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忧为了确定东方剑确实莫名其妙地死了,于是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谨小慎微地走了过去,缓缓伸出右手,张开,在东方剑一动不动的如癞蛤蟆般浑圆的眼珠上方来回晃了晃,发现这个疯子确实已经气绝,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叹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以手抚膺之际又瞟到了东方剑的尸体,不觉间想起了刚才那惊悚的一幕,此刻还在脑中回旋,于是心生余悸,便将眼光挪开,尽量不触景生情,免得使梦魇般的场景流连忘返。可是眼光挪开后,梦魇虽然消失,但心下却不甚平静,愤怒之情如逐渐烧开的水一般“咕噜噜”地冒出了水泡,到达暴发的临界点时,徐忧终于遏制不住冲动的身体,转过头,伸出右脚,恨恨地朝这具早已失去知觉的尸体上踹去,边踹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疯子!差点吓死我!弄得我神经紧张,浑身瑟缩,食不甘味!万一我以后得了什么‘神经官能症’之类的病,我绝不会放过你!我要鞭你的尸,鞭你的尸!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我踹死你!踹死你!……”
喋喋不休地怒骂和看似一浪高过一浪的连环踹虽然不能把死去的东方剑给踢散架,但是至少,平了徐忧的怒火和怨气。
也不知骂了多久,踹了多久,徐忧已感到口干舌燥,浑身乏力,终于累得不行,坐倒在地,大口喘气,再次望着东方剑的尸体,竟然升不起一丝愤怒和怨气了,反而觉得作为堂堂武林四大家族的掌门就这样死了着实有些可惜,不仅如此,尸体随意曝露在地板上,死状难看且无人安葬,一丝怜悯之情又夹杂在其间悄然而生了。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情,刚才还对他恨之入骨,现在又顿生怜悯,说来可笑,实际上是人类拥有的正常的情感: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徐忧想将东方剑的尸体给埋葬了。他是出于对一代掌门的尊敬。至于对他的癫狂,则暂时抛却到一边,不予提及。
但是很快,徐忧则遇到了麻烦。
这座大殿的地下,是一块一块坚硬的花岗岩所砌成的,下面根本就没有土。即使练成了“一阳指”或“大力金刚指”也刨不出一抔泥土来。
于是徐忧哭了。
不是因为刨不出土而哭,而是因为自己忽然发现,这座大殿里,根本没有通向外界的出口。他出不去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以后的漫漫前程,就是守在这座封闭的连牛头马面都不会来访的凄清孤寂的地下殿堂,再伴着这具骷髅,伴着青铜案几上的四具铜像,四柱高香,一个饕餮香炉,六根红色的蟠龙柱子以及天花板上成千上万颗价值连城的璀璨的夜明珠,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孤独终老。
他就像一个被遗弃的、永远也不会被皇帝临幸的宫女,守在寂寞的深深宫苑里,独自啜泣。真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不,不,不,错了,错了。他怎么可能比得上宫女?宫女虽然肉体上寂寞难耐,但是至少不愁吃穿,而且还能看见每天的太阳和月亮,还可以和朋友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而徐忧呢?他肯定会被饿死。即使他不嫌弃东方剑的尸体能让他暂时果腹的话,那至多一个月,他还是会被饿死。
绝望,彻底绝望!
世界上最恐惧的事情莫过于此,那就是坐着等死。
世界上最最恐惧的事情就是守着一具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尸体,坐着等死,而且这具尸体还是男性,并且死状极其难看。
当一个人陷入绝境,并且万念俱灰之时,他的心已死,所有的恐惧自然就飞灰湮灭了,所以他也不再怕死了。可是此刻的徐忧并没有达到万念俱灰的地步,他还在大喊大叫,怒斥老天的不公,甚至毫不惭愧地去抢《窦娥冤》中窦娥的专用台词:天,你错堪贤愚枉为天;地,你不分好歹何为地?云云。
不仅如此,悲伤化作愤怒,他的愤怒又上来了,愤怒一上来,只能发泄在东方剑的尸体上,挥舞着双手,“砰砰砰砰”一阵乱敲,愤怒加悲伤再加无奈的眼泪四溢横飞,像滑落的流星,落地后悄无声息。
谁的眼泪在飞?是不是流星的眼泪。
不过徐忧可没有心情去管这眼泪到底是流星还是哈雷彗星飞出来的,因为无论是什么星飞出的泪都无法抚慰此时此刻他心中的伤悲。
与其做无用功,也还是只能做无用功:继续不舍昼夜地捶打着东方剑的尸体。就是这可恶的尸体,将自己带到这万劫不复之地,毁了自己的前程,毁了自己的一生!
越想越气,越想越鬼火冒,干脆大喝一声,猛然双拳齐挥,欲将这可恶的尸体锤成肉泥。
只听“砰砰”两声闷响,徐忧忽然停了
下来,他感觉自己不是锤在肉体上,而是锤在一本书上。
好奇心压过了怒火,徐忧伸出手去,慢慢摸索着他的裤裆。游走了一阵,终于停在了左侧大腿上,再次摸了摸,此物面积不大,可能就差不多和手掌相仿,但是质地很好,应该就是一本书,没错。想到此,徐忧也顾不得什么道德礼仪规范,一把撕开了他的裤子,扯出那本小书。
“啪”地一声,徐忧刚抽出来,瞧了一眼便惊得将这小书给吓得掉在了地上。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匪风之恋。
原来,这本书就是东方世家的不传之秘、武林第一奇功“匪风之恋”。没想到,竟然被东方剑随身携带,还揣在如此靠近裤裆的地方。这招果然绝,也只有特立独行别具一格甚至别出心载的奇葩才想得出来: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即使被人搜身,也没人会有兴趣检查你的裤裆。除非那个收身的人也是朵奇葩或者有特殊癖好。不然这个地方倒也绝对安全。
“我都要饿死了,还要这本破书来干什么?”徐忧望着掉在地上的小书无奈地摇头道。
“你说说你,为什么就不能变成一个馒头或者包子呢?偏偏就是一本不能填饱肚子的书!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你让我情何以堪啊?虽然我的精神很空虚,但是,起码现在,我觉得物质粮食比精神粮食更重要!所以,书兄,对不起了!”徐忧对着这本沉默的小书喋喋不休地发泄着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抑郁,索性双手伸出抓起了这本不会挣扎也不会反抗的小书,继续说道:“虽然你并不美味,也不能填饱我的肚子,但是毕竟能让我不至于立马饿死,所以,我现在要吃了你,请你不要怪我。”徐忧说罢,就闭着眼睛,张开嘴巴,将这本巴掌大的小书往嘴里送去。可是刚送到唇边,他就立马停住了,赶紧将其仍在了地上,捏着鼻子,大声呕吐不止。
可是因为自己久未进食,肚子里空空如也,胃里虽然翻江倒海,无奈雷声大雨点小,吐出来的全是酸水。吐完之后,无奈地叹息道:“书兄啊,书兄,你为什么这么臭啊?”
原来,这本秘籍一直作为贴身之物随身附着在东方剑的身上,而东方剑虽然贵为一派掌门,但是却很少洗澡,加上又将此秘籍存于离裆部最近的地方,经过长年累月的熏陶,此书便自然而然“芳香宜人,沁人心脾”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