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鲁达和后生斗到酣处,忽然大叫声住手,问那后生是谁。那人道:“我乃是杨令公后人杨再兴,只问和尚你一句,你这腰间佩刀从何而来?”鲁智深道:“洒家这刀是故友青面兽杨志的,你既然是杨门后代,和杨志可沾亲?”那人忙问:“不敢请教大师名讳。”,鲁智深笑道:“梁山花和尚鲁智深是也。”,杨再兴即刻推金山倒玉柱下拜道:“小侄冲撞大师,望恕罪。”鲁达忙扶起。二人一起坐地聊天。
原来那杨再兴正是杨志侄辈,鲁达佩刀把上有杨家标志,故多看了鲁达几眼。那杨志的佩刀就是昔日剁铜钱,吹头发,一怒砍了牛二的宝刀,后来杨志刺配,那刀封在府衙。谁人不知那开封府衙仓库是高俅开的,宝刀又落到高唐州高廉手中,再后来梁山好汉打下高唐州夺回宝刀,三山聚义投梁山后宝刀又回到杨志手中。再后来杨志被李成背后暗算而亡,宝刀被李成夺取,再后就是鲁达打杀李成,夺回这口宝刀。二人说起往事颇多感慨,鲁达摘下佩刀笑道:“既然你杨家之物,贤侄就收回吧。”,杨再兴忙道:“小侄岂敢,大师打杀李成为俺叔叔报了仇,又何况本来就是叔父至交,这刀理应大师佩戴;只是那李成真是可恨,天下竟有这等猪狗不如卖友之徒,我倒知道那李晟就是他堂弟,投奔刘豫手下,将来早晚见到和他算这笔账。”,鲁达问:“贤侄在哪安身,做朝廷军官么?”杨再兴笑道:“不曾,一直在太湖杨虎那里。这刘豫部下专为金人做狗,到处征剿义军,早晚遇得上。”鲁达也告知了自己去汤阴,两人谈了良久,互道珍重各自赶路了。
这番鲁达已经知道汤阴去路,不到十天便到了,却见小瓦岗已经空无一人,再去程岗村,村民说岳家也搬走了。鲁达弄得半天没理会处,想想道:“林兄弟可能去冷艳山找我了,既如此,洒家不妨绕路去五台山看望下智真长老。可是多年未见他老人家了。”想到此,便往北去了。
先不提鲁达前往五台山,再说公孙胜做法带武行者来到杭州西湖六和寺,大惠禅师接到皇甫端信,亲自为武松治疗了半月,颇为灵验,武松断臂处遇阴天便不再疼。并每日开始练习步法和右臂;公孙胜是道家住佛寺不便,找了个外面酒楼客房住下。每日打坐修炼,隔几日去看武松。再过半月见武松无恙,便和武松说明要去兖州除陈希真。要武松好好在六和寺休养,自己三五日便回。武松应了。
那公孙胜见城内人多不便做法,便步行出城,这才留心看这临安城,因金寇还不曾到,真是繁华。
正是柳永词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饶是公孙胜出家之人,也不免喜欢这西湖畔景象,放慢脚步慢慢的走,竟忽然发现有两个人在路边茶铺喝茶,一位三十余岁的白衣男子,对面是个美貌少年。公孙胜自然认得,便是那庞氏兄妹,便笑着上前稽首。那两人忙还礼,男扮女装的秋霞早上去拉住公孙胜道袍笑道:“道长,好多年你跑哪去了?你真的能带人腾云驾雾呀?武松哥哥好了没有?”公孙胜笑道:“二位施主就算不舍金钱,好歹招待贫道一杯茶喝,坐下再说呀。”三人都笑,庞万春忙请公孙胜坐下,让伙计沏一壶新茶,笑道:“道长莫理她,越大越是疯了。”公孙胜道:“二位敢情也到了冷艳山?如何知道贫道行踪?”万春道:“我俩倒没去冷艳山呢,那日和云天彪对阵,我俩和花逢春乱军中和大队失散,只好一路向南跑,路上竟遇到故友王佐,说服我们先去洞庭湖杨么头领处安身。后来是戴院长偷偷找来,才知道我山寨兄弟都分在冷艳山和云南两处。”公孙胜惊喜道:“云南莫非柴大官人?”秋霞抢话道:“真是呢,还有曹松,朱仝,雷横几位头领,董芳,徐晟,阮良也都在。”公孙胜忙问:“张国祥那孩子在不在?”,秋霞道:“那却没有,戴院长告诉我们道长带武松哥哥这里治病,我们就来了。”万春接口道:“去年金兵拐子马打山寨,小妹被射伤,多亏武二兄弟救了她,我特带小妹来探望。让花逢春先去冷艳山了。”公孙胜看秋霞还是爱抢话,却一提看望武松便有些忸怩,他年轻未出家前也是位江湖之士,心里早就瞧科暗笑,口中问道:“花逢春那孩子弓箭练得更好了?”,秋霞笑道:“我哥哥手把手教,还能差了?”又笑道:“道长,他们都说你能掐会算可是真的?我有件心事不知能不能应,帮我看看好不?”说罢伸出手来,公孙胜定睛一看秋霞手相,又看看秋霞的面色,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笑道:“你还得说说大致是何事才算得?”秋霞顿时脸一红笑着低头不语。
万春接话笑道:“道长莫理她,你若替她算了,今后大小事都找你,别想修行了。对了,听说那山东刘豫竟称伪号建国,道长听说了吗?”公孙胜道:“确实,多半是金兀术诡计,金军收兵,让汉人自相残杀。今后刘豫无论胜败,走狗烹这三个字是免不得了。”三人又说了点闲话,公孙胜告知兄妹俩武松大致恢复情景,然后起身告辞。自己奔兖州去了,沿途暗暗叹息。
杭州郊外
万春兄妹都拉着马一起并肩走。万春道:“妹妹不用送了,一路没什么盗匪溃兵,仗也打不到这里来,哥哥很放心,就在冷艳山等你们。”
秋霞道:“哥哥为何不和我一起去看武都头呢?”
万春笑道:“你喜欢武都头自己去说,我在旁边省得碍眼。”
秋霞脸红到耳朵,低头笑道:“可一见面如何说呢?”
万春气笑道:“好呀,就欺负哥哥有本事,早给你问了,人家武都头不愿娶妻,这件事连宋江哥哥的面子他都不给,山寨兄弟也没人敢劝他;你倒好,听说他断臂,哭闹着要来,不让你来就不吃不喝耍赖,就为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就喜欢他?”
秋霞笑着小声道:“也不是,从前就有一点,自从他救了我,我就更忘不掉他了。”
万春道:“那还得哥哥指点你,你见了武都头,如此这般说就好。”
秋霞笑着抱住万春道:“还是哥哥最好了。”
万春无奈道:“妹子,答应哥哥,要是武都头愿意,你俩一起回来;要是人家不愿意,你也一定要回来,不许任性好不?”
秋霞摇头道:“只能是我和他一起回来。”
万春气得跺脚:“罢了,你和哥哥当年一样傻怎好?反正你两月不回,我便来找你。”
秋霞忽然扑倒万春怀里哭道:“父母没了,从小就是哥哥疼我对不对?以后我不在身边,打仗射箭没人替你掩护了,妹妹是不是太自私了?”
万春气乐道:“罢么,也不知这些年阵上都是誰救谁了。记得给我早回来就好。”
兄妹俩很久才分开。
兖州城,如今城头已经挂起大齐的旗帜
陈希真穿着华丽,却脏兮兮破破烂烂,头发胡子都白了,跌跌撞撞的在街面走,哭喊道:“乖女儿啊,都是爹爹害了你……”一会又喊:“乖女儿啊,回来和爹爹玩,爹爹不做皇帝了好不好?”路边百姓看到他疯癫的样子,有同情恻隐的,也有暗暗骂他汉奸现世报的。陈希真旁若无人,来回这样几句哭喊。
远远一人在人群中看了一会,躲到远处问街上摊贩:“这疯老人每天回哪歇息?”,摊贩道:“他有时就倒在地上睡,多数时还要回他的府邸,里面的仆人给他换新衣服,没几天又脏成这样。”这人点点头离开,正是公孙胜。
天已经黑了,陈希真仍然哭喊,一路疯癫着往自己府宅走去,路口忽然转过一位道人拦住去路,手持拂尘,稽首道:“无量天尊。道子别来无恙?”正是公孙胜。陈希真停止了哭喊,身体慢慢直起腰,低头叹道:“公孙道长,小老儿女儿已经死了,一切功名富贵都不要了,每日这般忏悔,道长就不能留人一线,定要赶尽杀绝么?”公孙胜笑道:“陈道子,你如此疯癫做作,心中几分是出于对令爱之死的愧疚,几分是为修炼内丹,妄想东山再起的掩饰,足下心里最明白;何况因为你暗助金军,多少无辜军民百姓和我梁山兄弟死于金寇之手,仅仅冲着这一条,你还有一线生机么?”
陈希真心中一惊,他知道公孙胜看穿了自己的一切,原来他从梁山逃命回来听说丽卿为救自己死了,又悲又愧昏了过去是真的,但所以顺势装疯则是深谋远虑,他在梁山被樊瑞法力困住,发现没了乾元镜对方比自己强出太多,就算日后当了皇帝,对方如公孙胜找自己复仇,根本躲不过;二则自己在梁山如真祥麟这样的亲信损失殆尽,在宗弼眼中怕是刘豫那边更加值钱;三则师傅忽来道人久无指示。
于是希真每日自有一魂一魄在支撑身体街上行走,因为这一魂一魄不受意识支配,所以哭悼女儿倒是真性情;剩下两魂五魄藏在丹田炼制内丹,只待练成内丹,随便找面宝镜吹部罡气就可成为新的乾元镜;不料如此掩饰竟被识破。当下决定赶紧逃窜,公孙胜拈指一挥,正是天罗法,此法一出无论何人都跑不出一个房间大小的地盘,你觉得跑了十里,实际上是围着一个屋子那样大的圈子转数百圈而已,当初在梁山,是陈丽卿魂魄化作红光冲开樊瑞天罗决,希真才有空遁出。如今谁来救援?当下公孙胜道:“上次为郭道长送行是三味真火,当请道子品鉴。”便要念诵真火决。
谁知公孙话音刚落,一个乞丐闯进来笑道:“陈希真今天讨的钱分我些。”只一喊,那天罗法竟不灵,陈希真遁走!公孙胜又惊又怒,定睛看那乞丐,怎生打扮?原来是个疯僧,可是比陈希真脏得多,蓬头垢面,嘴歪眼斜,腋下夹把扫帚。
列位须知,那公孙乃是得道之士,并非量窄之辈,岂会和一疯僧计较?然而天罗法岂是个疯子能撞破的?公孙胜知道来者不善,喝道:“你是何人?放走妖魔!”那疯僧不答,只大笑道:“陈希真,还我钱来。”,趿拉着破鞋跑了。说也奇怪,那疯僧大笑几句疯话,竟震的公孙胜竟念不得咒语,心中大惊,才知对方法力远胜自己。
预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