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得燕青和盖青云后悔死了。
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搞这种什么惊喜。
早早的通知爸妈，不但免了这样经受风寒、思念之苦，还能提前开心好几天。
反正隔着还有几米，燕青就停了车，跳下去抢上几步噗通声埋头跪拜。
“孩儿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光是开这个口，燕青已经泪流满面。
可能是盖青云在嗷嗷哭，更可能是从未感受过父母舔犊感情的浪子哥，暑假那会儿还在适应甚至抗拒。
现在是真的欣喜若狂，咱也是有爹妈疼的人了。
盖老爹吓一跳，当妈的赶紧放了碗。
这内地县城的爹妈，大多也吝于表达爱意。
可过去十多年都没体验过儿子走了以后空落落的人生。
现在根本不掩饰，满心的欢喜跟炸开来似的。
黑了，壮了，最重要的是健健康康又明白事理的样子，让父母心里根本忘了周遭。
反正当妈的抱住儿子就开始嚎，当爹的又是挠头又是扯衣裳，不知道是在排队还是要拜把子。
总之惹得各家各户都在探头。
自然都看见那个半年前成了全县笑柄的盖家小子，开着一辆哪怕脏兮兮，都还是透着神采的漂亮车，在楼下跪拜父母。
其实在燕青成长生活的晋皖鲁冀一带，到现在跪拜父母，行大礼的习俗都比比皆是。
川蜀地区却比较少见，起码近些年除了乡下，在县市里面很少这样遵礼了。
自然是哗啦啦的下来好多人看热闹，连楼上栏杆、门窗都探出好多人。
还招呼：“老盖，儿子回来了？”
“听说得了冠军嘛，真的？”
“这是啥子车哦，桂A，桂西的车嘛，租的车吗？”
“噢哟，保时捷得嘛！世界名车哦，真的假的，装的啥子东西哦？”
惊叹的人群，很快就从抱头流泪的母子转移到车身边。
不怕覆盖了满满的尘土，也要凑近玻璃查看。
其实是母子三人抱头痛哭啊，智能眼镜都挤歪了，盖青云也结结实实的靠着母亲哭了场。
还是燕青更能控制情绪，帮母亲抹掉眼泪，又起身给父亲重新跪拜下磕头。
他爹就满脸抽抽，又感动又抑制，还有点尴尬。
不习惯成为视线中心的那种不自在。
周围还是有不少人给他道喜：“不错不错，小盖出去读了大学，越发懂事明道理了……”
“可惜呀，要是当初上个好点的本科，可能就更好了！”
“大专、高职可能才会学开车吧，学门手艺也不错……”
“就怕学了些铺张浪费，装样绷面子的坏习惯哦，我看人家读清华北大的也没开车回来吧。”
这话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呢。
老盖夫妇俩很想说什么，可又不习惯跟人红脸。
反正拉着儿子满眼的开心已经满足了。
燕青随手抹了脸上泪渍，笑笑抬头拱手四方：“小盖我在外地求学做事，感谢大家照顾我的父母，区区薄礼，也是希望大家春节开心。”
说完打开后备箱车门，随手拿出东西：“张姨，谢谢您啊……”
“王叔，这是给您孩子的……”
“周婆婆，春节快乐……”
论情商世故，天巧星敢说无人能及。
当然前提是他愿意低下高傲的头。
现在为了父母当然可以。
盖青云也哼哼哼，顺着摄像头给他指点都是谁，更打开刚才的录像，看是谁在那酸溜溜。
燕青真可以视对方为无物的那种，把在路上采买的板鸭、火腿、年货礼包，贵贱分明，亲疏有序的双手奉上。
刚才说话不好听的，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周围人都惊喜客气的接过东西。
自己左顾右盼，甚至故意明知故问的：“这是什么呀？”
燕青都把这几人当透明空气。
整个家属院在亲眼见证了盖家小子的恩怨分明，睚眦必报的脾性同时，也亲眼见证了那看起来就很高档的越野车后，却像个货车般，堆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各种年货礼品。
就算这是租来的车，人家也没多心疼。
反正连之前在楼上看热闹的，都“好奇”的下来围观了。
就连这，也能分到盒麻糖礼品装。 回来路上就想好了，这么豪华的车开回来肯定会引起议论，不如帮爹妈把关系排场做够。
等到夏天奥运会，多少也要露个名声的。
现在聚拢来正方便呢。
一路买买买，塞满的车厢就这样眼见着变空。
邻居街坊们已经惊叹不已，这怕是有几千，不，几万块的年货吧。
有些标签上两三百块的价码都没来得及拆掉。
就这样全都送掉了？
看着一片狼藉，只剩从华东到蜀川的各地手提袋、包装纸。
还是有好心邻居：“这怎么好，青云你这带回来都给亲戚长辈的吧，怎么能都送完呢，爸妈的年货呢？”
老盖夫妇赶紧在边上说不碍事，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车里都空了呀。
燕青是真不碍事：“出门在外，平安回家就是福气，谢谢各位叔伯婶姨，改天再款待酒席，今天我先陪爸妈团聚了。”
朝着四面八方拱手致意的身影，过了好久都还让人议论，那就是洒脱帅气吧。
从小看到大的小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落落大方让人惊叹呢？
如果光说是送的那点东西，也太离谱了。
随手关上车门，双手扶着父母的燕青连背包都没有。
提了那些卤菜烧鹅的塑料袋，收了花坛上的碗筷，一家三口在无数目光注视下回家了。
老盖还很不好意思的回头想道谢致意，结果发现铺天盖地的眼神关注，吓得赶紧回头靠着儿子还觉得安稳些。
家里还是如半年前那样普通寻常，但桌上却堆满了父母能尽量奉献给孩子最好的饭菜。
在餐桌边坐下来，燕青先把手机放到靠墙那边倚好，伸手拿起碗筷就开始大快朵颐，甭管他习不习惯这种西南饭菜口味，都吃得格外香。
老盖夫妇之前在外面的局促，对儿子回来翻天覆地的改变不适应，这下全都烟消云散。
当妈的一个劲儿挟菜，欢快的埋怨这些卤菜家里有还买什么。
盖老爹端过来凉白开：“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黑了，但壮实好多，壮点好，打比赛还是要壮点！”
平时盖青云几乎天天都有发照片发视频给爹妈。
其实对他大概做了什么，去了哪里，父母还是清楚的。
当然那些枪林弹雨的危险事情肯定不会让父母担心。
燕青狼吞虎咽的是真饿了，但攥着筷子喝口水，嘴里鼓鼓囊囊的却从裤兜摸出来两个拆了封的新手机：“这再回去，就是到平京国家队报到训练了，买了两个手机方便联系。”
如果是包装完整的新机，父母没准儿还觉得旧的能用，为什么要多花钱。
现在看着漂亮崭新，甚至装了手机壳的礼物，还是开心的接过去，虽然妈妈还是要埋怨花这么多钱。
爱不释手是肯定的。
老盖还惊讶：“这，这不是那个，那个大家都在说的遥遥领先？不是说很难买到吗？”
论在网上商城拼手速，有几个抢得过盖青云。
兄弟俩看了宋思雨的过年回家礼物“清单”，照着买了一番：“还有些东西在车上，晚点人散了拿上来，主要是这个手机比较有名，你们拿着别人容易认出来问，伱们就可以显摆，哎呀，儿子读书买给我们的……”
他说得活灵活现，盖青云笑得眼泪都出来，这恐怕是他想过能够回报爸妈最开心的场景。
不是手机，不是卤鹅，而是能够让爸妈笑得合不拢嘴。
他自问自己可能永远都做不到这么好。
他俩真是探讨过，以燕青目前在青运会和亚洲巡回赛上闯下的名声。
可能不咋会在川蜀小县城里激起多大反响，哪怕有人偶然刷到小视频或者听说新闻，除非县里面特别大张旗鼓的宣传。
日复一日的家乡老百姓很难知道。
这就像越野车开回县城的刹那，盖青云都笑称自己好像从来没离开过这里，那进县城的路口甚至跟他半年前高考完约发小青梅竹马去师师湖的场景一模一样。
封闭的生活方式，哪怕有互联网，有电视电影都很难改变。
小地方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在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中没有任何改变。
但奥运会那一波一定会在家乡激起千层浪。
更别说燕青现在还决定了去冲击冠军，盖青云就在路上找了一堆奥运冠军回家后的盛况。
不是还没比赛就想着冠军的样子，而是舍不得父母受到这种冲击。
不管有没有冠军，肯定会在全国亮相。
现在要打点预防针了：“不管怎么说，我进了国家队打奥运会肯定会出名，今天这样的情况还会很多，你们是跟着我到外地生活，还是要习惯这样被人围着的样子，现在都得做好心理准备。”
正捏着新手机喜不自禁看儿子的普通父母，一下愣住了。
怎么刚回家，就说起要背井离乡的事情来。
盖老爹满脸都是我还没上车的懵逼表情，地中海发型边，一撮倔强的头发耷拉下来。
就挺秃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