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蹲下来,长得还不错,挺野蛮的样儿。
咱俩认识?胡子问。
姑娘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样正好跟胡子的高度打个平手。
得一米八。胡子想。胡子不喜欢高个儿的女孩儿,也许因为胡子个子不高,但按他的说法是:不亲切。
我是开心网上的溜溜。
胡子马上反应过来,他们在开心网上逗过贫嘴。
是你啊,百闻不如不见,见着多尴尬啊。胡子说。
为什么?
在你面前我都不敢站起来。
没事儿吧您?
没事儿,你太帅了。
您也挺帅的。
谢了啊。
您觉得痛仰咋样?
说不出的好,比说出来更好。
您真捧他们。
由衷的。
我相信,我也喜欢,我要能跟高虎
我给你介绍吧。
Wωω▪t tkan▪℃ O
真的?那太谢谢您了。亲您一下。
一口,啵胡子脸上了。胡子感到她嘴唇的锋利。
下半场要开始了,人们鱼贯而入。
溜溜跟着胡子,胡子觉得好像背上斜插了一把宝剑。
演出结束,溜溜约胡子去她家喝酒。胡子问天笑,天笑说跟媳妇儿回家了。于是胡子跟溜溜回家,像被人收容的。
打开门,屋里有个光头女孩儿,酷酷的像一根树杈。
溜溜说这是她室友,叫赵静,搞设计的。
点头,进溜溜房间,坐床垫儿上。
有人敲大门,开门声,一男的说话,胡子觉得好像辫子。
胡子迅速探出头去,不是。
这耳朵,废了。
溜溜拿着黑方和两个装着冰块儿的杯子进来。
您要冰块儿吗?
要吧。
溜溜倒酒,冰块儿不显眼地消融。
你是干什么的?
您猜?
模特。
一半儿吧。
另一半儿呢?
您再猜。
服装设计。
非也。
你说吧。
我有一支乐队,我是主唱。
同行啊。
半个。
对,半个。
杯子撞。
您想不想听听我们的小样儿?
好,来点音乐喝酒也舒服。
此时隔壁突然“咔咔咔咔”地朋克起来,胡子听出来是《无聊军队》那盘现场CD。
他俩干上了,溜溜说,这房子不隔音。
是她男朋友?胡子嘴欠地问了一句。
我们这年龄谁要男朋友啊,就一男的。
你多大?
差不多21了。
冲90后了。
我才不他妈当90后呢,他们都脑残。
胡子脑海忽然浮现网上80后和90后激战正酣的场景,似乎从来没有过两个断代的人像他们那样惨烈地死掐。后工业,后文明。
真不错,不比罔闻、沼泽他们差。
多谢!
一大口。
这一大口酒也凑合,半杯。
你们几个人?
仨。
跟与非门一样。
他们是我的偶像,我最早就是听他们的音乐,牛逼。
他们也是我的偶像,现在你也是我的偶像了,下次介绍你跟他们认识。阿庆是我兄弟,偶像见偶像,两眼泪汪汪。
好,定了!溜溜半杯又下去了。
溜溜的她啊!
后生可畏,后生的酒可怕。
胡子只能跟,一把老骨头,天生不服输。
音乐滴答滴答一直滴答着,听音乐的幸福感觉真是幸福。
你们是怎么做音乐的?
我的手一碰键盘,它们就来了。它们大多是颜色和数字,我的音乐就是颜色和数字。
歌词呢?
我天天做梦,梦里全是词儿。
你真是天才。
我觉得也有点儿。
胡子摸了摸溜溜的头,那头令人着迷的长发啊,就那么诗歌和音乐着。
溜溜的眼睛就死盯着胡子,盯得胡子肝儿颤。
溜溜放下酒杯,也把胡子的拿开,狼一样扑上胡子的身体,狂嗅。
胡子躲闪,说:停!你不是让我给你介绍高虎吗?
溜溜:让他等下次吧。
胡子:可我有个原则,不跟乐队的搞。
溜溜:晚了。
溜溜的唇舌煞是厉害,几秒钟就征服了胡子。
胡子不由自主地去摸溜溜的胸,手被溜溜打开。溜溜说:我那儿不好看,直接走下边儿吧。
胡子被溜溜的一双长腿裹挟,他觉得自己像个蚕宝宝。
你们是否可以想象一双光洁齐整漫长明亮的腿?此刻,它们就摆在胡子面前,它们就缠绕在胡子身上。胡子的感觉很怪异,他觉得那双像一捆复杂的天线。但就是,它们在胡子腰身的两侧湿滑地展开
胡子在一种新奇的体验中,完成了和溜溜的第一次。感觉不坏。
事毕,溜溜像她完美的头发般斜倚在胡子身上:别紧张,我不会要挟你做什么,我也不是木子美。
胡子吹胡子瞪眼说:这俩我都不怕,我是吃恐吓咽威胁长大的。
溜溜乐了。
胡子接着叹了口气:但是你的柔情让我意志消沉,不帮你我心不快。
这算不算潜规则,要是算,算谁潜谁呢?
男女之间有盈亏,那是自然景观,但是有赔赚吗?那是经济法则,我不懂。
因为妞子出差,胡子当晚就没走。半夜起来撒尿的时候,他在客厅撞上也起来撒尿的赵静,四目相对,光头互见,赵静突然把胡子推到墙上狂吻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房间,尿也没撒。胡子在厕所站了半天,竟然也是一滴都挤不出来。什么事情啊这是?!—这句是侯宝林大师说的。
第二天白天,胡子和假辫子都没走,四个人一起吃喝,欢声笑语。
这一天时空倒错,似乎并非2009年的某一天,它也许是过往,也许是未来,谁知道呢,写书的我和胡子同样不辨东西。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不那么真实,但却被我虚构得如同现实。这是写书人的自由,被点名的人不要以为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自己往精神病院跑。我是那里面出来的,那里面并非你想象得那么好。
溜溜和赵静都很居家,饭菜做得那叫一个香。
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在当代,人人都是好演员。
吃过晚饭,胡子问溜溜要不要跟他去13CLUB,溜溜说如果不妨碍就去。
13是金属天堂,胡子喜欢重音乐,所以周末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胡子就永远去13。这里是军械所、冥界、液氧罐头、颠覆M、核聚变G、堕天、单翼天使、左右、混血、霜冻前夜、641等京津两地的死硬分子的死磕之地。
13在五道口一个公共厕所旁边儿,胡子不知道在那个肮脏的厕所放过多少吨的水。
老刘见着胡子就乐了。
一打嘉士伯,胡子买半打,老刘送半打,总是这样。胡子为此过意不去,但没辙,老刘客气。
老刘是这里的老板,也是老牌金属军械所的成员。胡子很喜欢老刘,觉得他人特亲切。
到早了,演出还没开始,胡子就跟老刘聊八荣八耻。溜溜插不上嘴,郁闷地使劲往下灌酒,胡子一瓶还没干净,溜溜三瓶都报销了。
演出一如既往地跳水、POGO、乌烟瘴气,溜溜受不了跑门外站着了。胡子抱歉地看看老刘,说:我陪她到外边儿站会儿。老刘眯着眼微笑,像太阳公公。
溜溜:太躁了,受不了。
胡子:百花齐放嘛,我就喜欢躁。
溜溜:咱们去D22溜达一圈?
胡子:成。
D22基本上是英语角,就在13边儿上,演出的乐队不是英文的乐队名儿就是唱英文,或者干脆兼而有之。
溜溜:呦,重塑雕像的权利、后海大鲨鱼、PK14和CARSICKCARS,我喜欢,咱进去看看?
胡子:你说了算。
狭长的空间挤满了人,他们在后边儿啥也看不见。
胡子看见祁又一、王悦和田原、李博、周爷、叨叨和璐璐,还有几个小美女艺术家。
胡子听见李博说:你丫B梆子怎么变高了?
胡子听见叨叨说:丫是一臭傻逼,别理丫的。
胡子听见璐璐说:丫好像上过MIDI主舞台。
胡子听见另一个不熟悉的女声:那是张校长的仁慈。
胡子听见周爷一声冷笑,很坏但全无恶意的冷笑。
周爷的冷笑,让我想到个事儿,当然,这个事儿与我文中提到的几位女侠无关。
摇滚圈里有一个特殊的“果儿圈”,这些可爱的女孩儿按照她们自己的价值标准,把乐手分成三六九等,并且给每一个档次的乐手定了一个价。比如出过EP的30元,出过专辑的50元,上过MIDI和摩登小舞台的80元,上过MIDI和摩登主舞台的120元。这些价格是指她们和乐手上床的出场费,当然钱由她们掏。这个貌似荒唐的规则和行为,其实在某些时刻和某种程度上,帮助了很多摇滚乐手。有些人对此不屑甚至谩骂,那是他吃不着葡萄或者忘恩负义,其实这也是一个小型的献爱心活动,至少是给你爱做吧。
祁又一从怀里掏出个小二:来一口?
胡子:我喝啤的吧?
溜溜:我来一口。
溜溜灌了一大口。
溜溜:咱往里挤挤吧。
胡子:要不你留这儿,我回13?
溜溜:看会儿我再陪你回去。
幸亏他们都比较薄。美工刀。
挤到台前,胡子的T恤已经成了毛巾,一拧,吧嗒吧嗒掉水。
胡子看溜溜,幸好她穿黑。
溜溜个儿太高,醒目,碍眼,她自觉地佝偻着身子—一对儿一对儿虾米。
溜溜晃悠起来,一猛子扎进去。
胡子:这儿的乐队对你路,新浪后朋,电子噪音,你也应该加入他们。
溜溜:你不喜欢吗?
胡子:我喜欢听唱片,我觉得他们的东西听唱片更好。
溜溜:你老了,你不懂。
胡子抱着学习的态度抱臂聆听。
这个场子里的人明显跟13大不同,这里的人要优雅得多,也要外国得多。
当然也有害群之马,哪儿都有害群之马,只怕还是牛逼的害群之马呢!
乐队换场时,胡子听到周围人议论,说谁谁跟某个美国顶级乐队一起演出,说谁谁马上将启动欧洲巡回。正风言风语地听着,沈黎晖人模人样地走过来,他是中国摇滚乐时髦的代表,代表了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那部分。
沈黎晖:你也来了?
胡子:误打误撞。
沈黎晖:怎么样?
胡子:有何不可?!哈。挺好。
胡子给沈黎晖介绍溜溜,说摩登天空应该签她,她代表推前浪的那个后浪,浪到云端了。
沈黎晖说有机会听听。
胡子跟溜溜说:你看机会来了。
沈黎晖一本正经地露出60年代英伦的经典的坏猫笑容。
那天晚上胡子没机会再回到13,而且他觉得在D22听他平时只听唱片的这些乐队也不错。
胡子收到张弛的短信,说他们在西边儿的一家小饭馆儿喝酒,没事儿就来吧。狗子、大仙、老狼、石康、杨葵、唐大年、赵赵、方文、尹丽川、阿坚、高星、蓝石之类的,就差你了。
他们说的小饭馆儿,南边儿的人叫苍蝇馆儿,狗子叫它腌小馆儿。
十年代的时候,他们经常聚会于北京城中的各类腌小馆儿,随着时代的进步,这种小馆儿越来越少了,于是对他们而言,时代也一直在倒退着。
胡子接到秃子的短信,说他和软软、辫子、老黄、李晏、翟康、坚子、孩儿、老猫、小中、穗儿、吴子、大蛇他们,也在西边儿的腌小馆儿。
太阳要从西边儿出来了?
西边儿这些年比较时髦,我是说地球的西边儿。
演出结束后,李博问胡子:您去哪儿刷夜?
溜溜说:咱还去吗?
13演出的乐队打来电话,问胡子要不要在附近找个地儿宵夜。
胡子问自己:咋着?
胡子接到妞子的短信:明天回,你接我不?
胡子回短信:接!
这条短信是此时胡子最不用思考的。胡子啊,你心中,妞子最重!也许胡子他自己不知道,但写书的我门儿清,所谓只缘我不在这个山里啊!
胡子终于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地一一赴局,排除万难不争取胜利。
那一夜,红了溜溜,绿了李博,废了胡子。
见到溜溜,大家都是第一次,于是很多醉话形容她—旱地拔葱,找抽的鞭子,就是一段儿窄窄的长腰,潮湿的虫子,笤帚把子,一杆大烟枪,笔,一道儿,抻出来的,冰棍儿,二踢脚,瓶子,没点的蜡,穿堂风
李博因为给胡子挡酒,喝得那叫一个破败,残花败柳了都。
胡子是在最后一站摔倒的,摔倒前他咬着软软的耳朵大声说:替我去接妞子。
北京的大雪,这回不是人工的,据说31年来最大。
2010年的第二天晚上,雪就真的来了,它自己来的。
2010年的第三天,北京是个雪城了。
胡子泡了一壶15年的熟普洱,像闺女儿一样亲。
胡子和妞子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各自看书。
房间里的暖气很足,暖和得像是初夏。
胡子看的是《沉埋蓝调里》,妞子看的是《宛若A片的现实人生》。
窗帘开着,大雪纷飞的背景。
两个人看到兴奋处,就给对方念一段儿。
阿尔莫多瓦过于色情,我在这里就不写妞子念的是啥了。如果你想知道,去看台湾圆神出版社的那本书,有一定的教育意义。
胡子念道:“一个如此害怕失去爱的人,大有可能是为了要和人保持接触,而屈服在性活动之下。在她(詹尼斯乔普林)和基阿里塔诺的谈话中可以看出,似乎她的性的动机是要求获得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感,而不是要求获得性的解放。”
胡子去倒水,秃子的电话来了,妞子接。
妞子,新年好!
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