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昱之叹口气,眉间凝着深深地自责与愧疚:“从没有想过,你是假装忘记了,于是我也告诉自己,既然你不记得,那件事情便再也不要提起……”
“所以呢?在你知道我原来只是假装不记得的时候,你又将那件事情摆出来谈,目的又是什么?”司承傲不太有耐心的打断他的话,眉间跳跃着难以掩饰的戾气:“你现在对我摆出这副脸色来,是想为曾经的你忏悔吗?”
司昱之窒了窒,神情仿佛吞掉了一只苦胆一般苦:“我以为记得那件事情的人只有我……”
“我亲爱的哥哥,因为你我才变‘傻’的,我能忘记吗?”连自己至亲亲人都会背弃的环境,让他有什么理由还能相信别的人?
司昱之瞧着他面上不善的讥诮与嘲弄,缓缓说道:“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知道在这时候说这种话,只会让你更加不屑……因为我你才会对人性绝望,我……我其实也没有颜面请求你的宽恕……”
换言之,这些年来养成心狠手辣,冷酷绝情的司承傲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
司承傲忽的起身,上扬着的讥嘲唇角似乎勾的更深了些,他慵懒闲适的走过来,漆黑的双目却凌厉至极:“既然说到当年的事情了,你可否给我一个答案,你当时明明看见了,甚至听见了我向你求救的声音,你为什么视而不见甚至转身就走?”
他当时,只有他那么一个亲近的、信任的人啊!可他将他的信任,毁的那般彻底……
他神情看似慵懒无害,弯弯的唇瓣优雅的勾扬起来,这样的司承傲对司昱之来说,简直陌生到了极点,一个人能装傻装上十年,如果不是因为东窗事发,他也许还会一直装下去……而他暗中培植的势力早已经超出了初云国本身的实力,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看着他,依然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明明白白的,那人就是司承傲无疑——他必须承认,他受到的打击,绝不比沈含玉小!
他抿抿唇,在他逼视压迫的目光下,紧闭了双眼,低哑的嗓缓声吐出隐藏了十多年的秘密:“我……我嫉妒……你和四哥我都很嫉妒……”
嫉妒?这是什么答案?司承傲愣了愣,不太置信的瞪着司昱之痛苦惭愧的面色:“你为什么嫉妒我与四哥?”
“父王偏爱四哥,母妃与四哥却偏爱你……”他的嗓隐隐有些颤抖:“无论我如何努力,我赶不上四哥,及不上你……我自己是知道的,四哥常常夸你比他更聪明……没有人,正视过我的努力……”
“你就因为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他们推下摘星楼?”司承傲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答案。
他嫉妒自己,竟是他选择袖手旁观甚至冷漠离开的理由?!他想笑,却怎么样也扯不出笑容来:“司昱之,你比我自私一百倍不止!”
司昱之依然不敢睁开眼来,他的头仰靠着椅背,长长眼睫轻轻颤动,有晶亮的泪珠从他眼角缓缓渗出,他的喉结剧烈抖动了下,扬唇道:“你说的没错,我从小,就是个自私的人……我常常想,倘若没有四哥没有你,父王与母妃会不会因此而多分一点注意力给我……”
司承傲用力别开视线,恨声道:“倘若我当日摔死了或者真的成了傻子,日后黄泉之下见了母妃与四哥,你能拿什么与他们交代?”
司昱之眼角的眼泪滑的又快又急:“我的确没有脸面见母妃与四哥……每次来静梅园,我都觉得母妃与四哥在每一角落里,用着不赞同的眼神狠狠的瞪着我,说他们没有这样的儿子与弟弟……”
他的嗓低沉而颤抖,在难掩激动的时候,声音破碎开来,像是低低的呜咽声!
司承傲倏地转身,走到窗边,用力道:“你回去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没回头,听见司昱之半天没有动静,许久,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是起身时衣裳与椅子摩擦发出的声音,跟着听见他脚步沉重缓缓离去的声音,紧闭了了眼睛,眉眼低垂下来,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双手已紧握成拳,缓缓松开来,掌心处显眼的血口子隐隐泛着疼,那是太过用力而让指甲刺进掌心留下来的证据……
“爷?”罗箫的声音迟疑的响了起来,因为没有司承傲的命令,所以他方才就隐身在壁柜的暗影之下,他们的对话他因此听了个一字不漏!
“罗箫——”司承傲的嗓是从未有过的苍凉迷惘,他没回头看身后的罗箫,依然看着自己的掌心:“为什么我的胸口,好像闷闷的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啊?”罗箫吓了一跳:“爷你生病了?我马上帮你宣太医……”
“不是生病……好像是难过,我好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他低头用力看自己的手心,眉眼低垂,落寞的表情好像随时会放声嚎啕大哭的孩子……
罗箫搔搔脑袋,很有些无能为力的样子:“爷,他为什么突然跑来跟你说这个?”
司承傲愣了愣,苦笑:“他大约是怕我继续报复他吧……”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更好的理由来说明他此行的动机!
“爷,他刚刚……似乎流了眼泪……”好像悔不当初的样子:“虽然我觉得男儿流泪很可耻啦,但我看着他,为什么也有心酸酸的感觉?”
为什么也有心酸酸的感觉?这个问题问的好,因为他也很想知道!倘若她在,一定会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心情吧?
他在,他也许会忍不住抱着她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