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承傲微讶的挑了挑被苍白面色映照的更加漆黑的眉,黝深瞳孔紧缩了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他的记忆力完全没有她的好,只余下恨?他不会天真的认为挑拨一番便能离间他们的感情吧?而就他所知,冷拓,绝不是这么肤浅的人!他屏息以待,等着冷拓说出他的下文来!
回过神来的罗箫,紧贴着司承傲身边,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漫不经心却又笑的居心叵测的冷拓!按说,皇宫里戒备森严,且静梅园外,还有暗影门的人盯着,这三人,却像凭空出现的异样,不带风尘,不带痕迹……
连空气,都变得诡谲难辨……像是凝固了般,许久许久,冷拓率先转开视线,莫名低笑出声:“绫人姑娘,你想见的人就在这里,怎么你却这般的安静?”
丝毫没有存在感的从头黑到脚的人从昏暗的角落里缓步走了出来,蹒跚的步伐与冷拓口中的“姑娘”极不相衬,倒像是年迈的老人。司承傲眯眼望去,黑袍下的人,连一丝一毫都没露出来,但无形的压力却从她走出来的瞬间扩散开来……
“你是什么人——”罗箫心中不安,挡在司承傲身前低喝出声——那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
“呵呵……”那人停下脚步,忽然笑出了声,她的声音,嘶哑苍老,明明是轻笑,听在耳里却分外尖锐,令闻者忍不住毛骨悚然:“我找的不是你……”
这话,是对挡着她的罗箫说的,话音未落,罗箫刚要动手之时,她只轻轻挥了挥宽大的袍袖,衣袍带动气流,发出轻微的猎猎声,罗箫应声而倒……倒下时,避开了司承傲!
司承傲平静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漆黑的双目眨也不眨的望着面前面前黑色身影:“你找我?”
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他并不试图唤人进来,连罗箫都能被轻易放倒,外面的人,又能顶什么用?
他也并不试图逃跑,先不说逃跑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其次,他对这个全身笼罩在黑色下的人,有着莫名的好奇与熟悉,他很肯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看不到她的眼睛,但他却感觉得到,她的视线一直在他脸上,带着形容不出的,像是灼热又似仇恨的落在他脸上,他执杯浅啜,不动声色,任其打量!
她缓缓的动了,站在离他不到两步远的距离,抖袖,一只足以聘美白玉的手滑出黑色衣袍,形容不出来的纤美,晶莹透明的肤色深深刺激了在场每个人的视线,与她身上的黑形成强烈而刺目的对比!
那只手缓慢上举,一寸一寸的掀开了罩着她脸面的层层黑纱:“仔细看看我是谁——”
那是一张足以夺去任何人呼吸的一张脸,仪容韶秀,说不出的清绝脱俗,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晶莹透明的色泽与她手的肤色如出一辙,她的姿色与沈含玉难分伯仲,只抬眼望人时,那双深潭般的黑眸肆无忌惮的蕴满仇恨与讥嘲。
司承傲却依然平静,她的容貌不但没让他心底起一丝波澜,相反的,不舒服且厌恶的感觉却满满的占据了他的胸口:“我不认识你——”
“是啊,我早该知道,除了她,你还认得谁呢?”那女子眼里迅速闪过一丝阴狠,咯咯笑道,黑眸却愈发的阗暗危险:“不过没关系,虽然又让她抢先了一步,不过这回……”
她的笑声依然如年迈的老妪一般,嘶哑刺耳,与她韶华容颜毫不相衬!司承傲沉眉,还来不及表达他对老母鸡的叫声很反感,那黑色袍袖猛然间朝他挥来,脑中下达了躲避的指令,但刚刚毒发过的虚弱身体却无力避开,眼睁睁的看着漫无边际的黑色铺天盖地的朝他袭来:“遗忘吧——”
冷拓走了多久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更久更久?
司承傲不记得了!他浑身无力的伏在榻上,枕着余留着沈含玉发香的软枕,渊深美丽的眼眸大张,却毫无焦距。
空茫的脑海忽然变得忙碌起来,好像尘封掉的记忆统统被塞了回来一般。第一次见到她,他正被大炻国与东临国的皇子欺负,她冲出来,义正言辞的模样,瞧清他的的容貌时被狠狠吓了一跳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忽然一股大力袭来,像只无形大手,强行拉走扯散这一段的记忆……
她提着腕臂粗的木棍,对他逼婚,粗鲁将棍子塞到他手里要他帮忙揍大祭司时候的强势姿态……这一段的记忆,消失的好快……
他同他闹脾气,指责她嫁给他根本就不是喜欢他,她理直气壮望着他的眼睛吼他,我若不喜欢你我干嘛嫁给你?谁告诉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会想要保护你吗?我不喜欢你会准许你碰我吗?我不喜欢你会跟你同床共枕吗?我不喜欢你会这样伺候你吗?这段记忆消失好快,他还来不及露出笑容……
被众皇兄欺凌之时,她从天而降,轻拍他的背脊,柔声安抚他说,以后挡在他身前的人,一定是她……
他被秋恋雨下药,她破门而入,冷酷强硬的宣称,你若胆敢再动我的男人,我一定加倍奉还……
有天早晨,他醒来,很投入的吻了她,她害羞而将脸往脸盆里藏,呛了一鼻子水的狼狈模样,他非但不觉得丑,反觉得好可爱……
她带他去放纸鸢,纸鸢飞不起来,她的表情落寞又可怜,她说,我从没放过,也……没机会放……他当时看着她,是的,很想拥她入怀……
她为他做饭,表情认真凝重,抿起的唇角显得很慎重,她说,承傲,我复制不出母妃的味道,因为那是属于你记忆中的味道,可是,我可以为你制造另外的味道,另外的,没有遗憾没有惆怅的味道,好么……
这些记忆,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