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叶幸睡的正香,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个怪异的声音,时远时近,像是绕着谁家的院子一直打转转儿。起初叶幸并没有听清楚,直到那声音转过来才听得真切,原来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叨念着:
“发面干粮就大蒜儿,不吃不吃又一瓣儿……发面干粮就大蒜儿,不吃不吃又一瓣儿……”
“干嘛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叶幸随意抱怨了一句,翻个身便又想继续睡。可是那个声音一直忽远忽近,好不容易刚要睡着,又开始喊得越来越响,导致叶幸再也无法合眼。叶幸睡不着,便索性坐起来细细琢磨这句话,“什么‘发面干粮就大蒜儿,不吃不吃又一瓣儿’……”突然,他猛地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头皮一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道是那个骷髅头?”
正这样想着,睡在身边的爷爷也坐了起来,直勾勾盯着叶幸的脸:
“娃子,你听见什么声音了没?”
“嗯嗯。”叶幸点点头,黑暗中隐约觉得爷爷的神色有些奇怪,又随即说道,“许是我听错了,快睡吧。”然后躺下来闭着眼睛佯装睡熟。
待爷爷躺下,那个声音终于不再出现。叶幸翻了个身,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难不成还真是来了白骨精?叶幸困得厉害,来不及细想便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后,爷爷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丝毫不记得昨晚听见的声音。叶幸于是再次上山,去看看那个骷髅头到底有什么秘密所在,谁知骷髅头还是安安静静的守在原地,没有移动过的痕迹。午时老白头儿再来,也是看着它皱了皱眉,继而飞起一脚,骷髅头顿时像足球一样悬空着飞滚了出去。
老白头儿一直目送着骷髅头消失不见,嘴里还咒骂道:“你奶奶个熊滴!爷爷好心喂你,你居然还不领情,我让你‘发面干粮就大蒜儿,不吃不吃又一瓣儿’!”
“白爷爷,你昨晚也听到了?”叶幸凑上来问。
老白头皱了皱眉,思索道:“我也不确定是真听见了还是做梦,反正是这玩意儿没差了。”
“我昨晚好像也……”叶幸看了看爷爷,爷爷也不吭声,自顾自吃干粮。
“你也听见了?”老白头儿不可思议地看着叶幸。
叶幸突然不知道该不该说,挠头模棱两可地说道:“可能是……”
这件事情后来再没有人深究,那个骷髅头也再没有出现过,可是不出半月,住在前院的老白头儿就去世了,整个村子的人都聚到老白家来。
据白家人说,昨儿晚上老白头儿还好好的,老爷子一生最爱酒,吃饱喝足之后还拎着酒瓶子窝到炕头上,直到睡觉的时候还是一切正常,哪知今日一早,白奶奶见老头子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去放羊,过去一看,这才发现老白头儿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说来也怪,一般在睡梦中过世的人看起来会比较安详,没有承受痛苦,可老白头儿却不一样,两只眼睛睁得很大,合都合不上,瞳孔大张,眼白布满了红血丝,嘴巴也张得大大的,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像是临死前感受到了极度的恐惧。
人们看到老白头儿的模样,不由得骇了一跳,齐齐往后退。村里的吴医生听说这件事儿,过来检查了一番,似乎也是对老白头儿的死因感到好奇,于是拿出一些小仪器,学着城里大医院专业医生的样子忙了一阵子,反正村民们不懂医术,更看不懂吴医生在做什么,总之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心脏骤停导致猝死,至于心脏是怎么停的,吴医生也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老白头儿的儿子在镇上打工,得知父亲的死讯匆匆赶回来,进了家门就扑倒在老白头儿的棺材前哭得天昏地暗。
那时候农村里死了人,尸体都要搁上几天才能下葬,可是近来天气不好,总是下雨,灵棚不方便搭在外面,于是白家人把西屋收拾出来当做灵堂,放置老白头儿的遗体,也供村里人慰问吊唁。
晚上,刚从镇上回来的白昌永执意要为父亲守灵,白奶奶尽管心疼,但也拗不过他,只好请了两个胆子大的人陪着。一个是村里杀猪的老李,长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另一个是比较年轻的小林子,虽看起来瘦弱,但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阳刚之气,据说他一生下来母亲便去世了,神婆说他八字过硬,命里克亲,于是父亲也不愿意认他,就像个孤儿一样,为了活着才去专门给人看尸,收几个红包填填肚子。
白昌永倚着老白头儿的棺材一刻也不肯离开,老李和小林子则守在门边,以免有谁家的猫猫狗狗前来骚扰,其他人都睡下了,夜里又变得格外安静。不久,老李打了个哈欠,三人也渐渐有了睡意,正打算合眼眯一会儿,突然又响起了那个怪异的声音:
“发面干粮就大蒜儿,不吃不吃又一瓣儿……发面干粮就大蒜儿,不吃不吃又一瓣儿……”
仿佛就在老白家的院子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你们听见了么?”最先打起精神的是杀猪的老李,坐直了身子侧着耳朵往墙上一靠。
“这是怎么了?”白昌永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
“你们能听清它说的什么吗?”老李皱着眉头问道。
小林子也不慌张,侧着头细细听了听:“好像是什么‘发面干粮就大蒜儿,不吃不吃又一瓣儿’。”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白奶奶似乎也被这个声音惊醒,没敢开灯就往西屋跑,吓了三人一大跳。
“白大娘,你怎么不开灯啊。”小林子埋怨道。
“嘘……”白奶奶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招呼三人凑近,才小声说道,“之前老头子也和我说过半夜听见这个声音,我当时没在意,以为是他在做梦……”说着,白奶奶瞅着棺材又掉下眼泪来。
“啊?”白昌永更加恐惧,瞪着眼睛向白奶奶问道,“妈,我爸真的听见过?”
白奶奶抹着眼泪回答:“你爸亲口跟我说的,还说那是个白骨精。”
“那……那我们不会都得死吧?”白昌永彻底慌了神,缩在一旁直打哆嗦。
其余三人顿时沉默了。许久,老李从床底下的口袋里掏出自己托人用生铁打造的那把杀猪刀,紧紧握在手里,重重地吸了几口气,咬牙说道:
“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刀硬,还是它的骨头硬!”
说着,老李拿着刀就要往门外跑。
大概是担心又添了人命,白奶奶一把拉住他:“你别出去,等到天亮它就走了。”
“白大娘您放心,我去看看。”老李回头安抚了一句,便又迈开了步子。
小林子好奇,也跟在老李身后出去了,屋里只剩下白家母子俩。
“妈,老李和小林子不会出什么事儿吧?”白昌永有些不知所措,“这要是死在咱们家,可不好收场啊!”
“别瞎说!”白奶奶厉声呵斥,狠狠地瞪了白昌永一眼,“没出息的东西!瞧你那窝囊样儿!”说罢,一转身也往外面去了。
白昌永再不敢多说什么,畏畏缩缩地跟了出来。
为了不惊扰到那个东西,白奶奶没有打开院子里的灯,四人挤在屋门口的矮门旁仔细向外看去。
只见一团莹绿色的火焰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幽幽晃动。
“那是鬼火么?”小林子好奇地问道。
“嘘……别出声。”老李靠着矮门弯下腰来,再定睛一看,那团火焰竟是顶在一颗人头骨上,那颗头骨正一蹦一跳地绕着院子四处乱窜,“你们仔细看鬼火下面。”老李回头提醒道。
“天呐!那是……”白昌永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还真是……白骨精?”
“看来声音应该是从那颗骷髅头的嘴里发出来的,”老李推测道,“既然这样,那好吧……”说着,老李猛地举起杀猪刀,胳膊用力一抡,只听“嗖——”的一声,还不待其余三人反应过来,紧接着“咔擦!”一声脆响,骷髅头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老李推开矮门正欲出去,却隐约看见一抹小小的白色的影子在眼前一闪,便没了踪影。
“那是什么?”老李皱了皱眉,思索着。
“快开灯!”白奶奶大喊一声。
白昌永立即摸索着按下开关,院子里顿时亮了起来。
老李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到那颗骷髅头的旁边停下来。经历了不知多少年风吹日晒的头骨已经变得脆弱,被老李的杀猪刀一砍,竟碎得七零八落。老李拾起他的杀猪刀,琢磨着不像是这只头骨作祟那么简单,刚刚那个白色的影子是什么……他猛然惊觉,正欲提刀往屋里走,看见屋门口的三人背后,老白头儿面无血色的站在那里。
老李不由得捏了把汗,幸好他时常替人看尸,死后起尸的状况也见过那么一两次,于是握紧了杀猪刀,凶狠地与老白头儿对视。
白昌永和小林子相互看了一眼,并没有察觉到站在身后的老白头儿,却是着实被老李目露凶光的模样吓到了:
“怎么了这是?”
“老李别是撞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