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洋一听,眨巴了半天眼:“你说啥?五鬼……五鬼什么?”
“运财。”
话没说完,五鬼应声而来,耳边开始有了风声,像是坐在云上往前滑行。
郭洋吓得一把就将我给抱紧了,声音乱颤:“李千树,你说笑的吧?我怎么不知道,你会黑先生的法门?”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庄严和伟大,”我说道:“你要是想学,有机会我教给你。”
郭洋一听把我抱得更紧了:“说话算数,不算数……”
“不算数我跟你叫爸爸。”我问:“说起来,你怎么也知道这个东西的?”
“我爷爷跟我讲的啊!”郭洋激动的说道:“这种东西说是失传了,没成想还真有!我爷爷以前告诉我,会了这一门本事,那……”
这一门本事要是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是太合适了。
陆恒川哼了一声,表面很淡定,眼睛里面还是有点发慌,但是他爱面子,不让那种表情露出来。
其实他是跟着沾光坐过五鬼运财的,可惜他当时没了饭碗,晕过去了,没能见识老子潇洒的风采。
风声戛然而止,眼前一花,我们已经站在了城隍庙前面。
郭洋有点不相信,还下来摸了摸城隍庙的柱子,低声说道:“会了这个,筋斗云都没什么了不起的。”
是啊,人过一辈子,不外乎衣食住行。
我没说话,往城隍庙里就去了。
之前拜祭干爹,都是在村里,本地的大城隍庙我还真是第一次来,一脚迈过了门槛,我看得出来,跟楹联,大门什么的都不配,这个门槛的木料是崭新的紫棠梨木,漆还是新的。
我忽然想起了济爷给我主持冥婚的时候,特别从县城搞了一个门槛来替我,应该就是从这里弄来的吧。
里面特别清静——这里的雕塑个顶个的吓人,主题也是劝人向善,壁画都是什么诬陷他人要下拔舌地狱啦,通**秽要被烧红铁条贯穿下体之类的重口味,能把孩子吓哭了,甚至还有人被鬼磨成一滩血水什么的,情侣也不会爱上这里来约会,跟庙会上的鬼屋差不离。
穿过了大堂,是一个巨大的天井,里面有很高的柳树,下面是大香炉,我刚要上香,“汪汪汪……”忽然这个时候,不知道那里传来了狗叫,一条大胖狗一下就蹿到了我面前来。
我当时一愣,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叫一声“‘屁股”
可再一看,那不是屁股,只是一条普通的菜狗——我们村管普通的中华田园犬都叫菜狗,跟什么菜蛇差不离,就是胖乎乎能当下酒菜吃的。
一阵失望一阵自嘲,是啊,屁股怎么会来,它现在应该还被关在上头。
堂堂一条貔虎犬,混成了阶下囚——反正自从它跟了我,也真他妈的没享什么福。
这就是命吧,反正狗不嫌家贫。
出于爱屋及乌,我还有点想摸摸那狗的胖脑袋,可那狗没给我什么面子,呲牙要咬我。
“哪儿来这么个臭狗……”郭洋上来就要赶他:“走开走开!”
说着赶忙跟我说道:“李千树你别想太多啊,这狗就是没见过世面,别跟他一般见识。”
陆恒川也撩起了死鱼眼看了我一下,像是有点担心。
可我心里还是陡然就沉了一下,俗话说狗眼看人低,其实狗是能辨别人是走运还是倒霉的,如果狗毫无征兆对着你大叫,就说明你最近肯定有凶事儿要发生。
我身边发生的凶事儿已经太多了,还能是什么……
眼瞅着狗给郭洋给赶开了,但还是不肯走,远远的躲在了柳树下虎视眈眈的瞅着我,跟特么防贼似得。
我歇了口气,布上了香,跟死鱼眼要了纸来:“一会儿我要是站不住趴在这,你们俩可得把我给看好了,那狗瞅着我呢,别让它咬了我。”
我也是没想到,带上他们俩,还真有点用处。
郭洋连连拍胸脯子,说哥们这次来就是为了给你当保镖的,客气什么,死鱼眼没说话,视线一直停留在我手上。
一黑叠一黄。
跟着济爷专门干丧葬这一行,算是干了一辈子,这段时间虽然没上手,可这会儿叠起来,还是特别熟练,跟条件反射似得,人学会了什么本事,还真是艺多不压身。
眼瞅着一黑叠一黄的元宝在烧纸盆里哗的一下就给烧了起来,烟雾弥漫,把我整个人给笼罩起来了。
好久没闻到过这个味道了。
耳边像是还传来了郭洋的声音:“李千树,你千树你怎么了?哎陆恒川,他醉烟还是咋?”
死鱼眼怎么回答的我没听清楚,只觉得眼前迷迷糊糊的,像是陷入进了一场大雾,什么都看不清,但是脚底下健步如飞——有人在扯着我走。
雾气渐渐散开了,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明净了起来,我看到一只惨白惨白的手抓在了我的右手上,一股劲儿的往前走。
这个走法很有意思,你明明是移动的飞快,却好像根本没有触及到实地,也像是腾云驾雾,也像是喝多了。
顺着那个惨白的手往上看,我看到了狐狸眼的背影,一声“狐兄弟”刚想说出来,狐狸眼似乎有所警觉,一把就捂在了我的脸上,跟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别出声。
我一愣,这么戒备,是出什么事儿了?
抬起头来,发现这里来来回回,跑着不少人,都在搬动案牍,都挺忙的。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不大会,狐狸眼把我给拉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低声说道:“你小心点,别让人看见。”
我立马问道:“狐兄弟,到底出啥事儿了?”
“说了八百遍了,我不姓狐!”狐狸眼说是让我小心,自己倒是很响亮的咋了一下舌:“我告诉你,买卖功德的那事儿现在正查着呢,这些官吏们一个个忙的了不得,也是那个在三鬼门开什么银庄的胆子太大,这不是倒卖的功德惊人,震动了上头,限令一定要尽快查出来,大家都忙得很,哪儿还有阳间的人敢下来,一个弄不好就被抓去调查了,也就你胆子壮。”
这事儿,听着跟“走私”差不多,确实会扰乱阴阳两界的平衡,是得查——一旦开了头,以后功德都能买卖,那我们这些行走阴阳的人最后的规矩也没了,还怎么了得,都去伤天害理发昧心财了,反正有钱能使鬼推磨。
长此以往,那天理肯定失衡,麻烦就大了。
“原来如此,”我赶紧说道:“我也不知道现在正严打呢,我就问一点事儿,问完了我赶紧走,绝对不连累你。”
“我倒是好说,”狐狸眼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个时候还装腔作势:“你来找我,为了什么事儿?”
我环顾四周,立刻把大先生的事情给说了一遍:“现在兄弟我简直被人撵成狗了,大先生的魂到底上哪了?”
就算魂飞魄散,他既然是个上生死簿的凡人,那肯定也有记载的。
狐狸眼一皱眉头,抄起了自己的小本子就翻了起来,可翻了半天,也没翻出什么头肚:“没看见关于那个大先生的记载啊……他真是个凡人?”
“绝对是个凡人!”我立刻说道:“而且,我是亲眼看见他的尸体的。”
“那就奇怪了。”狐狸眼一皱眉头,习惯性的把笔杆子放在嘴里咬:“这样吧,我再查查,到时候给你话儿,现在形势不好,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别耽误时间。”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对了狐兄弟,事情闹这么大,我干爹他老人家……没受什么影响吧?”
狐狸眼听问,表情一瞬就有点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