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死,我会复活她。”
是的,梁凉没死,她的灵魂还在。
虽然只有一星半点,但只要一点点集齐,好好拼凑魂魄。
总有一天我会复活她。
那么,这项堪称浩大的工程,会花多少时间呢?你又有多少时间呢?
我……
撑着伞,走过一地落叶的深山老林。初春三月,烟雨迷蒙,万物皆是新旧更替的时节,新叶未生,旧叶将落。
湿冷的空气中混杂着浓烈的血腥气,有兽血,有人血。一架被剖开腹部的恶兽尸体,一架半死不活,身形扭曲的黑衣男人。
寒衔手里端着的乾坤袋,垂眸望着地面,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烟雨中,隐隐飘来琴声,清脆叮咚有如山涧清泉,一点一点揭去春雨带来的连绵水雾;又犹如温和的南风吹来,最是恰当的温度,引人入眠。
那是一个宁静美好的山谷,水天相接,水榭楼阁,还有荷叶田田。
荷塘里荡起片片涟漪,蓝玄走近些看,才发现涟漪中心是一个半大的男孩,小胳膊小腿的奋力摘着莲蓬,一得手就抛到岸边的竹篮里。
那个竹篮很破,用布条打结缠住断处,竹上有着浅浅的油渍,整体看上去不太脏也不太干净,勉勉强强兜住了那些莲蓬。男孩穿的大一号的衣服,晃晃荡荡的,为了干事方便,衣袖用布条缠紧,衣摆扎进腰带团着,裤脚衣摆还湿哒哒的,偏偏一张脸长得分外可爱,粉雕玉琢……
男孩拭去脸上的水,弯腰费力抱起竹篮,一小步一小步挪入山谷中心的集市。蓝玄悄悄跟着他,发现男孩进了一家酒楼后门,管事收了莲蓬,想要拍拍男孩的头,却被男孩一脸嫌弃的躲开了。
他说,母亲说男子汉的头不能让别人碰。
管事被逗笑了,笑呵呵的给了钱,让他下次有莲蓬继续送过来。
男孩低头数了数,小步跑开,拐过好几个街角,提着路上买的肉包子,推开了一扇门。
那大概不能算作一扇门,只是几块老旧的木板,蓝玄跟着男孩进去,看着四周,无法忍受的皱了皱眉,头顶是旧得变形、缝隙很大的几块薄木板屋顶,四面没有窗户。沉闷黑暗,这无法称得上是一间屋子,仅仅是一个木头箱子。
‘屋’内唯一干净的地方只有一张小床和桌子。男孩踮起脚把竹篮放到桌上,小步跑到床边,掏出一个蓝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牌位。又拿了个包子放在牌位前,拜了三拜,才坐在床上慢条斯理的食用包子。
男孩边鼓着腮帮子嚼着包子,边翻看一本书,那本书看上去很新,男孩翻完,便一把火烧了,还小心翼翼的将灰烬踢散,抹除痕迹。
做完这一切,男孩盘腿坐着,神情严肃,抱着牌位,口里嘟嘟囔囔。
蓝玄靠他很近,近到他能清晰地听到男孩说,母亲,我刚吃完饭了,吃的很饱,我过得很好。不久后我会找到父亲和姐姐,我会和他们过得很好。我不会一个人。不用担心,你放心的睡去吧……
男孩这样孤独无依的生活过了一年,蓝玄也看了一年。
直到一年后,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穿着灰袍的老人,找到了男孩。老人脸看上去有些严肃古板,眼神却很慈祥。
这位老人,蓝玄小的时候也见过,是蓝炎族一位长老,司战,善御兽。
那位老人说,我是你外公。
男孩跟着老人离开,回到蓝炎族,认祖归宗,慢慢长大,一点点有了蓝玄记忆里寒衔的轮廓。
不久,老人因天命所限,离去……
“蓝子湛!”寒衔猛然睁开眼,眼眶通红的盯着蓝玄,“你就是为揭我伤疤而来的吗!”
“……”蓝玄半垂着眸子,拨弄着桌上的七弦琴,有几分不解,明明他演奏的是静心之曲,勾起的会是过去欢乐的回忆,怎地却变成了悲伤的回忆。
“别弹了!”寒衔吼道。
蓝玄顿住,抬头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寒衔哭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见。
“出去!”寒衔抹了把眼睛,侧着身子面向墙壁,一把扯起被子蒙住头,声音闷在被子里很低,“滚啊!”
蓝玄愣了愣,抱琴走到客房外头,挥袖带上了门。这里是山脚下的一间客栈,客人不多,修仙者更少,胜在清静安全。蓝玄刚迈步走到楼梯口,就听见身后的房间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
“寒晓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