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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得一拳打碎了镜子。

我感到家中到处都是摄像头,有人正在监控室注视我。我抬起头在家中寻找这些摄像头,又感到自己在加速缩小。像是养在微型房里的宠物,屋外正有人俯视着我。我仓乱之中拿起一把水果刀,从客厅一直后退着走到门外。即使是大白天,我也依然害怕,走到室友房间的门外时,我清楚的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转头一看,门正在缓缓打开,想起那晚“捉贼”只有这件房间没有排查,我惊呼一声,想起刚才龇牙咧嘴的模样,我来不及思考。转身跑出家门,又跑到街上,想要跑的越远越好。

街上所有的人好像都在注视着我,我的一举一动都成了他们的谈资。

我不敢再和任何一个人注视,紧紧握住水果刀,疯狂的跑啊跑。

跑了两条街,我弯腰扶着腿狠狠的喘息着。

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睡去,再醒来。

来到一家药店:“安眠药!”

“小伙子,没有安眠药”

“这么大的药店怎么连安眠药都没有?”

“处方药你要有医嘱。”

“失眠了你可以多运动,对安眠药产生依赖对身体不好”

说着,穿着白大褂的医务员走向我

“睡什么啊?快醒来”

“快醒来”

他越走越近,嘴里的话更让我哆嗦,吓得我把水果刀举到身前“别过来,你别过来!!”

“醒过来!”又是同样的龇牙咧嘴,吓得我差点没站稳。

“什么醒过来?我现在不是醒着呢吗?”

他仿佛听不见我的话一样,只是不断重复这一句。

眼看着他没有停下动作,我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场景,转身想要跑出药店。

门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关上了,任由我怎么也打不开。

他走的越来越近,声音让我毛骨悚然:“醒过来,醒过来。”

手臂也随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一个转身,大声叫喊,手里的水果刀伴随着恐惧捅了过去。

即使他被我捅了一刀,嘴巴里依然发着“醒过来”的声音,鲜血从他的嘴里流出来,他像是刻意咧开嘴,血流到了白衣大褂上,我更加畏惧,连捅数刀,他终于躺在了地上,在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我气喘吁吁,也摊坐在地上,畏惧过后的平静,迎来的是更深的畏惧。

我杀人了。

一声尖叫,我猛然转过头,药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个女人正站在门口想要进来买药。我又转回头,发现医务员正坐在医药柜子的前台椅子上。我双腿激烈的抖了起来,不对,不对,他怎么回到椅子上了,他不是刚才向我走过来了嘛?

我把刀猛地扔在地上,刀片撞击地面的声音催促着我跑出药房。

我往药房门口疾步走去,踏出门的一瞬间,女人拉住我的胳膊,

他的嘴角快扬到耳根:“醒过来”

我吓得一哆嗦,身体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我彻底呆住。

在她第二声“醒过来“飘到我耳边的时候,我才一脚把她踹开。

我跑出好几步远,身后这时候才响起了尖叫声“啊。杀人了!!!”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在追我,可是我不管跑的多快,脑海中回荡的不是尖叫声,

而是

“醒过来。”

我思绪亦然已经飘离向天了边,只有脚还在卖力的跑着。

跑到马路的时候,我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正是红灯,我跑进车道,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向我驶来,已经晚了的喇叭声伴随着急刹轮胎摩擦路边的刺耳声,我被撞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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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一下子黑了下来,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像是盘古未开天辟地之际。过了许久,眼睛也没有因为长期在黑暗的环境下而适应,我依然什么都看不见。我像是作茧自缚,丝毫不敢动弹,在这种未知的环境下,我不知道哪里是危险,哪里有安全。

过了许久,感到自己浑身酸痛,我再也忍受不了,狠下心向前跑了起来,这时候才发现,我好像是在一片异常平坦的地面上——没有任何的障碍物。

跑了许久,我都没有感到疲惫,就这样漫无目的,我一直向前跑着。不知道为什么奔跑,不知道要不要停下,不知道目的地,亦不知道归期。

突然,我双脚踩空,像是从光秃秃的悬崖上坠落下去,抓不到一根救命稻草,失重的感觉让我呼吸困难,过了很久后,我的后脑像是狠狠的撞击在了地面,剧烈的头痛袭向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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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腿猛的一抽筋,我醒了过来。

依然是十七号,依然是家中的床上。

我已经不敢离开房间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忍不住乱想,卫生间和室友房间让我忌惮。我仿佛感到房间里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卫生间、客厅、厨房还有好几个其他的自己,甚至连晾衣服的防盗窗上都有个自己在蹲着眺望远方。

呆了好一会,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嗓子也干的难受。我想再次睡去,等酝酿起足够的勇气,想明白发生的事情再出去,可是阳光已经透过房间的天窗照射进了房间,我一点儿也睡不着。

心烦意乱之下,我再也不想坐以待毙,穿好衣服,我来到了房门前。我扭动把手,一点一点的打开门,心脏也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起来,这种压抑的感觉让我难受,我狠下心来,猛的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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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套挂在椅子上,冰箱上的威士忌依然是满的。屋里没有一个人,我长吁一口气,来到卫生间,仔细打量着镜子。我把水龙头打开放着热水,镜面上慢慢蒙上了一层雾气。我仔细端详,可是并没有出现上次的几行字。我把镜面上的雾气擦去,静静等待着它再次蒙上一层雾气,还是没有字。我心里悬着的气呼出了一半,洗漱了一遍。到厨房煮了个鸡蛋,烧了一壶水。

安静的出奇,只有烧水声和电磁炉“滋滋”的声音在进行一场混响曲表演。在这种氛围下,我反而感到压抑,室友的门依然是关着的,我没有钥匙,扭动了好几次把手也打不开。我越来越待不下去,总是莫名的回想起门自己打开的场景,越来越感到压抑,一时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就拿着鸡蛋出了家门。

经过和乐高妹妹见面的地方,我踢走绊倒她的石头,她如约而来,经过我的时候,我静静地注视着她,直到她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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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止是生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