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知道，万建勇现在对李杰和他身后的段志学是恨之入骨，却又不敢把李杰怎么样，只能把所有的愤怒都转嫁到了他头上了。
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了，等到了这些大人物自顾不暇的时候，小人物就只能被推出来当挡箭牌了。
万建勇说完之后，冷冷看着李杰道：“李杰同学，上次你的成绩需要另行核算，请你把上次的奖杯和奖金都交出来吧。”
李杰也一肚子的草泥马，他见过翻脸快的，却没见过翻脸这么快的。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推开了，一名身穿笔挺米色西装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喧宾夺主地哈哈大笑：“哪位是南冥同学？”
看到南冥之后，他立刻伸出手来：“南冥同学？你好，我是朱杨超，我邀请南冥同学你来我的研究所学习，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就来我这边报个名吧。”
在朱杨超发出邀请的那一瞬间，李杰呆住了。
怎么这样？剧本不应该是这样写的啊，朱教授怎么会邀请南冥当他的学生？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一刹那，李杰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是好多天之前，南冥被医学院邀请时的情景再现。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大喊：“拒绝他！快拒绝他！”
成为朱杨超的弟子，是他这些天来唯一积累起来的优势，就连那用不光彩的手段得来的“编程大赛冠军”的头衔，都被夺走了。
他还有什么？
他仅剩的，就只有朱杨超的弟子这个头衔了。
而就像是上次医学院事件一样，南冥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只听到南冥冷冷道：“没兴趣。”
“什么？”朱杨超愣住了。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
整个计信院，哪个人不想成为他的学生？这世界上还有人会拒绝他？
这一定是幻觉！
那一瞬间，李杰却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他有很多的盟友，很多的同伴，但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为他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更多。
但只有一个人，却在没有任何利益相关的情况下，做出了两次有利于他的选择，甚至可以说是两度拯救了他即将崩溃的世界。
这种事情，荒谬绝伦，却让李杰在那一瞬间，对南冥充满了难言的感激。
当然，这种感激持续不超过一秒钟，就变成了滔天的恨意。
他讨厌这种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一切操之人手的感觉！
讨厌！
而南冥表现得越优秀，越强大，就让他越挫败，他甚至不敢想，因为只要认真去想一想，李杰就会完全失去信心。
他只能不断麻痹自己，因为他和南冥，只能有一个胜利者……
他是一只斗犬。只能咬死别人，或者被别人咬死！
南冥还想说什么。老大就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低声道：“那是朱教授啊，南冥！”
他生怕朱教授生气，连忙道：“朱教授，南冥他不认识您，真是抱歉。他一定会去报名的……”
“哈哈，原来这样，没关系，没关系。”朱杨超哈哈一笑，摆摆手道：“记得。一定要来报名啊！你们先忙，先忙。”
转身就又出去了。
真是来得快，走的也快。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人的脾性，怕是都会把他当成一个豪爽而不拘小节的人。
看老大两眼闪闪发光，定然是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南冥叹口气，随他去吧，爱谁谁，反正他才不会去报名。
“对于苏宏义和韩东同学，院里也会推荐优秀的导师给你们，那……南冥同学，您对我们的处理，还算是满意吗？”万建勇搓着手，生怕南冥出去再乱说什么。
南冥还没说什么，老大和韩东已经一叠声的满意了，他们都只是普通的学生，哪里还敢要求更多？
……
朱杨超哼着歌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走了这么一阵，他觉得有些热了，干脆脱下外套，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顿时又兴致勃发，又打电话给了那女学生：“小娟，你过来。”
过了两分钟，被称为小娟的女学生又磨磨蹭蹭来到了朱杨超的房间门口。
一边推门进来，小娟还一边想着，要如何才能让这个恶心的家伙，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走。成为朱杨超的学生这些天来，贞洁保卫战都成了日常战争了。
有同学说她傻，说她不懂得生存之道，但是这种人，只会让她鄙视。
人，必须有底线。
看到小娟，朱杨超得意道：“小娟，还要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那个南冥已经被我搞定了，刘敏中这下子是别想翻身了。”
小娟心中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最终的劲爆消息，还是守不住了。下次再单独面对朱杨超时，她该用什么自保呢？
心中无奈，嘴上却是丝毫不停，到：“老师，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您。”
“什么消息？”朱杨超色迷迷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学生，已经蠢蠢欲动了。
小娟侧过身体，让过那让她恶心的视线，道：“我有一个学妹，从刘敏中的得意弟子张庆那里听到，他们的研究也有了很大的进展，已经可以出成果了，据说他们的论文就发在下期的《自然》上，将会是轰动世界的成果。”
整天让南冥去当卧底的张庆，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他也被卧底了，而且是被他一直暗恋的女神卧底。
这个家伙在追求的女人面前口无遮拦，几乎把底都掉光了。
当然，在《自然》上发表论文并不是什么禁忌消息，也压根就不用保密，这种消息通常的结果是，说出来压根就没人信。
听到这个消息，朱杨超愣住了。
《细胞》、《自然》、《科学》三大期刊（《Cell》、《Nature》和《Science》），通常简称CNS，是三大最高科学期刊，在国内的科研界，CNS三大期刊享有崇高的地位，甚至一度发展成了CNS神教，差点就唯CNS论了。
譬如中科院就曾经有规定，一个CNS论文，奖励30万。再譬如某大学第一次有人在CNS上发了论文之后，学校奖励了200万。
而这里的CNS论文，其实还包括了CNS三大期刊的子刊，若是仅仅考虑主刊的话，其数量更加凤毛麟角。
全国大学中，作为领军者的清华，去年全年的论文数量是22篇，而全国，在CNS上发表论文的数量是213篇。
（文中是2014年，所以使用的是2013年的数据）
而作为综合实力排名前十，但这些年科研实力逐年下降的青阳大学，去年的CNS主刊论文数量是0……
换句话说，CNS就像是大学教授们的高考分数，不管你平日里成绩再怎么好，再怎么鼓吹自己多么牛叉，但是CNS只有一个0的话，也不过是不入流的小loser罢了。
固然这些年，很多人开始反对唯CNS论，说很多诺贝尔获奖者的论文，也并不是发表在CNS上的，但就像是反对高考唯分数论，说很多人才其实并没参加过高考一样，结果可想而知。
听到这消息，朱杨超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怎么可能？
CNS，是朱杨超连想都不敢想的存在，那是青阳大学一流学院的一流教授才会拼尽全力去争取的事，他这个三流学院的一流教授，也只能痴心妄想一下。
当然了， 这也和他所在的学科有关，CNS三大期刊，向来都比较偏向于生命科学方面，对计算机科学通常是持无视态度，计算机科学的发布，通常是大会论文，而非期刊论文。
但是，就算是CNS一视同仁，朱杨超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这辈子，怕是都无望了。
“你这消息属实？”朱杨超一把抓住了小娟的手。
“当然。”女学生小娟笑得很冷，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
“《自然》……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定是联合署名，一定是子刊，一定是……”朱杨超突然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恐惧感，自从几年前，他开始把刘敏中甩下之后，他都在拼命拉大自己和刘敏中之间的距离，为此甚至不惜使用各种手段。
他和刘敏中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刘敏中不对付，几乎是不死不休。
但现在，他突然发现，之前一直被自己踩在脚底的那个家伙，竟然要翻身了！
这不行！绝对不行！
“你先出去吧。”朱杨超摆摆手，现在的他，哪里还有什么兴致玩点潜规则？
他必须想想办法，必须一劳永逸地解决刘敏中这个威胁，也必须想办法让自己更加出众，更加露脸，否则，让刘敏中喘过气来，他就完了。
女学生小娟冷笑了笑，转身，踩着猫步大步走了出去，像是骄傲的胜利女神，只留下了宛若困兽一般的朱杨超。
小样，跟老娘斗？憋死你丫的！
朱杨超焦躁地来回踱步，拼命地揉着脑袋，不多时油光铮亮的脑袋，就被揉成了一团乱。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又拿起了电话。
“赵主任，是我，计信院的小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