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番强烈的阵痛给疼醒，无霜重新睁开了双眼，然而，身下的剧痛仍旧不肯放过她，虽然没有刚才那么清晰的感觉到xue||液的流失，可是，她的眸子还是覆上了一抹灰白，身子也逐渐发冷。
见无霜清醒过来，清审收回针。
“你刚刚小产，身子太虚弱，若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说出来吧。”
他语气里沉重的叹息让无霜身子一僵，她不但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现在只怕自己也难逃一死吧？呵呵！也好，该还的，总算还清了……
她慢慢转过头，吃力的抬起手，毓傑心领神会的跪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好似要把自己的生命力渡给她。
“傑儿，对不起……”她忍住喉头涌起的腥甜味儿，虚弱的道歉。
她难过的望着儿子，希望儿子能够原谅她这个不合格的母亲，不能再看着这个幼小的身影健康成长，不能再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伤害，不能看着儿子娶妻生子……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该是多大的遗憾！
无霜闭上眼，任眼角的泪水滑落。
“妈咪，没事的，孩儿只要你好起来！只要你平安！”傑儿哭道，他还太小，“死亡”两个字的阴影对他来说，还太沉重！沉重到，他根本负担不起！
缓缓睁开眸子，原本清亮的双眼因为死神的靠近而变蒙上了一层了无生气的灰，无霜努力的挤出一抹笑，却比哭还难看，在她走之前，该交代的，她得趁着自己脑子清楚时，都交代好。
“娜比来，麻烦你……帮我把傑儿……先带出去，好么？”她断断续续的说道。
娜比来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拉起毓傑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了，又扑到无霜身边。
“妈咪！妈咪，我不要和你分开！不要！”
看着儿子俊秀的小脸有着倔强的泪光，无霜只觉得心如刀割。呵，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傑儿乖，妈咪……妈咪还有话要和大家说，你……咳咳……先到外面去等一会儿，好么？”她沙哑着嗓音安慰儿子，天知道她心里有多么的不舍啊！
毓傑犹豫了很久，才不情不愿的和娜比来一起走到屏风的另一边。淑妃看到他伤心的样子，立即将他抱到怀中，加以安慰。
“傑儿乖，你妈咪不会有事的，乖，别哭了哦！”淑妃走上前，温柔的劝哄着，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安慰。
只是，这样的温柔让毓傑更加伤心，小小的心里也有着一丝对昊辰的憎恨。如果不是父皇，妈咪怎么会躺在床上？还有那个狐狸精！如果不是她……
毓傑在淑妃怀里泪水横流，不肯再出声，就是这种无声的抗议，让所有人也跟着难过。娜比来看了无霜一眼，心下一紧，脚步不稳的退了出去。
“贤妃妹妹怎么样了？”她关心的问道。
娜比来没法回答淑妃的问题，只是紧蹙柳眉的摇头。
“这可如何是好？”淑妃急得低声呢喃。这九王爷也真是的，去请了皇上这么久，怎么还没来？
刚想到这里，昊明就领着昊辰走进房间。
“娜比来，无霜怎么样了？”昊明忙问，他一路上都心急如焚，就害怕自己来晚了。
娜比来看着他身后的昊辰，没来由得心里升起一股怒火，冷声说：“清审说她时间不多了，让她赶紧交代未完成的事！”
随后走进门的昊辰听她说无霜有危险，俊颜一白，急得就想往纱帘那头走。
“皇上，您不能进去的！”
淑妃惊得立刻拉住他，皇帝的龙颜尊贵如斯，怎能沾染那屋内见||xue的晦气？可是，里面传出来的惨叫声让大伙儿都不忍再去听，只得别过头。好一会儿后，清审也皱着眉走了出来，昊辰大步走上前去握住他的双肩，询问无霜的情况。
“皇上现在才记起娘娘，不觉得有些晚了么？”他冷眉嘲讽道，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霜儿为他如此付出？
“放肆！”肖德胜大喝道，反被昊辰抬手拦了回去。
“告诉朕，霜儿怎么样了？”
他现在的心思都停留在霜儿身上，无暇顾及别人的冷嘲热讽。方才在未央宫里，听到昊明说她毒发，他的脑中刹那间都呈现空白状态，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撇下所有人，疾步跟着昊明来到隐玥轩。
“皇上若有什么话，最好快说！娘娘小产，毒性发作，只怕撑不了多久。”他厌烦的重复了一遍，如果皇甫昊辰这个时候知道忏悔了，那么，这无疑是教训他的最好机会！
听了清审的话，昊辰的脸上晦色一片，脚步踉跄的退了一大步。
他刚才有没有听错？清审说，霜儿怀孕了？怎么会这样？
没有过多的时间耽误，昊辰快步走到了无霜的chuang||前。看着躺在chuang||上虚弱的女子，轻浅的呼吸，疲惫的连眼睛都睁不开，昊辰只觉得心里一紧。
他握住无霜的手，没想到她居然清瘦了这么多。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逼着自己去漠视……
隐约感觉到有人坐在自己的身边，无霜缓缓睁开了眼睛。但是，当她看见的是昊辰时，她的心绪变得激动起来。
“出……去……”
她挣扎着想收回手，可是敌不过昊辰的力气。
“霜儿，朕知道自己错了，你再给朕一次机会，好么？”
他的眼神里有着祈求，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可以放下所有的架子，只为求取她的原谅。他不能让她带着对他的恨离开！
“我……不想……看到……你……”
她剧烈的喘息着，知道自己此刻是在和死神赛跑，她不想听他的忏悔，那无疑是浪费时间，眼下，只想将身后事都交代清楚。
“霜儿，朕……”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被无霜打断了。
“淑……淑妃……”
听出她语气里的焦急，昊辰的俊颜上有着无奈与懊悔，他叹了口气，命人将淑妃叫了进来。
“无霜妹妹……”
无霜一见到她过来，唇角微微上扬。
“无论……发生……什么事……请你……帮我……照顾……傑儿……”她喘着气道。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放不下的，那就是傑儿，她唯一的稚子啊！
“妹妹别说这个，好好养着，你会好的！”淑妃哽咽的安慰她。
其实，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此刻的无霜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下一秒，或许她就不会再说话了。
“请你……答应我……”
无霜的眼角不断流下眼泪，从小到大，无论受过多严酷的训练，见过多少生死，她都不曾绝望过，除了上次为傑儿去求皇甫昊辰……而这次，一想到会和傑儿天人永诀，她的心里就无限的惆怅与愧疚。
淑妃哭着点点头，无霜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九爷……清御医……在么？”
昊明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到，立即走了过来，他的眼里有着不亚于昊辰的心痛。清审性子内敛，只有眼神泄露出了他的担忧。
“清大人，如果……我死了，请……把我带去……你的家乡，让我……葬在……那个……山明水秀……的地方……”
在场的人心中都是一惊，只有后面跟着昊辰赶来的德妃和张美人偷偷的相视一笑。如今眼中钉就快除去，她们怎不得意非凡？
“贤妃娘娘……”
清审缓了半晌，愣是没说出话来，只得点头答应。
“谢谢你们……”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谢谢昊明和清审长久以来对她的照顾与扶持，若不是他们，只怕就没有了今日的无霜。她还来不及报答他们的恩惠，就要离去了……
“霜儿，好好将养着，朕，不会让你有事的！”昊辰急急的说道，她这仿佛交代临终遗言的语气让他有着莫名的惊惧与恐慌。就算是在得知嫣儿中毒的那一刻，他也不曾如此颤抖害怕过。
他不会让她有事？呵呵！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吧？无霜很想因为他的话而大笑几声，可是现在，她连呼吸一下，都觉得浑身剧痛无比。
“欠你的……总算……还清了……”
如果这一世还不清，只怕还要拖到下辈子任他欺凌，她不想！
“不！还没有！你听见没有？你还没还清！”昊辰狂乱的嘶吼着，“我爱你！我爱上你了！你不能就这么离开我！我不准！”他握紧了她的手，他想让她痛得尖叫，那样，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了。
无霜的眼里有着震惊，她刚才没有听错吧？堂堂紫曌王朝的皇帝，居然忘了用那尊贵的谦辞，而在这里说“我”？
她闭上双眼，感觉身体越来越沉，好累好累，她真的好想休息，她没有力气在与他争辩了。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她偏过头，眼角流下最后一滴清泪，原本被皇甫昊辰握着的手刹那间垂落下来，瞬间没了声息。
“霜儿！霜儿！”皇甫昊辰厉声吼着，却再也没有唤醒已经沉睡的她。就连随后走过来的清审，在诊脉和探完鼻息后，也叹息的退到了一边。
“皇上，娘娘已经仙逝了，请你节哀。”
如果不是因为答应过无霜，绝不为难眼前这个男人，他只怕早已在自己手上死了千万次！哪儿还能活到现在？
“不！不会的！你骗我！你骗我！”
昊辰一把抱起躺在chuang||上的无霜，死命的摇晃着她的双肩，而她一点儿回应也没有。他多希望她能醒过来，瞪着他，然后给他一巴掌，哪怕给他一刀也行！即使是最凶狠的样子，也好过现在这般令人窒息的安静啊！
“皇兄，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皇甫昊明悲痛的看着眼前的兄长，他不但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还害死了无霜！这样，他就真的会快活了么？
“你们联合起来骗我！滚！都给我滚出去！”
皇甫昊辰修长的手指颤抖的指着门外，眼里除了悲伤，还有着异乎寻常的狂乱，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昊明的话，这是他要的么？
不！不是！从来都不是啊！他即使恨极了秦家，也从未想过要怀里的女人死啊！从未想过……
“霜儿，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抗旨？为什么……”他无神的呢喃着，她不是一向傲气的么？为何这次这么听话？
这时，心底的另一道声音响起：皇甫昊辰，你何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旨令？当时的情况，你会给她拒绝的权利么？
一滴，两地……愈来愈多的泪水在他的俊颜上放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在，已是伤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