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想太多了——”司昱之的肩膀轻微的颤抖着,隐隐能听见他压抑不住的轻泣声,她叹口气,干巴巴的安慰道:“憾事已经发生,如今……多想也只是徒惹伤悲!你不是想要补偿他吗?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她话音未落,内室忽然传出重物坠地的沉闷响声,她愣了愣,司昱之率先反应过来,起身奔了进去,她小手紧揪着胸口,慌慌张张也跟着跑了进去——
内室里,司承傲从榻上滚落了下来,头晕眼花之际,熟悉的味道已钻进了他的鼻间:“含玉?”
中毒后,他的身体一直很虚弱,沈含玉在司昱之的帮助下扶起了他:“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又痛了?”
重新半躺回榻上的司承傲笑着安抚一脸紧张的她:“没事,我就是口渴了……”想试试看自己倒杯水来喝,不过这样简单的动作,似乎都变得非常困难了!
“你想喝水,出声喊我呀,我就在外面……”司昱之端了水过来,沈含玉接过,递到他唇边。
司承傲垂首望着那杯水,并没有看司昱之哪怕一眼,笑了笑,伸手接过沈含玉手中的水杯:“拿杯子这点儿力气我应该还是有的……”
他喝水时,屋子里很安静,四只眼睛盈满担心,齐齐望着他。没想到水喝到一半,却蓦然失手掉了杯子。沈含玉愣了愣,忙取来巾帕替他擦拭打湿的衣襟……
“含玉,你快看……”还未擦完,耳边便想起司昱之惊惧的语气!
她慌忙抬眼,被眼前的司承傲吓了一大跳——他脸色惨白,冷汗涔涔,额角青筋一突一突的暴跳着,透过朦胧的视线看见她满脸忧心与心疼之色,他紧咬了牙根,佯装若无其事的问道:“怎么,还没擦好吗?”
沈含玉呆滞的望着他强忍痛苦的模样,她知道,他这样只为宽她的心,一时之间,喉咙像是哽着石头一般,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也许,真正让她无法成言的,是心尖上那尖锐厉啸的痛楚……
直到瘦削的肩上多出来一只手,沈含玉才如梦初醒一般,扶起司承傲,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承傲,会冷吗?”
司承傲的身子蓦地抽搐了下,他闭闭眼,几乎咬碎了一口钢牙,微微抖颤着说道:“有,有一点儿……你,你不用管我,我很快……就没事了……”
“含玉,你吩咐御膳房给十七炖只千年雪参,这里交给我来……”司昱之不忍瞧见她痛苦欲裂的神色,开口建议道。
沈含玉却并不领情,将榻上的薄被紧紧裹在司承傲身上:“十三哥,麻烦你帮我吩咐御厨房吧……叫太医送些止痛的药来……承傲,这样好点儿没?”
怀中的身体有些痉挛,他很是急促的吸着气:“好……好一点儿了……”才怪,游走在四肢百骸的剧痛,让他咬着牙根仍是对抗不了,越想对抗,那痛,愈加清晰的传至脑袋里!
他苍白的面色逐渐泛青,晶亮的汗珠在极力忍耐痛苦的面容上滑动,沈含玉心惊肉跳的望着他,他这哪是好了一点儿的表现?“承傲,承傲……”
他的痛苦往上攀升的那么迅速,真当她是傻子看不出来吗?心急又无奈的热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紧咬唇瓣陪他一同承受痛苦,却无法感同身受连他都无法忍耐的痛苦。
“没……没事的……你不要担心……我,我想吃,吃你做的莲蓉饼……你可不可以帮我做?”他试图用清醒战胜疼痛,不忍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想要像之前一样将她支开。
她抖颤着手,用巾帕擦拭他额上豆大的汗珠,她岂会不明白他此刻的用意,眼里的眼泪再也忍耐不住滑落下来,冲去而复返的司昱之央求道:“十三哥……帮忙点一下他的睡穴。让他好过一点儿……”
这就是,每当他疼痛难忍总会找借口将她支开的原因,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毒发时他真正的样子——全身都在那么可怕的抽搐着,双目紧闭,汗如雨下,俊朗的五官早已教痛楚扭曲,却仍是喘息着:“不……不用……含玉,再一下下……我就没事了,你别……担心啊……”
点睡穴,没用的,罗箫之前已经试过,他很快就会被痛醒过来……
“可你这样,实在太痛苦了呀!”沈含玉早已经哽咽,叫她别担心她便能真的不担心吗?她恨不能那毒忽然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司承傲似乎还想说点宽慰她的话,牙关却蓦地紧咬住,刺骨的疼痛,凌迟一般的煎熬,让他在她怀中颤抖的更加厉害,泛青的脸色迅速转变成可怖的铁青之色。他强忍住,不敢开口,怕一出声便是忍耐不住的痛吟……她还在身边,她已经很害怕了,他不能让她更担心……
他断断续续的吸气,不敢回抱她也不敢挣扎,怕不小心便弄伤了她,他保持同一个姿势,紧握的拳,背上青筋暴起,指尖早已刺破掌心……他没有感觉,事实上,与剧烈嗜骨的疼痛作斗争的,唯一清醒的意识,便是不能吓到她这个念头……
沈含玉的双目悲痛又无助的驻留在司承傲痛苦至极却也忍耐至极的凄厉扭曲的面庞上,切身体会了了心如刀割这四个字的意义——这是对任何人都不曾有过的感觉,陌生的,狠狠绞痛人心脏的……
司昱之也看出了司承傲忍耐的用心,大掌不由分说将沈含玉抓了起来,取代了她的位置:“十七,想怎样就怎样,我不是她,所以毋需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