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晃荡,严殊在轿子里就快睡着,听见有人在轿外叫他,并为他拨开帘子,他才醒了醒,探出身来。其他人早已准备就绪,整齐地排列在祭台下。严殊抬头一望,站在祭台上的麒真正朝他使着眼色示意他过去,他于是来到了麒真的身旁。不管怎样,跟着皇帝总归比较保险。
礼官从笼子里放出三头雄鹿,它们就撒开四条腿向四方奔逃起来。九方麒真、九方烟和九方绯路各执一张弓,上了弦,朝这三头鹿瞄准。只听一阵短促的弓弦弹动的声响,前方慌张逃跑的两头雄鹿便一声不吭倒在了空旷的场地上,从伤口下渗出斑斑血迹。只有一头鹿幸免于难,因为九方绯路射出的箭偏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恭喜皇上!恭喜烟王爷!”少将天雷将两头鹿堆在一起,拖到祭台上,九方烟和九方绯炉便走下台去。严殊在麒真的旁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两头鹿的伤口,那两支箭都势如破竹,披靡无敌,其中一支早已穿过鹿的胸膛不知去向,另一支也并不逊色,虽然还扎在鹿的身上,但连箭羽都已经没进了肉里。飞将军李广也不过如此吧?
看着这血淋淋的伤口,严殊不禁感到胸口一阵抽痛,仿佛是一个危险信号在提醒着他什么。奇怪,为什么会觉得痛呢?难道我看到伤口会产生共鸣吗?我又不是魔神坛斗士!不过,这两个人都有如此高超的箭法,如果有意要射杀我,那简直是易如反掌。严殊忽然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莫非杀害我的凶手,是他们之中的一个?不,应该说是杀害燕起菡的凶手。至于杀我严殊的人,这辈子恐怕都很难知道了。究竟会是谁杀了宰相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不会不会……严殊摇了摇头,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如果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那从昨天到今天,他们都有很多机会弄死我,可是为什么却没有这么做?
未等他盘桓清楚,麒真已经剖开鹿的肚子,焚烧起积柴。只见他手握着雪亮锋利的金黄色弯刀,动作麻利,一头肥壮的鹿须臾之间就被他肢解开来,一块块肉光滑剔透,一堆骨头剔得一干二净,让严殊看得目瞪口呆。他一向自命十项全能,从没想像过一位穿着华贵礼服,头顶流光冕的人,会有如此野性的举动。不,光野性谁都办得到,皇帝也不例外,真正厉害的是他的熟练程度!严殊此时只想到一个词来形容麒真,那就是——彪悍。彪悍得令他肃然起敬。
鹿和其它牲口很快就被烤熟,芳香四溢。这让还没吃过东西的严殊肚里的胃液一阵翻滚,饥肠辘辘、蠢蠢欲动。此时此刻,他觉得这是他一天中最饿的时候。肚子里空得叫人发慌。本来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祭典现在在那堆肥得流油的烤肉面前也黯然无光。但是如果在这种隆重又正式的场合连这点定力都没有的话,似乎太对不起自己的一世英明。毕竟现在,可不是那个属于自己的庆功酒会,当然要奉行“大事不糊涂”的原则。
虽然说要从天神口中抢走这些美味对他严殊来说也不是什么登天难事,比起愚弄政府要员,愚弄老天实在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他还是决定不欺负天神,否则就有违君子之道。
说到酒会,这也真是巧合,粗略说来,今天也有庆功酒会吧?只不过赞助者是皇帝而不是总裁,而且严殊也料定不会有葡萄酒,鸡尾酒和香槟,威士忌、白兰地就更不会有了。所幸严殊也不挑食,他现在只想要一个巨无霸就可以了。要是来杯咖啡或者牛奶也不错,点心嘛,避风塘的就可以了……
严殊靠着自己画饼充饥的才能终于熬到了头——吞口水已经吞饱了。到了向天神献舞这一步,舞队在他和麒真的后面,等待着他们发号施令。严殊朝身后瞥了一眼,感到背后一阵凉飕飕的。这么多人都要看我出丑么?他地望了望天,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老天爷啊老天爷,我已经放过你一马,没有吃你的鹿,你却还要我跳舞,未免欺人太甚。既然你想看,那我就跳个领先五百年的舞来给你这老古董开开眼界!
乐声响起,他二话不说就拉过麒真,轻快地绕圈一周。令麒真感到讶异——之前说好跳的舞不是这样的啊!
“相国?”
“皇上,您跟着臣跳就可以了。”虽然身高明显矮过麒真,但是严殊透过麒真的礼服触摸到那个身体,就感觉到这个身材太适合跳拉丁了!为了让麒真对他的技术放心,严殊甚至夸口道:“我可是拉丁王子呢!”
“拉丁王子?”麒真似懂非懂地重复着,脚步下意识地被严殊带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民族的舞蹈,但是在严殊热情奔放的带领下,竟觉得十分欢快,有想去原野赛马的冲动。完全无视了祭典的完整性、严肃性。
被他们的举动惊呆了的舞队乃至文武百官都瞠目结舌,九方烟更是气得咬牙切齿:燕起菡这厮!竟敢扰乱祭典!实在太不像话了!他恨不得冲上祭台将严殊一把揪下来。怎奈连皇帝哥哥也跳得兴致勃勃。他只好暗中命人停止奏乐。
一曲终了,严殊只觉得意犹未尽,停下来看个究竟,而麒真也想起了原先的程序,他有些忧心地对严殊说:“相国此舞虽妙,朕却唯恐上天怪罪,这该如何是好?”
“皇上不必担忧,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见?不瞒陛下,臣日前虽与皇上商议过此事,并定下了曲目,只是天神并不满意,故而昨日托梦给微臣,叫仙人传授给臣这套舞法,此乃天意,天神必定喜欢。”
麒真听了他的话,信以为真,“既是如此,朕就放心了。”说罢,他轻轻在严殊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同他一起登下祭台,起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