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破晓的朝霞映红海面,滩头阵地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两架涂着路离斑驳迷彩色的米-171直升机径直飞过滩头上空,远处战斗舰只、登陆舰只在集结,抗登陆部队在进ru战壕和掩体。更深的二线阵地,铁甲快速抗登陆兵团在陆续进ru阵地。再远的地方就看不见了,但是可以预见到层层的封锁。

93春雷演习,一触即发。

直升机直接降落在导演部的山顶临时机场。老爷子穿着迷彩服戴着作训帽,在刘参谋长等高级军官的陪同下走向导演部的掩体。

导演部的作战沙盘上,各个部队的集结情况都在上面。老爷子听着汇报,认真地看着沙盘。

“目前,各个演习部队都按照预案在陆续进ru演习现场。”总导演汇报说,“但是,担任红军特种大队的军区狼牙特种大队……失踪了。”

“失踪了?”老爷子一抬头。

“对。”总导演说。

“红军司令部知道他们的去向吗?”刘参谋长问。

“知道,但是不肯说。”总导演说。

“为什么?”老爷子问。

“他们想给蓝军造成突然打击,怕我们导演部泄密。”总导演苦笑。这种情况在以往的演习当中不多见,不过确实也有。

“这个何志军,搞什么搞?”老爷子甩出来一句。

“首长,要不要密语呼叫,让他出来汇报。”刘参谋长问。

“不。”老爷子制止他,“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花招。”

军官们走向面朝海面的了望台,整个海面犹如诺曼第登陆前的犹他海滩。

“华明一号”货轮渐渐靠近晨色当中的码头,诺大的海锚沉重地扑进大海的怀抱。华明集团林秋叶经理站在码头上,晓敏给她撑着伞遮挡着细密的雨滴。海关高副关长满脸坏笑:“林经理,你这可是招我犯错误啊!不检查就通关,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你知道吗?”

“得了!”林秋叶笑着说,“你要的部队介绍信、情况说明都已经给你了!海警那边也都拿到相同的手续了,这也算你们给部队建设作贡献了。”

“我们刘总不是说了吗?今天晚上请你们吃饭,算是答谢了!”晓敏在旁边笑着说。

“真搞不懂现在的部队,为了演习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都使得出来。”高副关长看着货轮停泊好无奈地笑,“我们当兵那时候,多纯洁啊!”

“要不怎么叫特种部队啊!”晓敏在旁笑。

货轮靠稳,吊车开始起吊集装箱。下面有货柜车已经在等。

开始升空的集装箱里面,已经吐得只剩下酸水的战士又吐成一片。

“忍着!”林锐高喊,“都不许出声!不然被发现就麻烦了!”

田小牛捂着自己的嘴,吐在手里。

穿着便装的何志军和耿辉大步走下舷梯。两人都是西服,风度翩翩。

“穿上这个衣服你还象个人啊?”林秋叶笑道。

“什么人啊?”何志军苦笑,“整个一个走私分子!我都快不会走路了,还是穿军装舒服。”

“这是高副关长,也当过兵。”林秋叶介绍。

“南海舰队榆林基地,正营转业。”高副关长和何志军、耿辉握手。后面紧跟着下来的是参谋长等和郑教员、陈勇、刘晓飞等。都是穿着便装,戴着墨镜神情警惕。

“谢谢支持!”耿辉真诚地说。

“天下当兵是一家,何况还是公事。”高副关长笑道。

货柜车都已经装好,林秋叶签字。高副关长也签字,挥挥手。货柜车队出发了。林秋叶和晓敏开车带着,到岔路口分开了。

林秋叶把车停在旁边,挥挥手。

何志军坐在货柜车里面挥挥手,车队径直走了。

“他们去哪儿?”晓敏好奇地问。

“不知道。”林秋叶说,“对了,廖文枫问没问你今天干什么来了?”

“没有。”晓敏说,“我就说帮你办点私事。”

“晓敏,我叮嘱你的话千万别忘了。”林秋叶说。

“放心吧。”晓敏说,“关于何叔叔的事情他一句都没问!”

林秋叶点点头:“你也不能说!”

“我傻啊我?”晓敏笑着说,“您对我天天三次教导,我耳朵都出茧子了!走吧,咱们还得去市政府谈地皮的事儿呢!”

奥迪车开走了。

远处山头,廖文枫穿着运动服站在一辆山地车旁放下拍摄货柜车队的长焦照相机,苦笑:“果然有一套!”

他打开旅游地图,在上面寻找着。他再抬头看看远处的海面,武装炮艇已经挂着红旗拉起了警戒线,海岸边的空中也有直升机在巡逻。虽然看不见地面的警戒线,但是可以想见肯定是重重封锁。

“进不去了。”廖文枫感叹。

他蹬着自行车回去,这个硬圈套他可不想碰。

“我们现在已经在蓝军纵深后方的后方了。”何志军放下望远镜,耿辉跟他一起站在仓库顶上。

“他们不会想到,我们会从他们后方的后方开始扎入心脏!”耿辉兴奋地说。

“嗯,所以我们要做好后方工作!”何志军眨巴眼,“做好自己老婆的工作,就是战争胜利了一半!”

两人哈哈大笑。

仓库里面,集装箱已经打开。昏暗的光线下,战士们开始作各种战斗准备。两个空降兵的研究员在指挥战士们组装调试动力伞和三角翼,参谋长和郑教员面对着围着地图的军官们在布置战斗任务。

“午夜开始,发动攻击。”参谋长说,“行动代号‘北国苍狼’,各个作战单位的代号是苍狼一号开始按照战斗序列排列。我们保持绝对的无线电静默,化整为零,完成各自的战斗任务然后死守!我们的援军会在凌晨1点开始登陆,如果顺利,你们死守不会超过4个小时。”

“如果四个小时,援军没到呢?”一个干部问。

参谋长抬头看他一眼,淡淡的四个字:

“死战到底!”

林锐在压空包弹,脸上的迷彩油已经画好,他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战士们:

“丢弃除了水以外所有生活物资,我们要缴获敌人的来用!多带弹药,蓝军地面部队都是我们军区的精锐集团军,这会是一场硬仗!子弹打光了,用拳头和枪托,被蓝军按住了,用牙咬用头撞!不许一个人被俘,只能按照演习规则阵亡!明白没有?!”

“明白!”战士们怒吼,眼睛都冒火。

何志军和耿辉大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官兵们起立。

参谋长跑步到下面敬礼:

“报告大队长同志!狼牙特种侦察大队特战队员全员到齐,正在进行战斗准备!请指示!”

何志军挥挥手:“继续准备!”

“是!”参谋长敬礼,跑步回去。战士们又开始忙活。林锐带着战士们背着步枪,开始调试动力伞和三角翼。陈勇、刘晓飞和张雷蹲在地图前,看着参谋长。

“午夜开始的所有攻击行动,其实全部是为了你们‘猫头鹰’战术分队作疑兵的!”参谋长严肃地低声说,“当然,他们会完成自己的任务!我也相信他们会把蓝军搞得乱七八糟,而且死战到援军抵达!但是你们不要忘记你们的使命和责任……大队长,政委!”

参谋长和郑教员急忙起立,三个军官也起立。穿着便装的何志军和耿辉都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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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下说吧。”何志军挥挥手。

都蹲下了,围着在地图前的大队长。

“我们现在整个大队等于已经深入敌后了。”何志军说,“这就是我们要死战的阵地!蓝军的电力、后勤供应、油料供应、机场、导弹旅阵地、雷达站等都在我们的攻击目标以内,午夜时分一旦战斗打响,整个蓝军后方会乱成一团!你们就要在混乱当中出击,兵分两路——一路由陈勇率领,使用三角翼攻击蓝军总司令部;一路由刘晓飞、张雷两名学员率领,林锐担任副手,他毕竟熟悉部队,使用动力伞打掉蓝军设在滩头的前沿指挥部!然后你们要死守,死守到我们的登陆部队可以占领这些要点,任务就完成了!”

“在战术上,这等于自杀。”张雷冷冷地说。

“对。”何志军黯然地说,“那怎么办呢?我们没有那么强的海航和陆航力量,可以接应特战分队出来。这是客观现实,但是我们一样要完成任务!”

“引导海航轰炸、指引导弹攻击,这些特种部队可以完成的任务我们一样都没完成。”张雷说,“我们现在就等于是敢死队,是人造的智能炸弹、电视制导导弹……只有进去,没有出来。”

“我们没有啊?!”何志军说,“你以为我不心疼?!航空母舰,我们有吗?!海军巡航导弹,我们有吗?!我们什么都没有,就这么几杆破枪几个破人!”

“张雷说的有道理。”耿辉说,“但是问题不是我们这个层面可以解决的,国家和军队都很穷,我们现在只能来用自己的牺牲和勇敢来弥补这个差距!”

“我不怕死,只是希望我的死有价值。”张雷站起身戴上钢盔,“希望若干年后,我们不用在战争当中执行这种必死的任务!”

“会有那一天的!”耿辉拍拍他的肩膀,“责任和使命,在你们这一代军人身上!记住你今天的悲愤——若干年后当你成为特种部队的指挥员,你会为你今天的悲愤感到骄傲!因为我们的军队强大了,现代化了!”

张雷敬礼:“勿忘国耻!牢记使命!”

11点将至,各个分队都陆续点名出发,或者乘坐大轿车,或者乘坐货柜车离开了仓库。

“燕丹善勇士,荆轲为上宾。图尽擢匕首,长驱西入秦……”

看着他们的背影,靠在仓库货物麻袋上抽烟的张雷嘶哑的嗓音低沉地说。

“这就是我们的使命。”刘晓飞坐在他的身边吐出一口烟,“犹如你天生就是伞兵,你生下来就是被包围的一样。”

“我好像也是现在才开始思考特种兵的价值。”林锐坐在张雷那边抬起头吐出烟圈,“我们被扔进这个虎狼之师,经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训练,被冠以各种荣誉和光环。我们面对着死亡,面对着伤残,面对着可能被俘凌受的巨大耻辱……我们每次出击,都要告别亲人和爱人的眼泪,然后投身进ru无尽的黑暗,可能从此不再归来。我们为了什么这样去牺牲呢?”

“一个信仰,一面旗帜,和一句誓言。”张雷淡淡地说。

“我和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他们会笑我。”刘晓飞笑了,“如果我上了地方大学,学个好专业,毕业以后可以跟我爸爸做生意赚钱,可以过不错的生活。而我的未来,就是在深山里面,苦守着清贫,苦守着寂寞,当自己年华老去回首一看,可能一辈子也没经历过战争就这么过去了。——但是我不会后悔,因为我们的身上都流淌的男人的热血,心里都有一个铁血的梦!当我老去,我会告诉自己的孙子——在这面鲜艳的军旗上虽然没有你爷爷的鲜血,但是却有他的青春!他把青春献给了这面旗帜,永不褪色的八一军旗!”

“血是红色的,梦是绿色的。”林锐也笑了,“当我们投身黑暗,在枪林弹雨之中与死神接吻,伤痕就是我们最好的勋章!”

“都成诗人了?”张雷笑。

三个哥们哈哈大笑。

张雷伸出右拳:“必胜!”

刘晓飞和林锐伸出右拳,三个拳头撞击在一起。

“必胜!”

嘶哑的吼声,让不远处的战士们都睁开眼睛,看见没事又都闭目养神。

三个人抽着烟,等待着战斗命令的下达。张雷低声开始背诵一首诗:

“等着我吧——我会回来的!

只是你要苦苦地等待!

等到那愁煞人的阴雨,勾起你的忧伤满怀;

等到那大雪纷飞,等到那酷暑难挨,

等到别人不再把亲人盼望,

往昔的一切,一古脑儿抛开。

等到那遥远的他乡,不再有家书传来;

等到一起等待的人,心灰意懒——都已倦怠……”

战士们睁开眼睛,看着张助理背诗。张雷的声音逐渐强起来:

“等着我吧——我会回来的!

不要祝福那些人平安!

他们口口声声地说——

算了吧,等下去也是枉然!

纵然爱子和慈母认为,我已不在人间,

纵然朋友们等得厌倦,在炉火旁围坐,

啜饮苦酒,把亡魂追荐……

你可要等下去啊!千万

不要同他们一起,忙着举起酒盏……”

战士们起身,站在不远处看着三个年轻的神色严肃的军人。张雷的声音已经很大,在仓库回荡。何志军站在充当指挥车的货柜车边缘,看着他们。

“等着我吧——我会回来的!

死神一次次被我挫败!

就让那不曾等待我的人,

说我侥幸,感到意外!

那没有等下去的人不会理解——

亏了你的苦苦等待!

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

从死神手中,是你把我拯救出来。

我是怎样死里逃生的,

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明白——

只因为同别人不一样,

你善于苦苦地等待……”

在张雷背诵诗歌的声音当中,参谋长大声下达了战斗命令,三人和战士们一起起身背上自己的步枪和装备,跑向动力伞。

仓库的大门拉开了。陈勇率领的三角翼分队首先起飞。动力伞分队在他们后面也起飞了。

外面的黑暗当中,已经是枪林弹雨,战火弥漫。

滩头指挥部的战斗没有什么悬念,失去电力供应的蓝军前沿阵地刚刚接通备用发电机,十几个背着动力伞的战士已经无声地从天而降。他们直接降落在蓝军滩头前沿指挥部头顶,从上往下对这个堡垒发动了攻击。

“催泪弹!”林锐冲着里面打了一梭子闪身到堡垒边高喊。

田小牛和董强一人拿四颗催泪弹直接就扔进去。

“我操!”林锐睁大眼睛,“你要不要里面的人活了?”

“反正不死人,我过过瘾。”田小牛嘿嘿笑。

里面噗噗噗噗四声,白烟在黑暗当中居然很显眼冒出来。

“防毒面具!”林锐都被呛着了,咳嗽着喊着急忙戴上防毒面具,“妈的!田小牛,你再用力过猛我踹死你!”

里面跑出来几个蓝军士兵,围在上面的战士们一阵扫射。蓝军士兵们都咳嗽着在地上跑。

“你们都死了!都死了!”田小牛着急地喊,“倒下啊!”

一个上士摆摆手,咳嗽着:“你们,太过分了!”

张雷和刘晓飞带着戴好防毒面具的战士们冲入堡垒,见人就打。林锐带另外一个战斗小组也进ru堡垒,逐屋搜索。枪声和催泪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蓝军的抵抗也很顽强,但是显然没想到红军特战分队会从天而降,防御阵地主要对外,没有对头顶,所以攻击如同劈开竹子一样顺利。

“准备坚守待援!”张雷高喊。

机枪哗啦啦架好,高射机枪摇平。

远处的海面,登陆舰队已经在接近。第一波次的水陆两栖坦克已经下水,和登陆艇一起直扑海面。蓝军还在抵抗,但是失去统一指挥显得凌乱。第一波次的海军陆战旅顺利登陆,战斗激烈但是蓝军显然大势已去。

“完了?”田小牛眨巴眼睛,“不过瘾啊?”

那边的消息从电台传来,陈勇也已经打掉了蓝军总司令部,但是损失惨重。三角翼在空中按照演习规则被打掉就有五架,十五个战士下地只有干看着,剩下的五架强行迫降成功。陈勇带人冲入总司令部,坚守到了援军到达。蓝军副司令等都被俘了,陈勇的分队基本上也差不多了,属于惨烈类型。

“看来是结束了。”张雷从堡垒顶部站起来。

已经是凌晨。他的脚下,可以看见各个登陆部队在按照预案登陆。场面壮观,水陆坦克、两栖吉普车、登陆艇、气垫船等机动运输战斗力量在靠近滩头,排成队列的海军陆战旅在登车往纵深挺进。陆军集团军的大部队也在上岸,空中是成群的战斗机和轰炸机在低空往纵深直穿。

由于红军特种部队的打击首脑、全面开花战术,蓝军的防御阵地崩溃了。张雷看着这壮观的场面,点燃一根烟。

“我们还得走!”林锐从下面上来,“快去准备!”

“怎么了!”张雷丢掉烟跟着他跑。

“大队长有命令!”林锐说。

三个主要分队领导围在电台前。

“根据航空侦察,蓝军机动装甲兵团在三线建立了防御阵地,而且已经在组织战斗部队准备反扑。蓝军司令不在总司令部,他建立了两个司令部,他的司令部在三线装甲兵团中心位置!”何志军的声音从电台传出来。

三个人看着地图。

“如果蓝军装甲机动力量投入战场,我们的滩头阵地将会受到致命威胁!陈勇的分队已经失去战斗力了,我手头的可以快速跟上的力量只有你们!我命令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打掉蓝军后备的司令部!”何志军高喊。

电台安静了,三个人都在沉默。

“操!怎么打?!”张雷摘下钢盔狠狠砸在地上,“那是坦克部队!我们就算是铁金刚,也要被碾成粉末!”

刘晓飞看着地图:“我们必须马上出发,如果蓝军的装甲机动兵团在我们的主战坦克上来以前发动攻击,水陆坦克是挡不住的!”

“通知战士们赶紧给动力伞加油!”林锐命令乌云,“清点弹药准备出发!快!”

乌云答应一声去了。

张雷冷静下来,拿起钢盔站起身:“现在天已经亮了,我们使用动力伞,等于是自杀攻击。”

“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你们的功绩与世长存!”林锐突然说。

都看他。

“莫斯科保卫战,一批一批的无名英雄扑向纳粹的坦克部队,用他们的肉tǐ来迟滞敌人的钢铁车轮!”林锐戴好钢盔系着带子,“他们也知道是自杀,但是他们更清楚——他们的肉tǐ迟滞敌人的进攻一秒钟,就是为最后胜利的到来拉近了一秒种!”

张雷戴好钢盔:“必胜!”

“必胜!”

外面乌云在指挥战士们加油,张雷看着远处山顶的直升机:“那是哪个部队的直升机?”

“那是演习导演部。”刘晓飞说。

“林锐,去找陆战旅要辆卡车!我们冲过去!”

“你的意思是?”刘晓飞问。

“抢了他们的直升机!演习导演部的直升机,蓝军不敢打!”张雷高喊。

林锐跑到下面,拉住一个海军陆战队的上尉:“红军特种部队!给我一辆卡车!”

上尉挥挥手,叫来一辆装着物资的军卡。林锐拍拍他的肩膀:“谢谢!”

卡车开过来,没有减速。战士们直接就攀上车边翻身上车。张雷和刘晓飞跳上驾驶楼,林锐开着车直接冲向演习导演部。都血红眼睛,杀气震天。

“连长,他们疯了吧?”一个海军陆战队的小兵张大嘴。

上尉张着嘴:“不是他们疯了,就是我疯了。”

演习导演部,老爷子正在观察着各个部队登陆,不时地点头:“何志军打的不错,完了后要他汇报。”

一辆卡车高速冲来。

刘参谋长一指:“那是干什么的?!怎么冲这里来了?!”

卡车径直停在导演部门口,张雷头一个冲进来端着81自动步枪。林锐和刘晓飞带着战士们冲进来摆开扇面对着里面的首长们,警卫参谋和秘书刷拉拉拔出手枪上膛。

双方弓拔弩张,一触即发。

“你们干什么?!”刘参谋长挡在老爷子身前。

“将军同志!”张雷眼睛血红,“战争期间,你们的直升机被我们征用了!”

“没天理了?!”刘参谋长怒吼,“都给我放下武器!”

“现在是战争!”张雷高喊,“按照战争规则办事,立即交给我直升机和驾驶员!”

“我送你们上军事法庭!”刘参谋长上来就一个耳刮子。

张雷嘴角出血,倔强地看他:“演习就是战争,这是你们教我们的!”

“直升机给他。”老爷子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

刘参谋长回头。

“按照战争规则办事。”老爷子淡淡说。

张雷立正敬礼:“谢谢副司令!”

“你是哪个部队的,姓名?!”刘参谋长怒吼问,“演习完了我找你算帐!”

“张雷,陆军学院侦察系侦察指挥专业17队学员!”

张雷敬礼,手从钢盔沿放下来,转身带战士们出去了。

两架涂着演习导演部标志的直升机起飞了。

“这是战争的游戏规则。”老爷子看着瞠目结舌的将校们苦笑着说,“我们教给他们的,他们只不过是在按照我们的话去作。”

值了一天夜班的方子君眼睛红红的,疲惫地走向自己的宿舍楼。她在晨色当中不时地和路过的同事打招呼,勉强笑着强撑着自己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

一辆军牌奥迪轿车停在宿舍楼前。她没在意,绕过轿车走向楼道门口。车门开了,萧琴下来笑容可掬:

“方子君大夫。”

方子君回头,看着这个中年女人。

“你好,我们认识吗?”方子君奇怪地问。

“我们是不认识。”萧琴笑着说,“你和我女儿认识。”

“你女儿?”

“我是刘芳芳的母亲。”

方子君看看车牌,是军区司令部的首长车,再看看萧琴:“阿姨,您好!您有事儿吗?”

“怎么,不请我上去坐坐么?”萧琴笑着问。

方子君在思考着。

演习导演部的两架首长直升机出现在蓝军坦克部队上空,准备死战到底的战士们从战车上抬起头看。各自部队的红旗都在飘扬,政工干部们在进行激情洋溢的战前动员:

“……不是因为我们是蓝军,我们就是演习的配角!这是真正的战争,我们要死战到底!你们看——首长们亲自莅临战区上空,来看我们的表现!我们一定打出我们钢铁八团的威风来!”

装甲兵们看着头顶的首长直升机嗷嗷叫。

直升机里面,红军的特种兵们握紧了步枪,围拢在舱门准备出击。

蓝军后备司令部。司令员正在对着作战沙盘布置,一个参谋进来报告:“司令员同志,演习导演部的首长专机来了!”

“这个时候来?”司令员有点意外。

“可能是来给我们作战前鼓劲的,仗打到这个份上,我们也是拼死决战!”参谋长苦笑。

“走,去迎接首长!”司令员挥手,高级军官们都跟着出去了。

蓝军主官们站在临时机场边上,面色凝重。两架直升机缓缓降落了。蓝军司令带着主官们迎着螺旋桨的飓风走过去。舱门缓缓打开。

蓝军司令高喊:“敬礼——”

主官们敬礼。

一支黑洞洞的81自动步枪枪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蓝军司令张大嘴。

“啊——”

张雷扭曲着脸高叫着打出一个扇面。

蓝军部队还没反应过来,张雷和刘晓飞带着战士们就冲出直升机一阵狂扫。林锐带人从另外一架飞机飞身而出,怒吼着杀向蓝军司令部。

“有一手!”蓝军司令的脸白了。

张雷大步走上来,撕下他的胸条:“你们都阵亡了!”

特种兵们围上去撕下胸条。

林锐带战斗小组冲入司令部的地下掩体一阵扫射,电台兵扑向电台高喊:“立即回援司令部!立即回援司令部!”

乌云冲上去一脚踢开他,按在地上枪口对着他:“告诉他们,司令部没事!”

电台兵倔强地看着他。

乌云举起枪托,林锐伸手抓住:“胡闹!这也是我们的战士!”

他拉起电台兵,电台兵的眼中都是热泪:“班长,算我自杀吧!我不当俘虏!”

林锐无语,慢慢撕下他的胸条。

田小牛带着战士们疯狂捣毁蓝军司令部的通讯设施。

“已经晚了。”林锐苦笑,“蓝军的坦克部队已经在逼近我们。”

外面,蓝军主官们都撕下了胸条,站在山上看风景。

张雷拿着望远镜,看着钢铁兵团在聚积,后队变前队往司令部来。

“你们已经赢了。”蓝军司令走到他身边,“放弃抵抗吧,没有用。特种部队再彪悍,不是坦克的对手。”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张雷淡淡一笑。

刘晓飞站在他身边。

“弟兄们!”张雷高喊,“我们端了蓝军两个指挥部,击毙了起码六个将军!我们打掉了他们的指挥中枢,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特种兵们慢慢围在他的身后。

“四面八方都是蓝军的坦克部队!”张雷高声说,“你们都看见了!起码一个坦克团在包围我们!我们是投降还是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特种兵们迷彩服稀烂,脸上的迷彩油都模糊了,只有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血丝。

“就是让坦克把我们碾成肉末,我们也绝不投降!”

林锐高喊。

十几个年轻的战士拿着81自动步枪等各种轻武器,站在山头上看着四面八方的坦克部队完成了包围,开始组织战斗队形向山头开来。

“唱个歌子!”林锐大笑高喊,“夜色当中——预备——起!”

嘶哑的歌声响起:

“夜色当中,我们是一把利剑;

黑暗当中,我们是一道闪电。

高山挡不住我们的脚步,

深水淹不没我们的信念。

我们是黑夜的精灵

我们是平地的飓风

我们是看不见的影子

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擒拿格斗跳伞潜水我们样样精通

射击爆破攀登侦察我们什么都行

嘿嘿,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我们是敌人的恶梦

我们是人民子弟兵

我们是看不见的影子

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从不放松

祖国荣誉至高无上我们牢记心中

嘿嘿,我们是中国特种兵

我们是战无不胜的中国特种兵……”

战士们看着逐渐逼上来的坦克面无惧色,脖子青筋爆起在高唱着《特种兵之歌》。

歌声逐渐被淹没在钢铁猛兽的车轮声中。

只有他们毫不畏惧的眼睛,犹如黑夜当中的闪电,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我来,是有话想对你说。”

萧琴接过方子君递过的杯子,还是笑容可掬。

“阿姨,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方子君慢慢退后,靠在写字台背对窗户站着。

萧琴仔细打量方子君:“你真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很有魅力的女人。”

方子君不说话。

“难怪兄弟俩都这么喜欢你。”萧琴还是笑容可掬。

方子君的心被扎了一下。

坦克的车轮已经碾过司令部前面的警戒战壕。

特种兵们冷眼注视着,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坦克的车长掀起盖子,惊讶地看着他们。

张雷、刘晓飞、林锐和身边的战士们背对背站成一个圆圈,都面无表情。

“铁虎1号报告,敌人不肯投降。”车长颤抖着声音说,“他们好像要和我们拼命?”

张雷看着坦克一点点逼近,脸上浮起狡猾的笑意:“听好了!——换工兵锹!”

大家无声丢掉步枪,拿起身后背囊上挂着的工兵锹握在手里。

“坦克履带!”张雷脸色突然一变,“杀——”

“杀——”

“你是一个非常有手段的女人,我们芳芳比不了你。”

萧琴笑着说。

“阿姨,”方子君咬着嘴唇,“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是吗?”萧琴的笑变得冷峻,“两个出色的青年军官,还是亲生兄弟,都成为你石榴裙下的俘虏?”

方子君不说话,眼中开始带泪。

“芳芳非常单纯,单纯的跟一张白纸一样。”萧琴脸上没有了笑容,“她没有经历过爱情,她的心是透明的!”

方子君把脸掉开,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

“杀——”

特种兵们怒吼着扑向面前的钢铁战车。

车长们都惊了。

张雷第一个冲上去,工兵锹塞入第一辆坦克的履带。履带转动了几下,工兵锹扭曲了,但是塞住了轮轴。坦克熄火了。

张雷大笑着跳上坦克,揪住目瞪口呆的车长。

“哥们你疯了?!”车长揪住他的领子高喊。

“我不会被俘的!”张雷高声吼道,手中的一颗催泪弹就丢入坦克。

“我操!”车长急忙跳出来,里面的战士疯狂从白烟里面往外钻。

张雷哈哈大笑,抓住车上的高射机枪哒哒追着扫射狂奔的装甲兵。

“我希望你放过芳芳的初恋!”萧琴冷冷地说。

“这不可能!”方子君颤抖着声音说,“我爱他!”

“你没有资格爱他!”萧琴站起来厉声说,“你是一个不纯洁的女人!”

方子君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

坦克部队显然对这些跳来跳去的特种兵无奈了,有五辆坦克被工兵锹塞死了轮轴。坦克团长怒声命令:“给我抓住他们!”

钢铁战车都停下了,装甲兵们都跳出车追打特种兵。

现代化的战场立即变成斗殴场。

双方都是血红着眼睛,抡起拳头互相撕扯着。

一片混乱。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爱情!”

方子君咬着嘴唇几乎咬出血。

“你从小在部队长大,对军队,对军装肯定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萧琴脸上浮出笑容。

方子君忽地掉过头,睁大泪眼看她。

“我明天就可以让你脱了军装,滚出部队!”

萧琴怒吼。

哗——

张雷的迷彩服上衣和迷彩短袖衫一起被两个装甲兵抓住撕开了,他拼命挣脱出来光着膀子戴着钢盔血红着眼睛摔倒一个扑上来的装甲兵。

林锐抱住一个装甲兵起身飞踹,踢倒后面扑上来的装甲兵。

刘晓飞用工兵锹的木头把和几个装甲兵打在一起。

特种兵们衣服都撕烂了,一个被按倒,几个特种兵冲上来救。他们保持着圆形的松散战斗队形,背靠背和如同潮水一样涌来的装甲兵搏斗。他们的眼睛都是血红的,声音都是嘶哑的,嗓子里面只有一个声音:

“杀——”

坦克团长默默地看着和自己的上百装甲兵肉搏的十几个年轻的特种兵,脸上的表情由愤怒变成感动。很多装甲兵站在他身边的坦克上,也在默默地看着。

“他们不想被俘!”团长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满足他们的愿望。”

旁边的副团长点头,爬上身边的一辆坦克拉开高射机枪的枪栓:“全部后退!”

在前面扭打的装甲兵们听到命令,陆续挣脱出战团退后了。

十几个特种兵弟兄孤零零站在坦克的包围当中。

副团长命令:“机枪准备!”

哗啦啦一片拉高射机枪的声音。

张雷看着面前的钢铁战阵,突然爆发出笑声。

刘晓飞和林锐也笑出来了。

特种兵弟兄们笑出声来,这笑是由衷的。

“开火!”团长高声喊。

哒哒哒哒……

十几挺坦克高射机枪喷出烈焰,空包弹壳飞得老高。

年轻的特种兵们在枪声当中没有触电一般抽搐,只是发出了由衷的嘶哑的笑声。

这笑声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撼,感到鼻子酸酸的。

枪声停止。

“我们没有被俘!”张雷举起右拳高喊。

“我们牺牲了!”刘晓飞激动地都跳起来,抱住了身边的林锐。

特种兵们欢呼雀跃,互相拥抱在一起,似乎在庆祝自己在这场演习当中成为阵亡者。

装甲兵们却都沉默了。

方子君抬起头已经是泪流满面:

“我17岁参军,新兵的时候就上了前线!我是从战火当中爬出来的,我能从战争当中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了!是的,我留恋这身军装,但是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果非要我作选择,我可以脱下这身军装!我对得起军队,对得起国家,我问心无愧!我在地方也会是一个出色的医生!——但是你不要想这样就可以把我和张雷分开,我爱他!我爱他!”

萧琴笑着看着他:“你爱他?你能给他带来什么?”

“我全部的爱!一个幸福的家!”方子君的声音坚定起来。

“你知道老刘的位置,如果张雷成为我的女婿,他在军队可以说会一帆风顺。”萧琴的语气很平静,“张雷希望成为职业军人,成为将军——只要他和芳芳在一起,这个并不是非常难的事情。”

“你太小看他了!”方子君仰起高傲的美丽的脸冷笑,“你知道他是什么?他是一只高傲的鹰!你的这些所谓的好处,在他的眼里一文不值——相反,他会唾弃你,因为你把他看成了势利小人!”

“是吗?你的意思就是我是势利小人了?”萧琴还是那么笑着,“你看看这个再说。”

方子君看着她把一份打印好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只看了一眼她的脸就白了。

张雷擦去眼中的泪花,笑着站直了,面对坦克团长敬礼:“上校同志,我们已经牺牲了!按照规定,我们退出演习!”

刘晓飞、林锐撕下自己的胸条。

特种兵们笑着撕下自己的胸条。

看着这群虎狼一样的战士,坦克团长无声地举起右手贴在帽檐上。

“敬礼——”副团长高喊。

刷——装甲兵们在车上车下齐刷刷举起右手。

特种兵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全体注意——”林锐高喊,“敬礼——”

刷——十几个满身伤痕的特种兵举起自己的右手,贴在钢盔的边沿或者自己的光头太阳穴上。

团长放下右手。

“礼毕——”副团长高喊。

“礼毕——”林锐高喊。

现场一片肃静。

蓝军司令和他的高级军官们走过来。

蓝军司令看着这些满身伤痕却坚强的战士,点点头:

“我很遗憾,你们不是我的兵!”

“首长!”张雷敬礼,真诚地道歉,“对不起!”

蓝军司令的嗓门提高一倍:

“但是我很骄傲——你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人!”

“你知道这份材料的分量。”萧琴还是那么笑容可掬,“可以毁掉很多人的前程!”

方子君拿着材料,仔细看着。

标题是《A军区特种大队常委违法克扣士兵伙食费情况报告》。

方子君的脸越来越白。

“你可以舍得军装,我不知道何志军舍得不舍得。”萧琴微微靠后,欣赏着被打掉傲气的方子君。

方子君看着萧琴:“他们是为了搞训练!”

“但是他们违法了!”萧琴严肃地说,“法律只看结果!”

方子君气得嘴唇发抖:“你卑鄙!”

“我是卑鄙!”萧琴冷笑着说,“我是为了我的女儿。为了我的女儿,我什么都可以作!哪怕是卑鄙的事情!这份材料是我花了一周时间详细调查出来的,证据确凿。你可以想象,老刘看到这份材料会多么震惊!也可以想象,军区在处理这种问题上,会绝对痛下杀手!”

方子君的嘴唇抖动着:“你在拿这个和我作交易?!”

“对!”萧琴厉声说,“就是交易!你不答应我,我立即让这份材料公布于众!让首长们都看看,他们当作心肝宝贝的特种大队出了什么事!你知道这对于特种大队意味着什么?!——何志军、耿辉,包括几乎所有的常委都会脱下军装转业!”

方子君的心一震。

“刚刚组建的特种大队将会蒙受这个耻辱,他们多少年都会成为笑料,翻不过身来!”

方子君愤怒地看着萧琴,嘴唇颤抖着却无语。

高级越野车组成的车队急驰而至。

“敬礼——”在场的军人们举起右手向首长们敬礼。

老爷子在刘参谋长等高级军官的陪同下走过来,边走边还礼。

“礼毕!”军人们肃立在原地,军姿站得都很好。

老爷子看着面前狼藉的战场,看着熄火的坦克,看着这群衣服撕烂伤痕累累还在流血的特种兵们久久无语。

刘参谋长也很惊讶,看着傲气的张雷不说话。

老爷子慢慢走过去,挨个打量这些伤痕累累的战士。

林锐对老爷子行注目礼,面容严肃。

老爷子突然露出笑容:“我记得你,你以前在农场养过猪。”

林锐敬礼:

“报告首长!中士林锐,现在是狼牙特种侦察大队特战一连一排‘特战尖刀班’班长!”

老爷子点点头,替他戴正钢盔。

张雷、刘晓飞对走到面前停下的老爷子敬礼。

“你们两个红牌哼哈二将,现在可以把我的直升机还给我了吧?”老爷子笑着说。

张雷和刘晓飞都不好意思地笑。

“首长,我们向您道歉。”张雷说。

“道歉?为什么道歉?”老爷子问,“你们是按照我的要求进行战争,为什么要给我道歉?我下次记得把演习导演部藏起来就可以了,不用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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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军司令跑步过来敬礼:“首长!”

“走吧,我们进去谈这次战役你们的问题。”老爷子径直走向蓝军司令部。

军官们都跟着,从特种兵们面前经过。

刘勇军走到张雷跟前:“张雷!——我记住你了!”

“首长,对不起!”张雷说。

刘勇军脸上露出笑容,摸摸他的脸:“疼不疼?”

“首长,我早忘了!”张雷笑着说,“当时光顾着着急了!如果我们再晚点,蓝军坦克部队就把我们的滩头阵地给打掉了!”

刘勇军的声音很柔和:“还有几年毕业?”

“两年。”张雷说。

刘勇军不说话,往里面走。

他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毕业了,愿意不愿意作我的参谋?”

张雷很为难。

“说实话。”刘勇军看着他的眼睛。

“报告首长!我不愿意。”张雷说。

“理由?”刘勇军没有生气,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我的目标,是成为一名真正的特战军官!”张雷诚恳地说,“我要下部队带兵!”

刘勇军点头:“好好干!我记着你的名字,你会是个出色的军官的!”

“谢谢首长!”张雷立正,敬礼。

刘勇军还礼:“对了,你挨了我一巴掌,也应该记得我的名字——我姓刘,刘勇军!原来是A军的军长,现在是军区司令部参谋长。我们会再见面的!”

他转身进去,张雷傻在原地。

张雷记得这个名字,因为刘芳芳告诉过他,她父亲的名字。

“何志军是你的养父,是一个当了20年兵的职业军人。”萧琴还是那种笑容,“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对军队的感情。我都可以想象,当他被剥下军装那种无所适从,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窘迫。我从侧面了解过他,他可以说是一个模范军人,军队就是他全部的精神和现实世界,是他的灵魂支柱。”

方子君不说话,眼睛已经被泪水占据了。

“你可以想象,他失去了这个灵魂支柱会是什么样子。”

方子君闭上眼睛,泪水流出来。

“你的养父失去了他的灵魂,这个结果是你一手造成的!”萧琴的声音变得严厉。

方子君急促地呼吸着,捂着胸口。

萧琴站起来不紧不慢:

“还有耿辉,多么好的一个政工干部!他在军区的口碑,都快成了活着的焦裕禄了!他已经得了癌症,胃癌早期——你是知道的。因为他来检查不愿意惊动别人,是通过你找的肿瘤科主任。如果治疗得当,加上心情舒畅,生命是可以挽救的。如果他的军装在这个时候被脱下来,你是大夫,你不会不明白这会对病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的病情会恶化,他的生命将会一下子失去动力,而且他的辉煌政工干部生涯会蒙受耻辱!他到死也会背着这个耻辱!——而这,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方子君无法呼吸,抓住桌子边缘滑到在地上,靠着桌子跪在地上大口喘气。

“你会成为罪人!他人和你自己都不可饶恕的罪人!”

萧琴严厉地把话打过去。

“而这,”她仰起下巴,“都是因为你可笑的爱情?”

方子君高喊:“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啊——”

她痛苦地抽泣着。

萧琴满意地看着这个结果,眼中也有眼泪:“我实在不愿意这么作,可是为了我的……女儿!我什么都做的出来——你给我记住了,每个字都给我记住了!我萧琴这辈子,最疼的就是我的女儿……如果她不开心,我就会让伤害她的人付出一百倍的代价,我说到做到!所有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你,和你身边所有的人,都会在这件事情上被毁掉!”

“你为什么要这样作?!为什么——”方子君绝望地哭着喊。

“因为,我爱我的女儿!”

萧琴把眼泪咽下去,声音颤抖着说。

“你给我出去——”方子君高喊,“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萧琴慢慢走到门口:“我是想出去,因为我也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你!我给你时间考虑,如果我看不到我满意的结果——那么你会亲眼看见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人,都被毁掉,就是因为你心中那可笑的爱情!”

萧琴出门,摔上门走了。

方子君靠在桌子上大声哭着,撞着自己的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啊——”

她的哭声,凄惨而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