯尔跑了来,大骂车队为什么那么久还不移动,牛群一赶上会把车子都踏平的。维金斯正要回嘴,摩斯迪刚巧骑着他的大黑马回到营内,铁青的脸、黑发贴着头,整个人就像个魔鬼。
“他妈的,你不管住那些牛群来这里干什么?”
他盛怒喝斥的语气,好像把盐抹在凯尔本己受伤的自尊上,他也火了。
珍妮听到苏亚的惊呼爬上车座时,只看到两个泥人在一群与兴奋叫喊的人圈中扭打。他们身材和高度都差不多,几乎难分彼此,不过珍妮很快就认出摩斯迪那种兽性的原始和野蛮的态度。凯尔自夸他学过拳击,不过她只消看几眼,便发现他的技巧全派不上用场。
她几乎能听见拳头打在人身上的沉重声音,也能体会在他们之间燃烧的恨。他们绕着圈子,缠在一起、倒下打滚、分开又挣扎着站起来;她想起骡马竞技场两只斗到至死方体的怒豹。
“叫他们住手!”苏亚呻吟着,手掌压着嘴,“天老爷,为什么不劳架呢?”
“因为他们看得很过瘾,难道你看不出来?”
今早珍妮本来想对苏亚特别好,以弥补昨夜的不快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又厉又高。
她也想叫嚷,但不是苏亚那种害怕,而是一种将她整个人控制住了的原始的兴奋。她的太阳穴像在打鼓,心跳快得她几乎晕倒。她不想看,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就像那次看斯迪杀阿帕奇人一样,也像看斗牛的妇女嘶喊着要见血才过瘾一样,不过,今天,淋着大雨。听着众人喊叫和天上的雷声而观看这场架的她,真的知道他们的感觉。她对在眼前剧跳起伏的胸、虎虎有声的撞击和男性原始性格的爆发,只有朦胧的意识;却敏锐地体会到紧紧贴身之衣服下的身体所得到的感觉,她好像也被一种疯狂抓往了。
那边一声惨叫、一声呻吟,有一个人踉跄而退,栽倒在泥泞中。
她听见柏克警告地呼叫:“斯迪!够了!”本来弯身作势要跳的人迟疑了,直起身,然后走开。她不理苏亚慌张的神色翻身下车,本能地追着摩斯迪而去,可是他转身时。
她只看到他那对因冷酷愤怒而几乎变黑的眼睛,以及黑胡须下恨得紧紧抿住的嘴。
“你想十什么,小姐?你追错人了吧?”
这话激怒了她,她想也不想就抬手用尽全身力气甩了一个巴掌过去,连手指都扭痛了。有人惊讶地吸气,跳入他眼中的惊讶和愤怒使她以为他要还手了。
“你残忍、你懦弱……这是替凯尔报仇……”她僵硬冰冷的唇只说得出这些,然后就像跑了许多路似的人一样喘个不息。
他紧抿着唇一语不发地瞪着她,她突然自觉无法再面对他,也不忍再看她在他脸上留下的红斑。她转身跑到凯尔身边跪下来。雨水居然有些咸味,好一会后她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早已泉涌而出与雨水和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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