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
有没有胜利的希望,在如今的情境下,怕不止老余会有这样的心思。
在先前和鬼子的战斗中,仅仅是南苑战场中的第一次交锋,鬼子就已展现出了与他们关东军精锐名号所相匹配的超人战力。
纵使这场战斗的结果是以鬼子的无奈撤退为结局,但若不是有援军的及时顶上,鬼子已然从学生团阵地打下了突破口。
而在整条南苑防线的其他地域,虽然与学生团那边相比鬼子并没有多大的兵力投入。
但以我从赵师长那里得来的消息去看,有好几处地方,可是差一点就要被鬼子的兵锋突破。
这,还只是我们南苑一处战场中的情况。
而在整个平津,我二十九军事实上已然陷入了鬼子的重重包围堵截当中。
无论是部队的调动转进,又或是武器装备的运输补充,都已暴露在了鬼子的眼皮底下。
至于手上握有机枪大炮的鬼子是否会同意我们做出针对他们而进行的调动部署,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很。
战士们会在此时生出茫然无措的感觉,却也无法去怪罪任何人……
我先是看了老余一眼,又扫过铁锤面上的神情。
两个人此时都拿了一副期待的模样瞧着我,叫本是想说些什么出来的我,最终只得怅然的摇了摇头。
我还是对他们说了实话,“以眼下的局势,想守住北平,难。”
但话锋却转瞬一遍,带出了几分决然之意,“但就算再难,我们却必须要钉在这里,把阵地死守下去!”
我的目光转向了老余,问道,“老余你以前是东北军,小鬼子会怎么对待咱们的乡亲父老,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有体会吧?”
听到我的话,老余的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和悲怆。
“小鬼子,那简直就不是人!”
一句不是人,却是道出了侵略者铁蹄下我中华军民心中无尽的伤痛。
老余的战友兄弟,都在当年抗击日本人的战斗中牺牲阵亡,而他的家人父老,更是因着不服日本人的统治而惨遭杀害。
老余愿意重新穿上军装参加我们二十九军,实是因着他心中饱含的刻骨深仇!
见到老余被我一句话所勾起的悲怆模样,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现在,不正是咱们报仇雪恨的时候?”
将目光转向战壕之外的幽幽黑暗,我长叹了一声,说道,“咱们身后就是北平,就是数不尽的父老乡亲。咱们若是退了,北平将成为下一个沈阳。而乡亲们,也将再次承受东三省民众所曾承受过的苦难。”
“委员长不还说了?此战一开,则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需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牺牲到底,抗战到底,才能博取最后的胜利啊……”
我的话一说完,两人皆是感慨着点起了头。
蒋委员长在十七号的时候所发表的讲话内容,我在听闻的第一时间便叫各级军官宣讲给战士们去听。
作为国家最高元首对抗战守土的指示,蒋委员长的这些话,可是有着更加坚定战士们抗战决心的力量呢。
天际渐渐泛出了鱼肚白,和两人聊着忘了几乎要忘了时间,待反应过来,天已然要亮了。
吸了口充满晨间雾气的空气,满满打一个懒腰的我正想要说些什么,忽而听见从天际传来的隆隆轰鸣声,紧接着再将视线往鬼子阵地上瞧去,竟发觉对面的鬼子阵地已不知在何时变得人影憧憧起来。
我心中了然,新的战斗,终于就要打响了!
天际的飞机密密麻麻如蝗虫一般,鬼子显然已出动了华北境内所有的飞机参与此战。
几乎在我们刚刚躲入最近的一处掩体内时,鬼子的空袭终是正式降临!
成吨的炸弹仿若不要钱一般,朝着我们的阵地上直砸而下,就像是要将我们的阵地整个的犁上一遍似的。
先前搭建的土木掩体竟仿若要支撑不住一样,随着被炮弹爆炸所引发的大地颤动一同摇晃起来。
头顶不住的往下滴落沙石,就和筛糠一样的,使得藏身其中的每个人身上都被落了个满满当当。
遮天而起的硝烟尘土掩蔽了天日,叫我就算冒着被弹片击中的风险,从掩体的入口处往外瞧去,也瞧不出什么别的景象来。
眼前只有灰蒙蒙的一片,耳中除了隆隆炮响更是再听不到别的什么声响。
一丝紧迫和不详在蓦然间挂上我的心头,鬼子如今做出了这样大的声势来,他们所下定的决心,怕是要比昨夜一战更为凶猛。
有过一夜时间调整的鬼子,除了会增调足够的兵力上来以外,定然会调整他们整个的进攻方略。
恐怕随便的一处阵地,都有可能会成为鬼子突破的方向。
而在眼前这场声势浩大的空袭结束之后,必然要出现大量伤亡的我南苑守军,又还能拿出多少的力气来和鬼子相抗,将成为一个谁也猜不透的未知数。
只能静待空袭结束的我,除了叹息自己手上没有一两挺高射机枪,来给头顶上空肆虐的鬼子飞机一个深刻的教训以外,就再也不能做出别的什么动作来。
鬼子轰炸的密度实在是太大,而选择在清晨时分发起袭击,再加上漫天飞起的硝烟和沙尘遮掩视线,我再想要和上次一样组织战士们拿着机枪步枪出去碰运气一样的瞄着飞机射击,无疑要成为送死一样的愚蠢举动。
便是在明朗的天气下想要打中一架鬼子的飞机也需要眼力和运气的双重加持,而就算眼下来袭的是轰炸机,飞行高度并没有超出我们手中步枪的射程。
但想要打中一架,难度却也不是一般的大。
况且,这个时候跑出去开枪射击,虽然能出了一时的郁气,但若是导致战士们伤亡过重,以至于无力应付鬼子即将到来的大规模冲锋。
将手中阵地丢失的罪责,除了叹一声得不偿失以外,又该将这份责任怨在谁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