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群是见到那贵妇人的车架就纷纷闪开了一条通道，让她们进来。
可这不过一瞬间，那嚣张张狂得他们只能散开之人就被踩在了泥泞里。
广场上拥挤的人群一瞬间是鸦雀无声。
却有暗潮涌动。
而车知事更是直接直了眼。
愣愣的看着那被踩在丫鬟脚底下的水夫人，不知道该是个什么反应。
巡查史水家到任不过两年，却因为那特殊的地位在金陵是无人敢动，水夫人在金陵的行事风格更是和齐夫人有得一拼。
而齐夫人好歹也是陈家出身，做事多少会端着一点，而这水夫人，听说是市井之人出身，很是剽悍跋扈。
手下养着的一帮人亦是匪气十足。
那什么骂大街一般的还是小事，稍有不合，便直接砸了人家门。
她来之后那半年，告上衙门说她霸占人家铺子，抢了人家生意还将人打死打伤的事多有发生。
却都是不了了之，那些苦主有些更是直接被灭了门。
只因为，那水巡查史，是在新帝登基不久后调任金陵。
在京城三王夺嫡之时，江南官员并没有参与进去，不过，给各个王爷的孝敬是一家不少，谁家面前都混了个好。
却没有任何人想到要去讨好一个远在蜀州的靖王。
谁知道最后得胜之人居然就是那靖王呢？
当时，江南官员心中虽然并不说是怕那新帝会对江南怎样，但是这‘明显’是新帝心腹的水大人，却也没人愿意去得罪。
何况，这水家行事越跋扈，对他们来说，越是好事。
水夫人做的坏事越多，拿的钱越多，在他们手上的把柄就越多，江南的消息，水大人也不需要传递任何回去。
否则，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可现在，车知事心里却不觉犯起了嘀咕。
这水大人，真是新帝的心腹嘛？
怎么这水夫人居然敢如此对待郡主？
不说郡主的亲哥是谁，就郡主是皇帝的嫡亲外甥女，水夫人都应该是赶紧的讨好送银子，以求郡主做靠山的。
水夫人会这么做，只能说，她根本不知道这堂上坐的是郡主！
郡主昨天进城，可是大半个金陵城人都知道的，作为皇帝的心腹，郡主南下怎么可能不会得到消息？
心里心念急转，正在斟酌着后面应该怎么做，就听得顾欣悦那声你想造反吗？
车知事心头顿时一颤，也不想着出声了，身子微微往后一靠，只看这荣宁郡主怎么做。
脸被压在地上，水夫人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身体那被狠狠猛踢了几处的地方，久不曾尝的疼痛呼啸而来，让她眼中一下鲜红狠戾。
可再怎么挣扎，在那丫鬟的脚下却是一点都动不了，水夫人只能侧着头，瞪着那月白裙子下面露出的鞋尖叫道：“你是何人！我乃金陵巡查史的夫人！造反！你敢如此对我，你才是造反！”
顾欣悦呵呵一笑，抬头，从帷帽后面看了外头人群一眼，淡淡的道：“给本郡主记下，这金陵巡查史的夫人，认为自己对本郡主刀刃相向不叫造反，而本郡主打她才叫造反，去问问皇舅舅，这天下，不，应该说，这金陵，何时姓了水了？”
车知事一愣，忙起身从案台后面跑了下来，直接跪在了顾欣悦面前叫道：“郡主明鉴啊！这只是这狂妇自家之言，我等金陵百姓官员，可都是大楚的子民！”
车知事一跪，旁边有机灵的衙役忙也纷纷跪下，一个个的表起了忠心。
坚决和水家划开界限，还时不时的加上一句，告上水家一句黑状。
衙役们一开口，外头有胆大的百姓便也大声叫了出来，只说这水家欺凌百姓，专干那夺人家产灭人满门之事。
一人开了口，说的人就多了，一时之间，外头群情愤怒，纷纷叫了起来。
车知事的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心里只觉得事情非常不好！
大大的不好！
水家做的这些事，只要传到皇帝耳朵里，那就是灭族之罪。
可是，能容忍水家做下这些事的金陵知州，官吏，甚至是江南总督都得不了好。
至少，一个监察不利就够他们吃几壶的。
而，万一皇帝要是想深一下，认为他们官官勾结……
甚至，认为他们这么纵容水家就是为了隐瞒江南更大的隐秘……
（他们就是如此）
那，整个江南官场都讨不了好，说不得就是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动。
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昨天晚上就不应该息事宁人……
“哟，这是怎么了？”
随着满是不悦的声音，人群再度散开，一群下人丫头婆子簇拥了一个打扮得雍容奢华的贵妇人走了进来。
正是江南总督齐夫人。
外头的声音一下又静了下去。
虽然人越来越多，却紧密的挤在了一处，不再叫嚣伸冤，而是盯着齐夫人那行人看。
视线在地上的水夫人身上一扫，齐夫人眉头一皱的道：“郡主好大的气派，这朝廷诰命说打就打，真不愧是皇上的外甥女，不过，这样仗势欺人，不知道皇上知道了，会怎么说？”
车知事心微微一动。
齐夫人这话里可是直接指责荣宁郡主仗势，将事情的缘由给抹了，要是传到京中，少不得那些翰林院和御史台的官员要上书，这么一弄，那水家之事，就有可能成为荣宁郡主为了一己之私而乱说的。
（亲，翰林院已经么有人了）
顾欣悦低头，看了眼车知事，再扫了眼脸上露出喜色的水夫人，淡声道：“齐夫人，一个花楼常客，丈夫不在，就去妓馆找男人，江南总督的头上都已经绿油油一片了，你这种贱妇，居然还敢出来抛头露面？”
车知事心里咯噔一下，便想回头去看自家夫人。
（你没搞错？这真是郡主！？）
齐夫人脸色一僵，听得身后人群中传出压抑不住的讥讽声音，心头更怒，厉声道：“郡主慎言！我乃一品诰命，你如此侮辱如我，便是你是郡主……”
“侮辱？”顾欣悦冷冷的打断了她道：“本郡主只不过是说实话，你这种无德无品，下三滥都不如的贱妇，根本不值得本郡主侮辱。”
“你！来人！”齐夫人气得脸色通红，大吼一声道。
“郡主只不过是复述了这些乌衣楼之人的话，何来侮辱？”
人群突的又响起了清澈若冰般的声音，随着人群散开，露出几个人来。
那当中一人一边走一边道：“而若想知道这乌衣楼的人说的是真是假，亦是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