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大外甥一起走进房间,看到那雅致的摆设,沈倾不由得赞誉的吹了一声口哨。
“啧!小子,环境还不错嘛!”
若不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身在学堂,他大概还会以为自己在谁家里做客呢!
毓傑关上房门,有些佝偻的缓步走到桌边。看到他皱眉的样子,沈倾就想起了他的身上还有伤势。
“你把上衣解开,我给你上药。”
沈倾眸光一凛,语气里多了几分冷冽。从小到大,这个外甥都是被他们疼到心坎里去的,就算是偶尔的调皮,他们都舍不得责备,更别提动手了。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非得置人于死地才肯罢休?
毓傑知道自己躲不过,只好依言解开了衣裳,原本光luo精瘦的后背爬上一条长达六七公分的血痕,虽然是皮外伤而且已经上了药,却还是看得沈倾心头一痛。只见他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打开红色的瓶塞,将那琥珀色的液体擦在他的背上。顿时,一阵清凉舒爽的感觉传遍毓傑的身子,令他不由得闭上眼睛,徐徐吐出一口气。
“情儿若是看到你这样子,定然心疼的不得了。”他边涂药边说,语气里有着对家人才会有的疼惜。
一听到母亲的名字,毓傑猛然睁开了眼睛,俊颜上有着愧疚。
他似乎总是在让母亲担心呢……
“所以啰!舅舅大人,您就行行好,千万别跟我妈咪说伤口的事情。”他一副讨好的样子,笑道。
“呵呵!估计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是出不去了,至少,你们家夫子会把我留到那小子醒来再说吧。”
到那时候,大外甥身上的伤势早就好了,他的这瓶药膏可是不留疤的好药,连痕迹都找不到,哪里还会知道什么伤啊?
来之前,他就很纳闷一个教学的夫子何以有那么大的权利可以“软禁”别人,后来他才知道,京师学堂的“夫子”虽然不用上朝,但是,他的职位就相当于朝堂上正四品的官员,自然也可以行使相应的权利。所以,别人见到他们还是要礼遇三分的。
涂完药后,沈倾整理好药箱,然后坐在他对面。毓傑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给他倒了一杯茶。
“舅舅辛苦啦,我敬你一杯就是!”
他恭敬的递过茶杯,沈倾也不客气的接了手。他一边啜茶,一边让毓傑把自己进入学堂以后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以免中间有之前漏听的情节。
“舅舅,你觉得谁最有可能下毒手?”他问。其实心里已然有了一个怀疑的对象,但是,他却搞不懂对方怎么会对景铄下手呢?
沈倾放下手里的茶杯,挑了挑眉。
“听你的语气,就知道你有怀疑的对象了。可别告诉我,这次上演的是‘同窗相残’的戏码才好。”他笑着提出自己的见解,看到的却是毓傑沉默不语的样子,心下有了几分了然。
“我的确怀疑那个人,但是提不出有力的证据……”
毓傑紧咬着下唇,很是懊恼。
“别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的。”他淡笑道。“不过,你们之前确实太冲动了一点儿,说不定,你们之所以会遭袭,就是被对方给连累的。”
看着沈倾的容颜浮现出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毓傑也不禁拧眉回想他话里的意思,的确,他和景铄是并列第一进入京师学堂的,这样的成绩就足以遭来其余八人的忌恨。再加上他们进来以后住了这么好的房间,又能得到夫子的青眼相看,所以,那些人心底的不平就升级成了杀意……
“傑儿,凡是要留有余地,千万不要把人往绝路上逼。要知道,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沈倾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
一会儿后,毓傑似乎想通了什么,他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跟沈倾道谢,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毓傑,清大夫,你们在么?”
二人听出了这是钱先生的声音,毓傑立即走过去给他开门,看到的就是他脸上的笑意。
这可真是吓到了毓傑,他从没见过钱先生的笑,但此刻的他可以很肯定的说:这个山羊胡子的老头儿一定在笑!因为他的眼角和唇角明显都有上扬的弧度,连脸上的皱纹都看得出来,显然是很高兴的样子。
“钱先生,是不是景铄醒了?”毓傑一个箭步踏上前,问道。
钱先生点点头,然后望向他身后伫立的沈倾,眼底有着感激。可以说,沈倾的这个救人举动挽救了整个京师学堂的声誉!
三人一起走进景铄的房间,看到的就是原本闭着眼睛的景铄在听到他们的步伐声后,迅速张开了眼睛,一眨一眨的。
“景铄!天啊!你终于醒啦!”毓傑欢呼雀跃的大喊着,此刻他的心情绝对是汹涌澎湃的!
韩景铄点了点头,他咿咿呀呀的想要出声,却只能发出单字节的声音而无法说出一句连串的话。
见着众人一副不了解的神色,自己又无法完整的表达心底的意思,韩景铄直摇头,脸上有着焦急,眼睛里划过一丝水亮。
“清大夫,这是怎么回事?”毓傑转过身问。
沈倾走上前去,探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就表面情况来看,已经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
“我之前也和你们说过,因为他的大脑遭受过撞击,所以可能会有后遗症。你们先别慌,观察两三天再说吧。”
他的话音未落,其他学子们便急匆匆的走进了房间,林秋钦更是夸张的跑了过去,趴倒在景铄床前。
“韩兄,你终于醒过来啦!你知不知道我们大家有多关心你啊?”他唱作俱佳道,眼底一副惊惶无措的样子。
韩兄?听到林秋钦对景铄这么肉麻的称呼,毓傑恶心得差点儿没吐出来。
真不知道是谁在他们进入学堂以后就不停的挑衅他们呀?又是谁在背后打他们的小报告呢?
眼下这算什么?装哥俩好啊?啧!
“嗯……嗯……”
韩景铄见到他的靠近,不停的摇头摆手,身子胡乱扭动,似乎在恐惧着什么。他的害怕令毓傑火从心起,直接奔过去提起林秋钦的衣领,将他推到一旁。
“林公子,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吧!”
毓傑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让林秋钦的脸色顿时和猪肝一样爆红,有些下不了台的感觉。他狠狠的瞪了毓傑一眼,转头望着夫子。
“钱先生,我好心好意来看韩兄,却被黄毓傑这么说,实在是太过分了!”他大吼道,语气里有着深深的不平。
他和毓傑两人就像斗战的公牛一般,怒视着对方,谁也不肯后退一步,眼神擦出的火花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
“好了,都别说了,景铄刚醒来,需要多休息,咱们先下去吧。”
“哼!”
两人都没好气的给了对方一声冷哼,像两只骄傲的孔雀一般走出了房间,沈倾则因为还要进一步确认景铄的情况,所以钱先生把他留在了房中。
景铄望着越来越靠近自己的陌生身影,被袭的恐惧还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他惊恐的瞪大了双眸,脸上一片惨白。
看出了他眼底的恐惧,沈倾微微一笑,也不急着靠近他,而是拿了一张凳子,自顾自的坐在旁边。
“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他笑道,试图安抚床上人儿浮躁的情绪。基本上,他认为自己还算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帅公子,但是,韩景铄是头一个见到他会浑身发抖的人。呵呵!还真是有趣的反应呐!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语气有种令人安稳的魔力,还是因为他眼里的真诚,韩景铄脸上的惊惧渐渐褪去,换上的是些许的好奇和防备。
“你是傑儿的朋友?”他笑问。
景铄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这点是整个京师学堂都知道的事情,他没必要隐瞒。不过,听这个男人的口气,似乎和毓傑很熟?
没法想得太多,因为后脑勺的伤势还在阵阵剧痛中,景铄决定静观其变。
“毓傑那小子性情高傲,又很会记仇,你会不会觉得他很难相处?”他再问。
难相处么?景铄轻轻闭上了眼睛,二人初次见面的画面有些模糊的浮现在脑海里……
哦!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男人一定是他的克星!明明他是病患,应该多加休息才是,偏偏还要被他拉着问东问西的……
景铄轻轻摇头,否认了他的话。
“真没想到,那小子还蛮有人缘的!”沈倾笑道。
景铄看着他脸上迷人的笑意,也懒得去追究他的语气是褒奖还是贬损。可是,这个男人居然赶在背后询问他毓傑的情况,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仿佛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沈倾轻笑出声,然后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坐下。
“你一定很好奇我和傑儿之间的关系吧?”
他想,毓傑一定还没有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给这个傻小子,否则,他就不会用疑问的眼神来看自己了。
景铄有些惊讶他能看出自己的心事,遂点点头,嘴里发出了一个单音字:“嗯。”
“呵呵!怎么和你说呢?我跟傑儿是亲戚,所以,他的朋友我自然是要多照应的。”他笑答。
如果景铄头部没有受伤,那么,他就应该会听出沈倾话里的保留:比如,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比如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受伤的?
可惜的是,他的头实在是很疼,每一次脑部的运转都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他的脑袋里啃食他的血肉,让他无法去深思。
望着景铄难受而疲惫的脸孔,沈倾也觉得自己说得似乎多了一点儿。
“你累了,先好好歇息吧!有什么话,等你好点儿了再说。”
望着上方那双黑亮的眸子,景铄不再多言,渐渐地,他闭上了眼眸,沉入深深的睡梦里。
沈倾看到他熟睡后的容颜,眼底闪过一道慑人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