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在刘希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出了病房。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周围,果然医院里每分每秒都有人离世,家属们痛苦的表情,失声痛哭的绝望与悲伤,旁边的一切让苏沫心乱如麻,脑海中嗡嗡嗡得无法思考,同时更加的害怕。
她捂着耳朵,低着头想要快点走,她不想看到这种悲欢离合的场景,她要立刻去见顾墨沉。
刘希也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领着苏沫走向监护病房,表情严肃,嘴唇依旧抿得很紧。
苏沫见识过顾墨沉出事后他的手下是什么反应,他的每一位得力属下都对他忠心耿耿,有些是从小就跟着顾墨沉一起长大的,大到商场如战场的厮杀,小到接送顾墨沉上下班等等事情。甚至对顾墨沉比对自己的亲爹还好吧,以前苏沫都是这么想的,顾墨沉总是有那么大的气场让周围的人对他毕恭毕敬甚至惧怕,他锐利的眼神,一个小动作,他的手下就都能明白他想要做的是什么。
即使自己和顾墨沉这么亲近,她也不得不承认,反而没有他们对顾墨沉的了解那么多。
有一次他正在书房里看书,她在旁边柜子上找书,一个不经意她的大动作使柜子上的青花瓷古董倒了下来,顾墨沉飞快地拉过苏沫,“啪”的一声,青花瓷古董却砸到了顾墨沉的肩膀。
守在外面的乔什和其他人大惊失色,立刻条件反射性地冲了进去。
冲进门口停住脚步,望见里面书房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顾墨沉左肩,妖艳红色盛开一片,缓缓浸透他的衬衫。腥红液体滴落下来,一滴一滴,接二连三,粘稠、浓重,无情血腥味顿时席卷整个空间。
而他浑然不觉得多痛,只是紧张地查看苏沫有没有伤到。
“顾少爷,你受伤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乔什慌张地说着。
“你们拿个医务箱来帮我包扎一样就行,小伤。”顾墨沉头都没有抬,眼睛全注视在苏沫身上,冷冷地开口说道。
“可是你都流血了还是送去医院吧。”乔什不死心地反复问着。
“我说不用就不用。”
一瞬间,整个空间静了一秒。
对顾墨沉,他们早已习惯了遵从,他的每个字,每句话,每个动作,长久以来都是他们习惯遵从的命令。仿佛已经是一种直觉,一种本能,不反抗他,全心在他身边,跟随他的脚步。
乔什和其他人尴尬地站着不知道怎么办,苏沫见状想要缓一下气氛,急忙开口说道“你们去拿药箱来,我来帮他包扎。”
他们悻悻地看了一眼顾少爷,顾墨沉摆了摆手,他们才退了出去。
…….
走着走着,苏沫终于来到了重症病房,眼前的身影有点熟悉,是孟医生。
孟奕柏正在走廊和护士交代着些什么,转身一抬头。“苏沫,你怎么在这里。”
“孟医生,你怎么也在这里?”苏沫动了动苍白的嘴唇。
还没等孟奕柏回答,刘希就惊讶地开口说道:“这是顾总的主治医生,苏小姐你们俩个认识吗?”
苏沫一瞬不瞬地看着孟奕柏,
有点慌神,“什么…怎么会…孟医生,你快告诉我,顾墨沉他怎么样了,他到底怎么样了…”
“经过昨晚的抢救,算是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了,只不过因为头部受到比较重的伤,所以现在还在重症病房…”孟奕柏翻了翻手里的病例,缓缓开口。
“那我可以进去看他吗….”此时的苏沫已经哭的满脸都是泪水,说出的话那么柔弱甚至带着请求。
孟奕柏看到眼前这个女孩,在动物园里与她相识,那时候的她活泼灵动,笑得灿烂,跟朵小花一样,浑身都散发着阳光的青春气息。现在的她是那么憔悴无力,额前散落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干的起皮的嘴唇,跟他印象中的落差很大。
他心中不由一紧,刚要说出去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害怕自己接下去要说的话会让苏沫承受不住,微微张开的嘴巴紧紧闭了上去。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轻言细语地说,“顾墨沉现在在重症监护病房,按理说你是不能进去的….”
“我求求你了好不好,我就去看一眼,就一眼…”苏沫继续哭着眼角止不住泪水。
“医生,你就通融一下吧,苏小姐没有见到顾总的话她是不会安心回病房养病的。”此时旁边的刘希也看不下去了,忙着求情。
“苏沫,你还怀着孕,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想,你病倒了对孩子是不会有好处的,万一顾墨沉醒了而你却倒下了,相信他也不会原谅你没有把自己照顾好的。”孟奕柏试图柔声地安慰着她,“这样子吧,我就让你进去一小会,你看完了后马上回自己的病房休息,这样你可以答应我吗?”
“好好好,我答应你,只要能让我见到他,我都答应你。”苏沫紧紧地抓住了孟奕柏的手,激动地说道。
修长的手指,但是手心却是凉凉的,孟医生握着了苏沫的手,一阵温暖突然让苏沫觉得感动,以前自己冷的时候,顾墨沉也是这么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哈着气让手变得暖和了起来。
她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苏沫很怕,她的每一个脚步都迈得很沉重。
她很想见顾墨沉,但是她又很害怕,害怕他不会醒来,害怕他不能像以前那样跟他说话聊天,哄她笑。
小心旋开房门把手,苏沫推门进去,眼神触及病床上的那个人,整个人顿时忍不住一颤。
他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安静地躺着,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有输氧的,有心肺监测仪的管线、有抢救用的输液管,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只见监测仪的心型符号在跳。
昏迷中的顾墨沉,沉目长睫,安适寂静。全然没有平时霸道无理的气焰,留下一个纯粹的轮廓,脆弱得叫人不忍心承认,这样子的一个人,竟会是顾墨沉。
苏沫走过去,守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她凝视他的脸,便赫然看见了他的伤。
她无声地哭了起来。
终于知道,原来顾墨沉真的伤的这么重。终于知道,快要失去自己最爱的一个人时,那种悲伤那种绝望能到什么地步。
孟奕柏站在门后,视线落到苏沫背影上,看见一副安静守护的
画面。
他看着这个女孩子,想起上一次和她谈笑间言及的谈吐,总叫他想起伦敦老城区爬满常春藤的暮色墙面,落雨的泰晤士河,浓雾中维多利亚式样的街灯,一切安静的、美丽的、好似旧日时光才有的平和细致。
可今天他又看到了她崩溃痛哭,绝望无助的眼神,那种柔弱直击他内心,他对她存了眷顾与怜惜,他紧紧地攥着手。
刘希拉着孟奕柏走到了外面走廊,神色焦急“孟医生,你实话说,顾总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
“嗯…刚才苏沫在,所以我也不好多说,顾先生伤势比较严重,我们为他做了脑部的手术,具体什么时候会醒我们也不知道,只是请家属做好准备,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三五年,也许永远也只能像现在这种状态了…”孟奕柏吞吞吐吐地挤出来这些话。
“三年五载,你在开玩笑吗?”刘希的声音显然高了一个分贝。
孟奕柏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安静一下,“这里是医院,请你不要情绪激动。”
刘希不耐烦地看了看周围,叹了口气。
“孟医生,请你尽力。”
“作为医生,无论病人是谁,我们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抢救,然后还有一件事…”
孟奕柏一本正经严肃地盯着刘希,缓缓开口说道“苏小姐已经很虚弱了,她怀着孕,所以我们刚才的对话你不要告诉她,只管说过段时候顾墨沉就会醒来,我怕她心里承受不住,孕妇是经不起这种折腾的。”
刘希顿了顿身体,示意地点了点头。
…….
病房里轻悄悄的,此时的她没有哭泣,兴许是哭累了,苏沫伏在床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病床上的顾墨沉,一下两下,苏沫轻轻地眨着眼,疲惫的眼皮耷拉了下来,她顺势睡了过去。
此时走廊里的孟奕柏和刘希轻轻地推开了门,看到病房里的情景,刘希赶紧走了进去,他以为苏沫又晕了过去。
乔什因为要在国内搭理公司的事情,实在走不开,就派了他匆匆出国,临走前自己对乔什的承诺万万不能作废,他得照顾好苏沫,处理好大大小小的事情。病床上的两个人估计会搞得他焦头烂额,但是他绝对不能倒下。
孟医生拉了拉刘希,挑了眉轻轻说道“她只是睡着了,嘘。”
wWW•ttk an•C〇
刘希安心地叹了口气,“还好还好,但是总不能让她在这边睡过去。”他求助的眼神向孟奕柏抛了过去。
孟奕柏蹲下来,心想着不能把苏沫喊醒再让她自己走回病房休息吧,如此弱的一个女孩,他不忍心,然后动作轻缓地抱起了苏沫,也许真的是太疲惫了,她没有醒,反而更加紧紧地搂着孟医生,像个小孩一样蜷缩在他怀里。
刘希心里觉得让苏小姐跟孟医生这么近距离接触不好,但是他并没有出手阻止,因为他也手足无措,如果是自己抱着苏小姐回病房,顾总醒来万一知道这件事,自己也绝对吃不了兜着走,顾墨沉对于苏沫的爱与占有欲,他们在以前的日常生活中也早就知晓。
想到这,他顿时心里暗暗庆幸,跟在孟医生的身后,来到了苏沫的病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