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九章(2) 监 狱 外 的 阳 光

严伟一听就开始上火,他进监子后目中无人,自顾自地做了一切,使严伟很不舒服。哪有这样不懂规矩,不懂味的新兵?居然还敢伸手要烟。新兵进监伸手要烟,要东西,本来就是大忌。是要操家伙的,那怕你一个人再狠,也会被打落两颗门牙。监子里曾经进来过一个聚众斗殴被抓进来的新兵。他父亲是他那个镇的镇长,平时耀武扬威的,在镇上横行的很,认为自己很了不起。他进了监后,认为自己有关系,仍然趾高气昂的。坐下后就对严伟说:“老大,我的烟进来是被所长收走了,给我支烟抽。”严伟刚开始没有听清楚,弄清后,不由笑了。监子里的人也跟着笑。严伟吟笑道:“好吧,我就给你抽,崽崽鬼,带他到后面去,给他两兜烟抽。”李山桥和崽崽鬼就将他拉到风坪中,给他来了两次“老汉抽烟”,他摔的鼻青脸肿的,再也不敢伸手要烟了。

严伟刚想要发火,马上又隐忍下来,冷静的想了想:狮子是刘所长进来了。从他进监时可以看出,他和刘所长的关系不一般,刘所长又是对严伟照顾的人,曾帮过他不少忙,这次又是对严伟打过招呼的,刘所长的面子不能不给。俞方平同狮子又是熟人,自己要对狮子动手,俞方平不一定帮自己,自己在监子里也不会呆多长时间,不想再惹出事来。从狮子浑身健壮的肌肉也可以看出,他打架有几分力量的。 要动手可定有一番拼搏。要单打独斗的话,自己已经在监子里关了九个多月,体力、动作都不如前了,能不能胜算还没有把握,。但严伟动手,监子里其他的人也不会跟着来的,必然可以将他制服,就像打黑牛屎一样的,将他打走。但这样一来,可能会得罪刘所长,俞方平不会帮自己讲话,自己在这里只几天了,太不值得了。这么一想,只好隐忍下来,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连同打火机丢给了他。

狮子点上火后,又同俞方平说话,俞方平向他介绍:“这是老严,是监子里掌监的。”

狮子马上点点头,说:“老严,是吧!以后我跟你们打伙,怎么样?”

严伟不是很热情地应了一声:“好呀。”继而问:“你就叫狮子?”

狮子回答:“对,我就是狮子。怎么你知道我?”

严伟说:“听老五讲过。”

狮子问:“对了,祁连武还在不在这里?”

俞方平回答:“就在今天上午送到湘江监狱去了。他已经改判了,改成了死缓。温如玉同许军华二十号已打靶了。”

“祁连武他们也不值,就为了那么些吹火筒。”狮子叹息说,又问:“那叫化子跟熊霸怎么样了?”

俞方平道:“他们两个已从团伙案中抽出来了。说是另案处理。据他们自己讲,因为证据不足,会要释放的。”

狮子打了个哈欠,疲倦地说:“他们俩个都会放?证明这里的警察无能。算了,已经七八天没好好睡觉了,死我了。明天再跟你们讲。”

俞方平说:“那你睡吧!就睡在这里就行。”

狮子嘴里还说着话,倒下去立即就打起了呼噜,看来他确实是太困了。

狮子很有些能耐,交往也很广。第二天就出去电见了四次,都是朋友来看的,他的帐上已突破了一千元的大头。他回来后,手里还拿着几包精品白沙九只鸟之类的好烟。进来后将烟往铺上一丢,对严伟说:“先抽好的。别再抽那劳什子芙蓉,留着打发底下的人吧!”

他的衣服也被送来了,都是外面现买的新衣,几乎所有的所长经过十监门口都要停住,问他几句话。张老大过来时也喊了他开玩笑:“狮子,舍不得这里吧!又回来了!”狮子嘿嘿地直笑。

严伟立即觉得昨晚自己的忍耐的选择,没有同他动手的选择是对的。要是动了手,所里还不一定会帮谁,就是张老大,也可能会向着狮子那边的。所以讲有些时候,正确的决定是至关重要的。

严伟没想到狮子在所里关系这么好,自己本身还是个财神爷,进监的第一天就能进帐一千多。严伟在监子里呆了九个多月,还没有遇到过进帐这么多的人。就是像吴泉生这样的经济犯。家里也很少送太多的钱来,每次也就是一、两百的。自狮子进来后,监子里的经济大有好转,每天的生活都是订鸡、订鸭、订鱼的。要不就是所里另炒的菜。比一起卖的菜要多五元钱一份。狮子自然就同严伟、俞方平坐到了前面来吃了,成了监子里的上层人。

狮子很大方,中午为中层的人订了一份菜,也可能是为了笼络人心。饭后,监子里所有的人都发了一圈芙蓉烟。并将监子里的人集合起来训了一次话。无非是要大家将监子里的卫生搞好,要家里送些钱来。监子里的人也许听说过狮子这个人,对他都有些害怕。狮子也学着做彩灯,虽做得慢,但是很认真地一根一根地穿。严伟渐渐地同狮子的关系融洽了,俩人已经无话不谈。严伟本身就不爱管事,便把监子里所有的事情都交给狮子去管。狮子毕竟在外面是为头的,在监子里也做的是老大。监子里的事情都管得井井有条。他用他的体魄,以前的名气,都能将监子里的人镇住,对他害怕,所以都比较听话。不像许军华在监子时,动不动就打人,用一双极不灵便的手,吃人家的包子,打得人家害怕。狮子则用他的名和威令人害怕。严伟、俞方平便乐得有吃有喝,不用去管事。

三天后,严伟就知道了狮子名叫周奔旭,秀湖县城关镇人,今年二十六岁,还没有结婚。秀湖县城的地盘上,是有着几股地下势力的。像温如玉他们在秀湖曾占地为王过,现在他们的团伙也土崩瓦解了,但另外一些黑恶势力,是依然存在着。城东的有张有秋,城南的陈山根,城西的郑班度,城北的王春和,商业城的李玉程,开发区的陈友缄,城关的苏雷都是跺跺脚,秀湖县城要发生五级地震的人物。他们抢占地盘,各有各的势力,各有各的生意。一些政府部门解决不了的事情,求到他们头上,都能顺利地解决。这些人不但拥有自己强大的势力,在白道上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以支使一些政府要员。*门对他们鱼肉乡里,肇事斗殴的种种劣行,也有所发觉,但要动他们也不是很容易的事。首先是证据难以搜集,许多的受害人害怕他们报复,不敢举报,连假证都不敢,其次是他们纵横交错的关系。只要他们有人被抓,一些要害部门,要害人群的电话就会追综而至。公安局内部也有人同他们称兄道弟。公安局前局长就常常是他们宴席上的嘉宾。怪不得他们的成员讲,前局长在位时,他们的日子要好过得多。再就是他们都会钻法律的空子,打法律的擦边球,不会蠢到去放火,去偷抢,去杀人,弄得省市都震怒了,当然是没有什么好结果。县里一些人就是想保他也保不住,只好马上摆脱牵连,立即要站稳立场。

这么样的一班子人,表面上维持着彼此的和气,暗地里的争斗却相当的激烈,时常会为了一些利益,发生冲突,进行拼搏。虽然没有香港影视片那么惨烈,但还是会令安心过日子的市民畏惧、退避的。从十监取保出去的陈勋,就经李玉程私人开了一年多的车,一直受他庇佑的,所以一个外地人才能在秀湖站住脚跟。前些时间城东的张有秋,半夜里被砍死街头。听说凶手已经外逃。警方一时没有逮住。这个消息传进了监子里来,熊霸虽说打入了温如玉的团伙,但他在外同张有秋的私交最好,也可以算得上是他的人。熊霸听到张有秋已死了的消息,在监子里竞嚎啕大哭起来,发誓要出去为他报仇。后来凡是与这个案子有关的人送进看守所,无论是关在哪个监子,他都要想方设法喊话,搭信过去,对进来的人整治、体罚,若不幸到他所在的十四监,就会被他打得半死,方才罢休。

狮子是城关苏雷的人,在那里坐第二把交椅,是城关的二号人物,堪称苏雷的左臂右膀。由于他的狠和猛,其它几个地头蛇也想对他进行拉拢,想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为己所用,平时对他也另眼相看。一年前,狮子在一次替人讨债时,将别人打成轻伤,被警方刑事拘留,送进了看守所几个月,苏雷上下串通,一方面找有关人物疏通打点,一方面找事主谈判、威胁,让事主主动撤诉,狮子在看守所安安稳稳地过了几个月后,便被取保候审给释放了。

警方对县城的这几群人是又恨、又怕,又有所依赖的。有时一些棘手的案子,上面对破案催得急,找到这些老大,总可以得到一些线索。这是警方需要依赖的地方,也是使警方能够容忍的。只要他们不是闹得太出格,便相安无事。这些人是不能过长长的太平日子的,总要弄出些事情来,使民愤很大,时常有越级上告的。上级追问下来也不好交差,碰到一些运动、严打,也总要到这些人中抓一部分来。这些人随便抓两个,身上的事认真追究起来都够判三年以下或劳动教养的。运动一过,这些人又一个个地保释出去。讲句老实话,警察也有警察的难处,对这些人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这些人建立起来的纵横复杂的关系网,就够叫人头疼的。你前脚刚抓了人,人还没开始审问,详情的电话就来了。这些电话况且都是些得罪不起的人打来的。你若是还想晋升的话,对这些电话就不得不理。再说,抓的人也都是些喽罗,关个一两年,也动摇不了他们的根基。警察也是人,是人就有他们自身的弱点。警察是一种职业,不同于部队,是单身一人在外,远离着家乡,处理任何事情都没有后顾之忧,一纸调令调走或退役了,就再难找到他的人。警察不同,他的家,他的父母、妻儿大都在这个城市,他们家的地址,甚至电话号码,家庭人员的构成,这些人都清清楚楚,就算他们不为自己的安危着想,总还得顾及家人、妻儿的安危吧!他们也怕一旦打虎不死,便会反被虎伤,危及家人,遭到这些人的疯狂报复。他们的孩子上学,只要稍晚一点回家,就会令家里大乱。所以,他们私心里认为,抓了这些人,估摸着不能判十来年,或者是更高,就最好不要动这些人,以免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由于警方的容忍,更助长了这些人的嚣张气焰。平时里,警方出于各种原因,同这些人也是和平相处,只是警告他们不要太出格。在旅馆、酒店的饭桌上,看到警察同这些人同坐一张饭桌,举杯共饮也是常事。这看在普通老百姓的眼中是极不满的,所以就有了传言中的“警匪一家”。

这些人要生活,要在社会上混,所以也刻意地去拉拢既是他们的敌人,同时又可能是他们*的警察。私下里达成了某种不可言传的默契。就算他们之中某些人被抓到了看守所,在看守所里也是有吃有喝,相互照顾着,成为监子里的牢头狱霸。看守所的看守,也是警察,他们大都是年纪大了或别的原因,在基层派出所干了多年后,调到看守所来的。所以他们也同样地具备他们自身的弱点,况且他们还缺少了年轻气盛。这种弱点比在派出所时更甚。所以,大凡是在社会上混的,看守民警对他们也早就熟悉,都能互相叫出名字出来,有些还有过一番交情。所以对这些人进监后,都比较照顾。这些人进监不会吃什么苦,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开庭、吃包子、体罚。大多可以坐在牢头狱霸的地位,这些人身上的事多,进来出去也是常事,他们将进看守所也没当一回事,权当是进来度几个月的假。这就是现今司法界的一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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