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你真的知道?”
如果是真的,事情也太顺利了!
“我当然知道, 不过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了,”三姨不由分说,拉了我的手就往里面走:“里面那个家伙像是察觉出来。当缩头乌龟给躲藏起来了……咱们现在,得趁着那个家伙身上受了伤,将他给抓住,再去找那真正的长生香囊,好将你真正的姥爷救出来,这件事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说着,已经拉着我往里面走了过去。
我回头望了程恪一眼,程恪略略点了点头。
“我说三姨,”我跟上去,忙接着问道:“您是怎么发现,我姥爷被人给取代了的?”
“其实一开始,谁能疑心到了自己家族长的身上去,”三姨一边走一边说道:“是因为那个阿九将咱们家的祖坟刨了,偷走了那个先辈菖蒲的尸体。你四姑姥姥就跟我打了电话,让我来玉宁盯一盯,看看那个阿九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会不会是魏长生派来搞破坏的。
我自然就听令照做了。结果倒是在跟踪阿九的时候,发现了阿九跟你姥爷有接触。
我疑心是你姥爷想骗取阿九的信任,好将魏长生给揪出来,后来越观察越不对劲儿,你姥爷做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这不是就将事情告诉你二姥爷了么!
结果你二姥爷像是早就知道了,也没说别的,只让我嘴严实点。千万不要把事情给说出去。
我当然也明白了, 族长真要是做出来了什么事情,那跟魏长生当初偷走长生一样,是个天大的耻辱,谁也不愿意就这样让族里蒙羞,能私了,肯定就私了了。
结果到了后来可倒好了,你姥爷倒是将脸皮给扯破了,引了不少的养鬼师往自己家里的祖坟闹。还让你们把长生给叫出来,当时我混在了那些个人里面,早就把事情给看了一个清楚。”
原来那一天潭深镇大乱,这个三姨也跟在了人群里面。
三姨接着说道:“还有定灵钟的事情,我也藏在了那个深潭后面全看明白了,这事儿闹的,简直让人咬牙切齿!哪里来的一个野灵,还敢欺负到了咱们杨家身上来了,我可不是就赶紧又告诉给你四姑姥姥了么!
结果你四姑姥姥让我继续盯着,不能轻举妄动,她搬救兵去,让我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告诉她。”
怪不得潭深镇那天闹腾的那么乱。却没看见四姑姥姥,感情四姑姥姥派遣了三姨这个“监视器”,早就将事情给了然在心了。
我咂摸了咂摸,忙拉住了三姨,说道:“三姨,那在潭深镇,姥爷要管我抢长生的时候,我掉下深潭,身上披着那毛皮斗篷的救了我的,是不是你?”
“毛皮斗篷?”三姨一双大眼眨了眨,满眼是个没闹明白的感觉:“你说什么毛皮斗篷?”
那个人……不是三姨啊!
我一直很想知道,前前后后帮了我两次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三姨也没闹明白什么叫做毛皮斗篷,也就没理这个话茬,只是继续说道:“这一次,你姥爷往那个大榕树那去了回来了,看的出来,身上受的伤非常严重,根本就没法子再积蓄了阴气更换身体,更别说再跳出来跟你们争抢了。
所以既然他没法子抢长生,自然只能先将长生的秘密给找到了,这才开了这个以物易物,专请有长生香囊的养鬼师,意思是想着将剩下来的长生香囊一网打尽,免得被你们找到了。
不过这一次也是巧,怎么就这么寸劲儿,让你们也给来了。”
寸劲儿是潭深镇的方言,意思是“连一寸也不差的巧劲儿”。 土休纵巴。
三姨说的,跟我们自己猜测的,倒是一模一样。
我就趁着这个机会问道:“三姨,那请问,真正的长生香囊的下落,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四姑姥姥告诉我的。”三姨不以为意的说道:“她跟我说,那个秘密,幸亏她出国给大姐镇宅之前,姥爷喝多了,走了嘴,她才听了一耳朵,要不然的话……今天可真是麻了爪了。”
三姨满口的潭深镇方言,自然更是做不得假,我这就明白了:“这么说,四姑姥姥是去找那个真正的长生香囊了?”
“算是吧,不过我也不确定,她说的搬救兵是个什么意思,总而言之,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也没告诉我,”三姨接着说道:“本来还想着照你四姑姥姥的意思,在这里盯一盯,既然这个机会难得, 咱们还不如放手一搏,等你四姑姥姥带着那个秘密回来,就省事了,你说是不是?”
这倒是……
而跟着三姨走了这么久,那一道帘幕,也没走到了头:“是不是,这里有迷魂阵?”
“肯定有。”三姨说道:“你姥爷现在那个模样,为了自保,当然是会多加小心了……”
说着,再冲过了一道黑暗的屏障,忽然看到了很多黑色的,全滚滚的东西,正跟兵马俑似的矗立着,将本来挺宽阔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的。
仔细一看……是瓮。
像是韩剧里面看见的,腌泡菜的大瓮。
那些个大瓮整整齐齐,黑沉沉的。
“这是什么东西?”三姨也有点纳闷:“也是迷魂术么……”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纸鹤出来,往上面轻轻的吹了一下,那个纸盒往大瓮上面刚飘忽过去,忽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住了,飞快的跌进了那大瓮之中去了。
三姨挑起了纤细秀美的眉头来:“奇怪了……”
说着,还想用什么东西试探一下,半晌没开口的程恪却说道:“不能过去。”
“啊?”三姨回头望着程恪:“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程恪略略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西川的古旧邪术,叫‘千头’。”
“千头……”三姨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什么叫‘千头’?”
“顾名思义,就是这些个瓮之中,有九百九十九个头。”程恪说道:“人的头当然更好,动物的头也能凑合用,是专门吞噬外来东西用的。”
“吞噬?” 三姨拧了眉头:“也就是说,是拦在这里,不让人进去的?”
“没错。”程恪说道:“要是有人靠近的话……”
程恪也拿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纸人,放在修长的手里吹了一下子,那个纸人飘然而起,冲着那些个大瓮就过去了。
“咕噜……咕噜……”宁静的大瓮之中开始传来了类似洗手池放水的声音,接着,是“哗”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冲出了水面一跃而且,一下子一口叼在了那个纸人上面。
就算是跟着程恪见了许多世面的我,都禁不住大吃一惊,从瓮里面出来的,果然……是个脑袋!
小小的,黑黑圆圆的,像是……猴子么?
那个脑袋露出了满口惨白的獠牙,又狠又稳又准的就凭空一跃而起,咬在了那个纸人的咽喉上!
地上落了很多水滴……不,不是水滴,鲜红色,带着腥气,是血!
“用自己的血养‘千头’,能让‘千头’听自己的号令。”程恪的声音还是轻描淡写的:“受伤的时候,将‘千头’搁在了外面防守,基本上能万无一失。”
感情养鬼师养的,就是这种东西,养一千个会咬人的脑袋,跟普通人养盆花草似的!
“沥沥漓……”不少血水在那个猴子脑袋跃出来之后撒在了地上,带了点长生汁液的气息,更是让人作呕。
“有了那种长生汁液,自然更是能让这些个‘千头’如虎添翼了。”程恪接着说道:“可见,这么严防死守的地方后面,就是那个附在了姥爷身上,身受重伤的那个人了。”
“这……”就连三姨,见到了刚才跳出来的那个脑袋,也像是起了鸡皮疙瘩,满脸不舒服的样子:“还有这种东西……真够恶心的,我都没听说过,还有这种养鬼术,不用说,又是西川的东西吧。”
潭深镇的养鬼术一般是以操控符咒和灵体见长,很少会饲养活物,只有西川,才是这种术的密集发展地。
我拉住了程恪的手,望着他:“你认识这种术?”
程恪略略点了点头:“我以前见过……”
一股子记忆,顺着程恪的手,一下子到了我的脑海里面。
很热的夏天,星光闪耀的深夜,银河在程恪头顶上熠熠生辉,他现在看上去还是一个少年,不过像是十七八岁,已经略略具备了大人模样。
程恪在浴室外面静静的坐着,等着罗程天罗程华等洗过了澡,打着哈欠回去:“困死了……要不是犯困,还就愿意在里面占着,程恪不能洗澡,变得臭了,那些个小姑娘,还会愿意时不时往他身边凑?”
果然……他们是把欺负程恪当成毕生乐趣的所在啊。
可是程恪还是安安静静的,像是没听见一样。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
“他就是仗着一个臭皮囊!”有人附和着说道:“要说气势,还是程天哥最潇洒!那些个小姑娘眼光肤浅,不要也罢。”
“哼,黄毛丫头,我还真不看在眼里。”罗程天光着膀子,将毛巾搭在了自己的背上:“爱他妈咋地咋地!不瞒你说,我把那浴室里面的水全放光了,程恪去了也没水用,哈哈哈哈哈……”
“高!程天哥就是高!”早有几个少年跟着附和:“附近没水,逼着他去荷花池子洗澡,不……洗咱们的尿!”
“哈哈哈哈……痛快!”
我叹了口气,这些熊孩子到底怎么想的,怎么就至于这样深仇大恨了!
程恪也听见了,没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点着朱砂的小人儿,在手里吹了一下子,那个小人儿飘忽着就上了天,程恪从草丛里面站起来,拍打了拍打粘在身上那青葱的草叶子,惊起来了满坑满谷的萤火虫,那颀长的身影自顾自跟着纸人去了。
纸人显然是个导航引路的作用,带着程恪就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一个小小的溪流旁边。
溪流很清冽,能清楚的看到了溪流的底部。
这里,应该是干净的。
程恪脱了衣服,白皙的身材比现在还要单薄,慢慢的浸在了一看就很清凉的溪水之中,怔怔望着溪水里面映出来了满天星光,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他一直都出鞘利剑一样的锋锐挺拔,但在这个时候,也像是挺拔的累了,慢慢的垂下了颈子,弯下了腰,一手托在了线条优美的下巴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夜凉如水,他听着风在耳边掠过,终于是个放轻松的时候了……
可是精神才刚刚松弛了下去,他听到了一阵哭声。
抬起头来,他觉得疑惑,既然是纸人指引过来的,这附近,不该有人。
但是那个哭声,更加的清晰了。
程恪还是叹了口气,从溪流之中站了起来,重新穿上了半旧的月白麻布衫子,迈开了长腿,从草丛之中走过去,看向了哭声顺风而来的方向。
有两个人的身影,一大一小。
那个大人左手正提行李一样的提着一个小孩儿,那个小孩儿显然正在挣扎哭闹不休,因为距离不算近,声音传到了程恪这里,已经细如蚊呐:“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妈……”
那个大人身边,有很多很多的大瓮。
而大人根本没顾得上回答那个小孩儿,只是将那个小孩儿倒提了起来,右手一扬,一道寒光流星似的闪耀了起来,手起刀落,那个孩子的脑袋跌到了一个大瓮之中。
程恪比现在还要澄澈的桃花大眼骤然一缩,他不由自主奔着那些个大瓮就过去了。
那是就连西川也禁止使用的邪术,谁敢在罗家附近用!
可是到了那个大瓮前面,他看清楚了那个大人的面貌,脚步也就停下来了。
他满心是个不可思议,为什么……这怎么可能……
“哦?”而那个大人见到了程恪,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样子:“你怎么来了?”来自阴间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