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四章:竹马

一晚上心乱如麻,文也没心情写了,强迫自己睡觉,可是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放着我跟年湘竹的童年。

年湘竹小时候很可怜,他爸一直在外面闯,偶尔过年回来一下,有时候过年都不见人影,年湘竹一直跟她妈妈相依为命。她妈妈租着我外婆家的那个小铺面,白天开裁缝铺,晚上把案板上的东西搬下来,她们娘俩就睡在上面。他上小学也是经常转学,年阿姨有钱的时候就让他进我们镇小学上(我外公给他担保,进镇里上学也受户口限制),没有钱的时候他就只能去镇外的村民小学上。

有一年,他又去那个村民小学上学,晚上回来的时候经常给我带个青蛙啥的,我总是很开心。我小时候非常野,别的女孩子都讨厌这种东西,我偏偏喜欢得不成,甚至把蝌蚪捕回来养,希望能养出青蛙,结果当然是失败了。年湘竹送我的那些青蛙多半会被我外婆炒着吃了。活的我也喜欢,如果它不幸遭了我外婆的毒手,我也会吃得很香,基本上不太会为了已成定局的事情伤心哭泣。为这事,外公和外婆经常感叹我是个有福的,长大了肯定是个傻大姐。现在回忆起来,他们并没有看错,我就是那种会不停的回味幸福往事,却极少回忆痛苦往事的人。这也许是人的自我保护功能吧,应该人人都有,不然怎么会有“好了伤疤忘了痛”这句话呢。伤疤都好了,还要记住受伤时的痛,那多残忍哪,完全是自己不放过自己。

因为感激他送我的青蛙,所以有一天我感冒休病假的时候,偷溜去他学校找他玩。其实是希望见识一下那个有着特别多青蛙的池塘。到了他学校,他们正在上课,那个胖胖的女老师拿着个竹枝点着一个“飘”字带他们念“biao”,站在窗外的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piao”会读成镖。年湘竹下课后,我问他这个问题,他说因为他们老师生病了,临时找了个认识一点字的人来代一下课。我当时非常快的就接受了这个做法,觉得她并没有错,她确实是自己不认识,怪不了她。现在想起来就忍不住笑喷,小孩子对任何事情都能宽容的接受,真可爱。

那天最后一节课年湘竹就逃课了,带我去了学校附近的池塘玩,那个池塘里的水其实挺深的,池里长了一池的野生荷花,纯白的,开得是如此灿烂美好。至今想起来,那满池的绿叶称着白荷仿佛就在眼前轻晃,连水里的游鱼青青的背脊都那么鲜活。那时的我和年湘竹就沿着池沿往中间探,偶尔探到了一朵花,就兴奋得大喊大叫。所有能探到的荷花都被我们采了下来,然后跑到一个河堤上将花一瓣一瓣扯下来铺在草地上,然后我睡在花瓣上作睡莲仙子状。那是我第一次睡在荷花瓣上,当时的遗憾是:为什么这么美的荷花却没有香味呢?现在想想,万事万物确实难有完美的,总会有缺憾。所以像我这样得过且过的人才是正常人哪,整天拼命要完美的人其实都是傻瓜吧(自己不努力还挺会找理由)。

那天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急坏了外婆,我回家后她把我狠狠责备了一番。我完全没当回事,觉得她的唠叨跟唱歌一样动听,她说她的,我吃我的,还跟外公讲述今天的所见所闻。当然,那个可爱老师的事我也讲了。没过多久,年湘竹就转到我们小学上学了,从此没有再转过学,不知道是不是外公又帮了他。

年湘竹由于是插班生,课业根本就跟不上,他在村小学里学的课本和镇小学的课本也不一样,他以前就转来转去的折腾,上课基本上就是玩。现在完全转过来了,显示出来的特质就是:他成了大家眼中的傻瓜。因为他学习不好,不受老师重视,所以经常被班里厉害的同学打。他打不过就会来找我,我本来是个乖乖女,虽然性格野点,但也从来不打架。只是每次看到他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就气不过。只要他来找我,我就会去教训那个打他的人,并且将他打了后,才去告老师。想想那时候我真是又凶残又狡猾。因为我是女孩子,又一直品学兼优,从未打过架,所以我告状,老师从来都不过问那个被我打的孩子身上的伤,只会教训他,说他不该打年湘竹。而人家一般都无法解释,就算解释了也不会有人信吧。奸笑~

年湘竹要上四年级的时候,我已经上初中了,之后就少跟他玩,因为我觉得他是小屁孩子,我已经是个花季少女了。特别是胸开始发育,来了初潮后,眼里再也没有他。再后来,我就回到父母身边念高中,上了高中便开始早恋,然后经历一次次感情上的甜蜜和辛酸,不管是从精神上还是从身体上,我都长大了。

再次见到年湘竹就是大学快毕业那年,我甚至还记得外婆家那个红砖的小楼墙体上的黑痕,这些黑痕都是长年累月被雨水侵蚀的,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那年的小裁缝铺门前挂着短短的百折裙。我当时还觉得百折裙不美,因为我更爱A字裙,我认为A字裙才最显腿形。本小姐天生一双匀称的浑圆美腿,虽然不是特别长,但好在比例均称,不管是穿短裙还是穿牛仔裤都一样好看。

还有那记忆深处的大煤炉子。那个煤炉子是用汽油桶改造成的,这会儿上面依然放着一个黑黑的大水壶,水壶里的水就要开了,壶嘴处有丝丝缕缕的水汽往外喷。过了片刻,水真的开了,居然还“呜呜”的叫开了!

这个炉子是外公造给外婆的。外婆包得一手好包子,做得一手好点心。他们俩就是靠着这个手艺在城里开早餐铺赚钱供养着我妈和舅舅上学,等他们都学成后,大家伙努力工作几年,凑钱建了这座二层小楼房。楼房建成后,他们在门前圈了个大院子,又在院子前面临街的位置添了两间小门面。我上小学的时候这楼房就建了,门面建起来后,一间用来继续开早餐铺,另一间出租。就是租给了年阿姨,这一租就租了这么多年。中间断过一阵,外婆不舍得再租给其它人,就拿来放杂物,后来听说年阿姨跟年叔叔离婚了,又独自搬回南江镇继续开裁缝铺子。这年阿姨可是个大好人,小时候没少穿她裁的花裤钗。这个汽油桶改造的大煤炉就是刘阿姨带着儿子来开店的那年外公造好送给外婆的。

听到水壶的叫声,外婆健步如飞的跑了出来,于是便见到了我这个多年未见的香香外孙女叶小青了。

见到外婆后,接着就见到了成年版的年湘竹,他那时跟现在差不多,但比现在幼稚一点点,个子稍矮一点。

他当时一脸呆相的看着我,还假装镇定的拎起水壶说:“青姐好,我这就给你冲茶去。”然后逃窜般的窜进门去。

年阿姨见到长成的我,喜欢得不成,当天就丢下手里的活计,给我做了一条漂亮的百折裙,水红色的,用那种便宜,但漂亮的红棉绸做的。这种布料很轻,很飘,做百折裙,穿上后一走就会随着身体曲线晃啊晃的,很有女人味。但我却不太穿得惯,因为太淑女了,我还是适合A字裙或者包臀的牛仔裤。但年阿姨硬要给我造,还一定要我穿,因为她说我的皮肤白,最称这种艳色了。

我无法,第二天便穿上了这条红裙,为了称裙子,还专门挑了一件很乖的立领紧身白衬衣穿上,还打了个条纹的蝴蝶领结。搞得跟个初中生一样,这把年纪了还装纯真,真是造孽啊。

我的这身打扮迎得了一致的好评,年湘竹则一直盯着我的百折裙看,我怀疑他不是在看裙,而是在看腿。

而且他那时还不只是看我,还看着院子里的鸡冠花说花美。我当时心里还暗暗怪他不夸我美,却夸那奇怪的鸡冠花。后来才想起他小时候说我跟鸡冠花一样美,这是变相的在夸我呢。想明白后心里又甜滋滋的,虽然我更希望他将我比成水仙或者兰花。可是他不待见那些花,说它们瘦里巴叽的不如鸡冠花好看。此人的审美实在是不敢恭维。

一晚上就这样放着电影,甚至梦里又回到了那段金色的童年。可现实毕竟是现实,我们是有过青梅竹马的幸福时光,可不也有人说青梅就是用来炮灰的吗?越熟悉的女人越是无法带给男人刺激感,所以看起来再完美的青梅竹马爱情都抵不过“真爱”的力量。只要他那个“真爱”一出现,青梅就成了隔夜菜了,既不鲜,也不美,如果不想勉强吃下去,就只有倒掉。现在年轻人选择直接倒掉的多,因为怕销酸盐,怕会损害自己的健康。我又会不会成为年湘竹的隔夜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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