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海蹲下身,将绳索伸到健身猛男眼前,语气平静问道:“绳子是不是你的?既然在你房间找到证物,你就是本案最大嫌疑人,警局有先进的指纹鉴定仪器,是无辜,还是清白,自有公论,如果你的回答依旧不能消除我们的怀疑,我们会把你带到分局进一步讯问,不急,想好再说。”
张弛有度却又步步紧逼,这叫审讯技巧,严格来讲是门科学。
张新海从业几十年,早已对犯罪分子心理到了若指掌的境界,被询问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金丝眼镜后面一双看似平淡的双眼。他使用的技巧叫做《里德九步审讯法》,最普遍的审讯技巧之一,虽然技法简单,但每个人的领悟力不同,所达到的效果也参差不齐,张新海这种级数的宗师巨匠,使用九步审讯法信手拈来,跟关二爷耍菜刀一个道理。
健身猛男被强大的压力折磨的虚汗遍布,接连挥舞双手,哭诉道:“警官,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啊,我哪有那个胆量啊……绳子是我的,没错,可不是用来杀人的,您得明察秋毫啊。”
张新海快速说道:“你来山庄度假,拿绳子做什么?”
“我……”
健身猛男欲言又止,张新海猛然起身,斩钉截铁道:“抓起来!”
“我说!”
健身猛男最后的心理防线被摧毁,再也守不住心底秘密,向后心有余悸看了一眼,面红耳赤道:“绳索是我拿来用作捆绑用的,只是绑自己,没想过要勒死别人啊!”
绑自己?
张新海听得莫名其妙,疑惑问道:“你自己拿绳子绑自己干什么?”
“不是我绑……是他……”健身猛男指向身后一位穿着打扮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是他来绑我……就是……S......M。”
不明就里的张新海弄得一头雾水,阅遍爱情动作片已经达到眼中有码心中**境界的赵凤声却茅塞顿开,断臂山?还玩S……M?重口味啊!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那位S一看就是有钱人,锦衣貂裘人五人六的,没想到跑百十里地在这里跟“老相好”演出激情场面,有情千里来相会啊。
赵凤声笑的肚子疼,丰腴女人也听懂了深奥话语,杏目满含笑意,一对“轩然大波”起伏跌宕、汹涌澎湃。
最隐私的生活被人当众爆料,任谁都下不来台,更何况是有钱有身份的社会精英人士。那位S铁青着脸,咬着腮帮子吭吭乱响,眼睛死死盯着健身猛男,泛起阴毒神色,如果所料不差,健身猛男回去以后估计比白经理死的还难看。
赵凤声捂着肚子在张新海耳边悄悄嘀咕几句,后者心领神会之后,表情相当古怪,可找到凶手迫在眉睫,张新海赶走心头不适,继续问道:“案发前一天,绳子在不在你手里?”
健身猛男明知回去以后下场凄凉,脑袋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有气无力道:“不记得,从前天起我们就没用过绳子,放到哪里也没有印象了。”
张新海精于察言观色,能感受到他语调虽然哀凉,但目光沉稳,应该没有说谎。以前案情中出现过不少次栽赃嫁祸的先例,拿着别人手里的东西去作案,到头来再塞到主人手里,阴险程度可见一斑。再说没人会傻乎乎做完案后,把凶器又放回自己居住的屋子,这不是彪么,不符合常理。
健身猛男的嫌疑降到最低,张新海把注意力放到其他三人身上。
清洁工依旧悲惨兮兮地抹泪,那架势,看起来比窦娥还冤,拍着大腿哭喊道:“青天大老爷,俺真的不是杀人犯啊,您可得明察啊。”
“老哥,地上太凉,站起来说话。”赵凤声由于自己母亲常年靠摆摊养家糊口,还经常做针线活贴补家用,所以对劳动人民报以亲近心态,清洁工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在靠扫地为生,能是图财害命的坏人?瞎扯淡。所以没将他列入嫌疑人名单。
赵凤声扶他起身,帮他拍拍衣服灰尘,态度和蔼道:“老哥,您一般几点起床?”
清洁工受宠若惊,后退几步,不假思索答道:“现在是冬天,天亮的晚,俺到了六点多才起床,要是夏天,五点多就得起来干活,小警官,你问这个干啥?”
赵凤声点点头,继续询问道:“那您五点多的时候,听没听到啥动静?”
清洁工想了想,摇头示意没有。
赵凤声又走到褚山面前,这位北方大汉自始至终低着脑袋沉默不语,似乎在为朋友离世感到难过。赵凤声弓起腰,歪着脑袋,打量褚山的神色,很平静,赵凤声沉声道:“你的朋友死翘翘了,你怎么不哭几声?”
褚山嗓音和身材一样给人厚实的感觉,沉闷答道:“人都死了,还哭啥,到时候给他多烧点纸钱就行,不枉我们兄弟一场。”
赵凤声又问了几句他们什么时候到达山庄,其间有没有跟人结怨,但都一无所获,褚山是前天才来找白经理汇合,前面几天的情况完全不知道。
盘问完文身男的张新海沉着脸站在那里抽烟,一口接一口,很凶。
山庄地处偏僻,没有大巴和汽车带路,不可能走回市里,再说住宿时登记很明确,没人在早晨失踪。第一现场最容易抓捕凶手,况且凶手极有可能就在人群里站着,如此的破案良机稍纵即逝,可现在任何线索都找不到,无法指认嫌疑人是谁,破案顿时陷入僵局。
张新海指挥干警道:“再去找,看谁的房间里有大量现金,仔细搜查一遍!”
警察们忙的焦头烂额,赵凤声坐在花池跟清洁工聊着闲天,问问人家每天都干些什么活,问问人家工资多少,问问山庄里伙食咋样,全都是跟本案无关的芝麻小事,清洁工如履薄冰回答着“小警官”提问,不敢有丝毫懈怠。
“老哥,今早你打扫卫生时,有没有发现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赵凤声掏出红云,递给清洁工一根,笑容灿烂问道。
“没有。”清洁工恭敬地接过香烟,摇头答道。
“咦,好像有一点不对。”清洁工又矢口否认了前面的话。
“哪里不对劲?”赵凤声眯起眸子问道。
“俺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香味,嗯……不是香水味,就是拜佛时烧香磕头用的那个香,味挺浓,可被风吹过了一阵就没了。”清洁工老实巴交说道。
香。
死者额头被凶手钻出小洞。
两者联系在一起,赵凤声想起李爷爷当年说过的一件吊诡往事,恍然大悟!
赵凤声丢掉刚点燃的香烟,跑到三位嫌疑最大的人前面,拿起他们的手掌挨个放到鼻尖闻一闻。
健身猛男手掌是腥味,赵凤声一脸厌恶地蹦出三尺远。
文身男手掌是骚味,赵凤声差点恶心地吐了。
轮到最后的褚山,他还有点不情愿,赵凤声力气比他大很多,一把就将手掌强行扭到鼻子附近。粗糙的大手有些淡淡的香味,不是香烟的味道,是木屑和香料掺杂一起的味道。
赵凤声放下手掌,高深莫测一笑,“原来你才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