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的一点都不挑剔,觉得有吃的就好了,没有嫌弃这边的环境,坐在长凳子上,看着那个忙碌的做馄饨的妇人。不过,这里的桌椅都被老板娘擦得很赶紧,没有一般小饭馆里面的厚重的油垢。
“亭子哥哥,这里的东西好吃吗?”小姑娘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吃东西呢,以前只跟着哥哥们在大酒楼里的包厢里用过饭,那里门一关,就看不到外面的事物了。
不像现在,坐在这里,视野很开阔,街边的来来往往的人,还有这边怎么煮馄饨的,都看的一清二楚呢。小姑娘很是新奇,有点担心这样的味道好不好。
赵小胖也是,看着小姑姑问出了这个问题,自己就不问了,眼巴巴地瞅着铮铮,想看他怎么说。
“小小,睿睿,这家的馄饨味道很不错,不用担心,要不然我也不会带你俩过来尝尝。”公冶霆铮说道。“她家还有很多好吃的,下次咱们再过来吃,今天晚上回去还要用晚膳呢,不能吃多了。”
“铮铮,你是怎么知道这家馄饨店的呀?”赵小胖五岁了,觉得很是奇怪,像公冶霆铮这样的人,不会对吃食上面有过多的关注,今天竟然带自己和小姑姑来吃了,真是意外。这种事不是应该让自己来做的吗?
公冶霆铮看着那边还在包着馄饨的老板娘,知道三碗馄饨煮好还要点时辰,就给两个小家伙讲了讲,自己是如何发现这家店的,还有那个老板娘的故事。
“这还是前段时间,我和管家去书斋买书,听着书斋的伙计说的。”公冶霆铮想着那天两个伙计的话。
“秦氏馄饨,那味道真的是不错呀!秦嫂子人也厚道,那么大一碗,像我这么壮的人都吃得有点撑了。”两个伙计看着书斋里也没什么人,就站在柜台这边小声地说着话。
“是的是的,每回我都喜欢去她家吃。不过,咋天天看她是一个人?也没人来帮衬下,不过有时候还看到有个小子在这边帮忙。这都一年多了,都没看过她相公呢。”
“你是不知道,我是听我大舅子家的说的。几年前,秦嫂子她相公去参军,然后死在了战场上,再也没有回来。她成了个寡妇,也没有个孩子可以依靠;娘家人要她改嫁,她死活不干,坚持留在夫家,照顾着两个老的。”
“大舅子家的还说,她从族里过继了一个小子,现在在书院读书呢,听说还怪有出息的!偶尔书院沐休了,也会过来帮衬帮衬。”
“虽然人家是个寡妇,但是知道的人都挺佩服她的,是个要强孝顺的人,把公婆当自己亲爹亲娘一样照顾着。”
“都没人喊她‘秦寡妇’,都是叫得‘秦嫂子’。我也怪佩服这个女人的,小小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现在做生意,也有了收入。以后,等儿子考出个功名之后,福气在后面呢!”
“听你这么一说呀,真的是觉得一个女的不容易呀!以后我就去她家吃馄饨了。”
……
公冶霆铮在这边,挑着书,耳朵已经把那边的事儿听完了。听完之后,
他记得最深的就是那句:几年前,她相公去参军,然后死在了战场上,再也没有回来。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从未谋面的父亲和两位兄长,都是战死疆场。最后运回来的,只有冰冷的尸体。他对战场这个词很是敏感,想到那个卖馄饨的秦氏,还有很多像自己这样,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亲的孩子,心里有点难受。
他想着,是不是没有战争,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生死离别?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阴阳相隔?……
现在他已经不是个天真的小孩子,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笑,战争怎么会因为自己的祈求而没有呢?要想做到没有战争,那就只能增加自己的实力,不然,只能等着别的国家的欺凌。
他站在书斋的窗户,看着远处的馄饨摊子,空气中还弥漫着那一阵阵的香味,自己就不由自主地走过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不是一个重口腹之欲的人,现在是第一次忍不住去吃了。
在门口等着的管家都被自家少爷的动作给惊到了。因为平时一个给人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现在居然在街边的摊子上吃起了馄饨,怎么看,怎么觉得惊悚。
公冶霆铮在这边尝了尝味道,确实很不错。
他坐在桌边,一边吃一边想:要是她的相公没有上战场,没有死去,她现在应该也只是个在家里面相夫教子的温婉妇人;而不是现在这样,起早贪黑,抛头露面的在这边为了生计做生意。
他想到了在书上看到的记载,几年前的那场战争,是大晋建国之后,和西戎的最大的一场战役,整个西北都是生灵涂炭。那场战争,大晋派了五十万兵马,从民间征了十万余人,浩浩荡荡的在西北边境开始了战斗。
那一仗,打了大半年,最后虽然把西戎赶出了大晋,攻下了西戎的一座城池,但是伤亡也是惨重的。五十万人最后只活了七八万,死伤无数。公冶霆铮的父兄都是在那场战役中,永远的留在了西北。
吃到最后,他都哽咽了。他也是一个孩子,一个渴望有个家,一个有父亲母亲的疼爱,有兄长的呵护的家。但是就是战争让这样的愿望都破灭了。这个世上还有多少像自己一样的孩子呢?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只要战争不停息,那么这样的人数就会不断地增加。
用完了最后一口,他在桌子上放了一锭银子,然后就离开了。秦氏在后面喊了好几句,说着给多了,他也没有回身。听着后面的喊声,他知道,自己现在还小,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小也有小的好处,可以继续积蓄力量,等到以后长大了再爆发。
他终有一天,会和父兄一样,披甲上阵,把那些西戎的蛮子赶出大晋。
公冶霆铮已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的沉淀,心情早已平复了下来,心平气和的把秦氏的遭遇简单的说了一下。然后两个小家伙都听得愣住了,小姑娘倒没有太大的感触,因为她好多事情都不懂;赵小胖听得很明白,觉得这个妇人真是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