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瘦了好多,这几年过得不好吗?我一直以为你过得很好!”
辉煌的灯火里,感觉不到夜的到来,秦月站在灯火里,浅浅盈笑,脸被暖黄的光映得柔了,眼里也是灯火暖暖的光彩。
她的语气悠远,看着眼前的楚岫,仿佛又是在和多年前的那位拥有稚嫩脸庞却老成心态的少年说话。
“是前一段时间病了,所以瘦了一些。”楚岫对着现今清傲冷静的秦月总觉得是对着一个陌生人,说话不知为什么就热络不起来。
“以前,你的脸要圆一些,摸起来软软的。”秦月说着已经伸出了魔爪捏了楚岫的脸颊,“现在,……”
楚岫猝不及防被摸了一把,但之后就歪了头避了过去,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怎么还这幅样子!”
“摸一下能怎么样?”秦月倚在窗户边,努了一下嘴,露出失望的神色,双手相握,感叹了一句,“现在,都没有以前的感觉了。”
“做了将军还这样,在大殿里看到你的时候,都认不出你来了,觉得你变得太多。”楚岫看着面前的秦月,虽然做一些小动作的时候还是原来那个人,但总体感觉,其实已经变了。
再一次见到秦月,秦月变了,楚岫也不知心底是怎样的感觉,那种既怅然又失落的感觉让他不知该如何对待。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卑鄙且丑陋,他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一个人不改变,但他的确又太怀恋原来的秦月,以致不能将现在的秦月和原来的秦月联系起来。
他觉得沉重且怅惘。
以前那个一心和自己在一起的单纯女孩子已经是一军之将,且如龙腾云霄,气势天成,站在众生高处,清冷且遥远。
“哈哈……哈哈哈……”秦月看楚岫皱了眉看着她,就一阵大笑起来,捧肚弯腰地毫没形象,楚岫真怕她笑背了气,很无奈地拍拍她的背,“你这是在高兴什么,能笑成这样。”
“你那时候一直盯着我看,我还以为你迷上我不可自拔了!”秦月止住了笑,不过眼睛仍然笑得弯弯的,对楚岫又调笑了一番,“你当时是怎么想地呢,是不是认为我是军中第一美男子,觉得我站在那里,殿堂里都亮堂起来了。”
“有你这般臭美的么?什么美男子,小心以后自我性别定位错乱!”楚岫也笑了。
“很多人迷恋我的,你不知道么?”秦月一副孔雀派头,摆出个高高在上的样子。
“倒是听说很多京中闺秀等着嫁给你做将军夫人!”楚岫回了一句。
“女人还是算了。军中伺候我的那两个丫头,明明知道我是女人,却说什么也不去嫁给别人,也不想想,等以后她们老了就嫁不出去了,到时候我可不愿意养一些老女人。”秦月说着就感叹了起来,然后又表情丰富地邪笑一番,“我在南锦的时候,有认识几个名妓,哎,南方的美人真的与北方不同,都是水里出来,真是……”
楚岫总觉得秦月那笑有些淫秽,便打断她的话,说道,“女人水做的,男人泥做的,是女人都是美的,再加南方山明水秀,美女更多也是一定。要是你自己那般喜欢,为什么自己不穿一身女装试试。”
“呃……”秦月手在窗台上敲了敲,笑得有些暧昧,声音放低一些,说道,“谁在说女人呐,南锦最有名的男妓,一个个长得比女人还妖,只是,他们喜欢抹脂粉,这点我不太爱……”
“我怀疑你到底是去打仗的,还是去猎艳了!”楚岫感叹,去倒了一杯茶给秦月,秦月接过喝了。
“其实也不是我要的,都是部下送来的,那些人看看也就罢了,也没把他们怎么样!说起来,那时我还挑了最漂亮的一个给皇兄送去,只是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楚岫脸有些黑,两个人有这么久没有见,有太多话想说,太多情况想问,没想到皇帝专门给了时间让两人叙旧,最后却在说这些无营养的。
“能怎么样,或者死了,或者活着。”楚岫回了一句,又问了最紧要的问题,“你以后想怎么做,一直做秦岚风吗?”
“现在,我还没想要改变,做秦岚风也没什么不好的。再说,我还想打到西颐去,那还要一些时间,我也有部下要照顾,总不能不管他们了。我这次回来,也是想向皇兄多要一些粮饷,不知能不能给兵士涨涨军俸?”秦月收起了笑闹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
“朝廷这两年进帐少,出帐多,要过两年南锦六州恢复起来,这种情况才会好转,那时候皇上应该会考虑涨军俸的问题,现在朝廷是真的拿不出钱来。”楚岫一副丞相的样子,就秦月的问题给了回答,还说道,“你的西部军治理地很好,皇上称赞有加的,想来你也是皇上最放心的将领了,各军的要求,皇上应该是会最先满足你的吧。”
对于没有钱的问题,秦月也是考虑到了的,听楚岫这么一说,也没有觉得意外,只是感叹了一声,“最放心我么?”
“说起来,我给你写了不少信,你一封都没有收到么,为什么就没有回过一封呢?”秦月望着楚岫,表情很是诚挚。
楚岫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秦月多半是会联系他的,为什么他从没有收到过信,那就只能是被皇帝截断了,楚岫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件事,也是怕引来这个结果,让人尴尬。
面对着秦月,楚岫也不想和他打官腔混过,只好转移话题,说道,“你的将军府是皇上前年封赏的吧,里面很多东西都不齐,若是不习惯,可以去我府上住。”
秦月看着楚岫,敛了一下眼神,让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一下子拉远了,“你现在已经和皇兄住在一起了吗?”
第十一章改变以后
“秦月,对不起!”楚岫站在秦月面前,“我想,我必须向你道歉,我负了当年对你的承诺,我知道我是一个很差劲的人,……”
楚岫说着低下了头,那种“我和你不相配,当年的话请你忘了”,“你是个好姑娘,会有更好的男人爱上你”……这些话,楚岫又怎么会说得出口,只觉得心里浸了黄莲,苦得说不出来。他对不起秦月,耽误了她的人生,还和她的哥哥在一起,真的很差劲。
“说什么傻话呢!”秦月的声音里带着柔和的笑意,“你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男人了,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你并不需要向我道歉,这有什么值得道歉的。”
“那时候我那样调皮,你能忍受下来,还愿意接受我,我现在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你就是人太好了,所以才一直宠着我,也不忍心拒绝我,你其实并不爱我吧,那时候你对我好,我就觉得你是爱着我的……”
“人都是要长大的,我那时候毕竟稚嫩了,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明白了其实你对我的感情根本就不是爱,那么强求又有什么用。”
“我也觉得我们不是很配,”秦月望着楚岫笑起来,脸上现出一种天下在手的豪气,却又掺杂着一种属于女子的柔和甜美,“现在想想,我还是喜欢男子气重一些的,能陪着我走马天下,我累的时候背着我,敌人在前,他能为我护住后方,我想要喝酒唱歌,他也能为我斟酒击节,他不会在乎我粗鲁,但会为我挡住部下们递来的酒,我想一个人静静的时候,他会为我把风不让人来打扰……”
“我身边照顾我的越陶是个不错的女人,以前我给你写的信,有几封就是她握的笔,她说我在给你写信的时候才是个爱撒娇的女孩子,稚气未退,我想也是的,因为我看到你,其实就想欺负你,不向你撒娇,你根本不让我欺负。”
“但是,女人是要长大的,撒娇是小女孩做的事情,我不会一直是个小女孩儿。除了你,我也不喜欢被人看成小女孩儿。我更喜欢做将军的滋味,热血沸腾才让我觉得活得真实,现在,我想,我更喜欢骑在马上的感觉,而不是坐在马车里。我想,我也许已经长大了,再回不去原来的样子了。”
昏黄的灯火照在秦月脸上,就像日光一样,楚岫觉得,豪气万千的秦月才是秦月,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和人生追求了,正如皇帝所说,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担心她。
“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了,是你的部下吗?”
“呃,这么明显吗,你怎么知道?”秦月睁大了眼睛,一双明亮的杏眼弱化了她脸部线条被风吹日晒成的坚毅。
“你刚才自己说的不是吗?”楚岫轻轻笑了,为秦月感到高兴。
“你使诈是吧!”秦月一下想通,原来楚岫试她的,“也没有,我还不知道要不要答应他,生孩子这些事情我可不要,再说,除了我身边的几个人都没人知道我是女人,让大家知道了,我总觉得会怪怪的。”
秦月一脸苦相,摆着手像个孩子。
楚岫以为秦月在一群男人之中心理一定会变得比以前更男性化,没想到她是长相变得更坚毅了,但内心该柔软的地方比以前更加柔软。
就像一个养了优秀的闺女的父亲,楚岫突然觉得感动异常,“那个人是谁,我能见到吗?”
“什么哦?”秦月一向厚脸皮此时居然红了脸,看到楚岫热切的眼光,吞吞吐吐说了一句,“要是你要见,可能还要几年吧,他留在军中了,我只放心将我的军队交给他。”
“是你的副将兼军师,叫曾执音。”楚岫也八卦了一把,想了一下西部军中可能的人,就觉得这个人最像。首先他和秦月关系很近,还有他也是个很传奇的人,说是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要说军功,他在秦月之上也说不定,却一直甘愿做秦月副将,待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你就不能装做不知道么?”秦月脸上的红晕退了,埋怨了一句,“我一直觉得他的名字很女气,比我叫秦月都要女气一些。”
“执音,倒是个很执着的名字,没有什么不好的。”像秦月这种大大捏捏的人,只有太在乎一个人,才会连他的任何一点都在意吧。
“不要说这个了,我看皇兄倒是真心对你,我写给你的信,想来你是一封都没有收到,他怎么能这样呢,居然这样对我的信,你最好好好问问他,不然我以后也不知道要不要给你写信了,毕竟你收不到,我写着也没意思。”秦月看着楚岫抱怨道。
楚岫坐在一边的暖塌上,听她说起这个,想秦月也算一个体贴的人了,马上笑着道,“我会说的。”心里却想着去怎么向皇帝提起这件事。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和你以前的婚约,我会向皇兄说的,让解除就好了。不然,皇兄一直防着我,我还难做了。”秦月望向楚岫,楚岫白皙清瘦的脸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美和诱惑,静静地坐在一旁,就像一幅永恒的风景,她以前的确是迷恋他这种静秀的美,就像迷恋一种永远得不到的祈望。
“看着你,我就想把你逗笑,可是你就不怎么笑。希望皇兄能让你好好笑笑。我要出宫去了,我现在是外臣,在宫里待久了可是要引闲话的。”
楚岫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锦盒,递到秦月面前,“我得把这个还给你,祝你幸福。”
秦月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她以前送给楚岫的玉佩,她爽朗地笑了,“这个我就拿走了。”
“我要在京里待一个月左右,有时间我就找你说话,我还有好多有趣的事情要告诉你。”
楚岫送秦月出门,看着她一身潇洒、大踏步地走远。
“门口风大,吹了风又要头痛,进去吧!”
一个低沉温润的声音响在耳边,手也被握进了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里。
“皇上……”楚岫轻轻的呢喃了一声,被皇帝搂在怀里带进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