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耀光最先离开,陌太傅落在最后,临走前还拍了拍陌瑶的肩,让她出宫以后早点回家。
很快,御书房中只剩下凤皇以及凤倾澜等五人,被留下的几人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唯恐触怒龙颜。
凤皇端起御案上的茶盏,慢腾腾地啜饮了一口参茶,才悠悠启口,“你们可知,朕为何要单独留下你们五个?”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便由凤倾澜作为代表,应道:“恕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明示!”
凤皇扫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你们觉得,劫法场很好玩儿,是吗?”
众人一惊,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请皇上恕罪,此事乃臣一人的主意,与殿下无关,臣甘愿受罚!”
夜、凌、杨三人异口同声,说完皆是一愣,随即相视而笑。
凤倾澜却立即接过话头,“父皇,劫法场之事乃是儿臣提起,非他们三人所为,还请父皇饶过他们,儿臣愿一人承担!”
“不,一切皆因微臣而起,微臣愿一力承担,还望皇上饶过他们四人!”
陌瑶认真地说着,俯下身子便磕了一头。
凤皇看着这争相认罪的五人,眸中隐有笑意闪过,“你们一个个的,倒还挺讲义气!”
众人听他的语气里,像是并未有怒意,低着的脑袋不由转了转,左看看,右看看,皆不明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唯有凤倾澜眼中浮起一丝了然,一颗心便彻底落回了原位。
只听凤皇接着说道:“不过,看你们这样,朕也挺欣慰,至少,朕那凌央书院,算是没白建。”
说着,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唤道:“凌天!杨束!”
听到自己的名字,这二人忙将头抬起,异口同声,“臣在!”
“你二人如今也算是老三的左膀右臂,朕希望,不论何时,你们都能全心全意地辅佐老三,待朕百年,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你们……可愿意?”
凌、杨二人相视一眼,便再度同时启口,“臣愿誓死追随皇上、殿下!”
凤皇欣慰地微微颔首,又转眸看向夜、陌二人,“至于夜白和陌尧,你二人虽未入朝为官,但朕知道,你们也一直在暗中帮老三出谋划策,不然,依年雪华的性子,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陷害陌尧……”
停顿片刻,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是非最多的朝堂,亦最难见到患难情谊,朕希望,你们五人,不管过了多久,都能不忘今日初心!”
“臣(儿臣)谨遵皇上(父皇)教诲,谢皇上(父皇)恩典!”
五人异口同声,声势浩大,在书房内震起回音,久久盘旋。
说完,他们对看一眼,便齐齐朝凤皇磕了一个响头,仿佛已立下誓约,江山易改,情谊永存!
从御书房出来,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开怀,笑得畅快!
就连凤倾澜的嘴角,也难得勾起一道欣悦的弧度。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笑什么,连路过的宫女太监都会忍不住停下来好奇地瞧上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陌瑶才止住了笑意,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往上翘。
她看着他们,满目真诚,“我知道,现在还说这些,会显得特别矫情,但我还是想说,谢谢你们!”
天机阁愿为她劫法场,是因为他们认她做阁主。
而他们几个,却只是因为,她是陌尧!是他们的朋友、知己!
所以,她不止一次地感激过上苍,能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重新体味了一遍,什么是亲情、友情,还有……爱情!
“好啦好啦,你知道矫情还说这些,不是成心来恶心我们的吧?”
夜白似乎已经忘了他所得知的一个真相,再次大大咧咧地一拍陌瑶的肩,“其实这次你能化险为夷,全靠你自己平常做了太多好事儿,若不是你以自己的医术医好了那姑娘的腿,那老嬷嬷也不会对你感恩,你们说是吧?”
“嗯嗯。”
凌天附和着连连点头,杨束微微一笑,“正所谓善有善报,因果循环,陌兄种了良善的因,自然会结好果。”
“就……”
夜白刚要说话,突然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灼灼地朝他这边扫射而来。
他顺势回望过去,便见凤倾澜眸光沉沉地盯着他……搭在陌瑶肩上的手,眼里似藏着数把利刃!
夜白浑身一个激灵,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却像伸入了滚烫的油锅,瞬间收了回来。
凤倾澜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自己足以杀人的目光。
夜白松了口气的同时,暗暗在心底做出总结:懂得吃醋的高冷太子,才是最最可怕的存在!
于是乎,他果断将陌瑶的身子转向凤倾澜,语气故作暧昧,“其实你最该感谢的,应该是你家的倾澜,懂不?”
见状,凌、杨二人顿时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同样带着些许暧昧。
其实凤倾澜和陌瑶的事情,就算他们不刻意说出来,和他们经常待在一起的朋友,也依旧能多多少少地看出一些。
倒不是他们的接受能力有多强,只是因为,他是凤倾澜,他是陌尧,所以内心里总有种奇特的感觉,那感觉告诉他们,凤倾澜和陌尧,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陌瑶倒也大方,她摆起从前那种特谄媚的笑,嘿嘿两声道:“感谢殿下对臣不抛弃!不放弃!让臣得以重见天日。”
凤倾澜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眼中却有宠溺的笑意。
……
和他们一行人分开后,陌瑶便径直回了家。
刚跨进府门,她便被由老陌领着的一众家仆丫鬟围着,又是跨火盆,又是浇柚子皮煮的水。
好不容易进了花厅,陌夫人便一把将她抱住,又是哭又是笑的,让她好一阵安慰。
一家人围坐桌前吃饭的时候,陌太傅说,原本他看莲花孤苦无依,想收留她在府中找个闲差事让她做着,奈何她执意要回去。
她还说,娘亲已经留了足够的银子给她,如今她也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用那些钱开个小铺子做点儿生意是没问题了。
陌瑶点点头,想着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便再去看看她。
毕竟这次,也多亏她及时送来书信。
是夜,陌太傅突然将陌瑶叫去了书房。
陌瑶刚到那里,陌太傅便问她,“是谁告诉你,爹手上有可以寻到凰脉的地图?还有关于乌菱族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见他表情严肃,陌瑶忙如实回答,“是皇上告诉太子殿下,殿下又和我稍微提了一下,我除了知道乌菱族族长和您是旧识,才会将地图留给您,其他的,便一概不知。”
“这样啊……”
陌太傅骤然松了口气。
幸好,她知道的还不是很清楚。
见状,陌瑶心头对乌菱族的好奇越发强烈。
可是她也清楚,即便她问,爹也不会回答。
正想着,便听陌太傅接着说道:“其实那地图,爹也只有半张,至于另外半张,爹便不得而知。不过现在,即便是半张,爹也没有了。”
“什么?”
陌瑶诧异道:“难不成爹当真将地图给了皇上?”
“不,在那之前便已经没有了。”
陌太傅摇摇头,低声叹息着,像是自言自语,“不管地图在谁的手上,我只希望,这些事情,都能离你远远的,越远越好……”
这一晚,陌瑶还是什么都没能打听到,反而越来越来迷惘。
爹爹他,到底瞒了她什么事情?
又为何在每次提到的时候,都避之如蛇蝎?
……
陌瑶和年贵妃的事情早已在朝中传开了,不知道内情的,当真想不通这两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的人怎会有陷害和被陷害的纠葛。
不过他们也清楚,这几天还是要离年丞相远些,毕竟他女儿不再是贵妃,也再没有管理后宫的权利,他这会儿的心情定好比那暴风骤雨的天气,随时都会波及众人。
但还是有人觉得年丞相太安逸了,该继续给他加点儿雨量才行,不然就太对不起他诬陷人的本事儿了。
不用怀疑,那个“有人”,便是咱们最护短的太子殿下!
早朝刚开始不过半刻,凤倾澜便提出,“禁卫军统领的令牌是极为重要之物,丢了要依军法处置、革职查办不说,万一落在旁人之手,要入宫行刺简直易如反掌!父皇,儿臣提议,应定期检查四位统领的令牌,趁着现在早朝的功夫,便可进行第一次检查。”
众人闻言,有的点头赞同,有的不予置评,唯有一人,面色煞白。
此人便是皇宫东门的禁卫军统领,也是年耀光最小的儿子,年烨!
在上早朝前,凌天已经和凤倾澜通过气,所以他当仁不让,率先将自己的令牌(前文的虎符)交给凤倾澜,并附和道:“臣以为殿下此提议甚好,也给了臣等一个警醒,切勿大意丢失令牌!”
众目睽睽之下,已经有人带头,西、南禁卫军统领也不得不纷纷交出令牌。
只剩下年烨时,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凤皇沉声问,“年统领,你为何迟迟不交?”
闻言,年耀光也不得不多看了自个儿儿子一眼,一见他惨白的脸色,心便突地一跳,只觉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