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追本溯源青凤令

薛镇山在逍遥公子薛达三胁迫下,一路向泰山缓缓而行。

慧方和尚带领四名弟子,薛达三带领三名从人,分在前后左右五丈距离外围着薛镇山,个个如临大敌,全神戒备。

薛镇山唇角间噙着一抹鄙夷不屑的冷笑,昂首阔步,旁若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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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半里多路,薛达三方向一转,沿着山坡走去。

薛镇山冷哼一声,收住脚步,道:“路走错了!”

薛达三转身一笑道:“你对路径很熟悉么?”

薛镇山冷冷的道:“虽然我路径不熟,但至少应该循官道而走,夜宿晓行,这样翻山越岭,单拣荒僻小道而走,薛某不能同意!”

薛达三满脸的肌肉牵动了一下,似欲发作,但最后还是忍耐了下来,道:“虽是翻山越岭,但路却近了不少,而且……而且……”

薛镇山大笑接道:“而且什么?而且走小路可以不致被人发觉,比较安全是么?”

薛达三红着脸喝道:“胡说,白骨门已经通令天下武林,协助缉你回归白骨门,不论是哪一路的人物,都会缉拿于你,又会怕什么人看到?”

薛镇山淡淡一笑道:“这话说得很对,那就更应该走大路了!”

说话之间,顾自向山坡之下走去。

薛达三厉声大喝道:“站住!”

薛镇山大笑道:“倘若我不站住,大约你又要以虐待宁姑娘为要胁了?”

薛达三阴阴的道:“你知道就好!”

薛镇山哼道:“如果你逼迫过甚,也许我会不再顾及一个妇人女子!”

薛达三眉宇深锁,强自压抑着道:“我相信你会做得出来,不过,这是唯一控制你的办法,我只好冒险一试!”

薛镇山目光森然一转,冷凛无比的道:“如果薛某不听你的控制,则只有出手一搏,虽然你们有九人之众,但真正动起手来,恐怕还不知鹿死谁手!”

薛达三面色一连数变,阴恻恻的道:“这也是实情,我并不希望如此……”

面色一沉,接道:“大约你也不愿意演变成那种局面!”

薛镇山喟然一叹道:“不错,但我却坚持要走大路!”

薛达三怫然道:“对你不加束缚,这条件已够宽大的了,由那条路走,并不在你提出的条件之内!”

薛镇山面无表情的道:“就算这是薛某追加的条件吧……”

声调一沉,坚决的道:“除此而外,则只有翻脸动手,一决存亡之一途,那……也随你去选了!”

不待话落,大步向前走去。

薛达三略一犹豫,投给慧方和尚一瞥无可奈何的目光,纵身追了上去,阴恻恻的一笑道:“大路小路其实都是一样,看来……只好依你了!”

薛镇山面无表情的道:“大约你早已送出急讯,要白骨门派高手来接,只要白骨门高手一到,你的大功就算完成,眼下不论怎样,你都不致于和我翻脸动手吧!”

薛达三闻言震了一震,尴尬的一笑道:“随你如何去猜想吧……”

紧走几步,与薛镇山距离拉远一些,不再与他交谈。

薛镇山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因为事实确然如此,只要白骨门高手已到,他就算卸下了肩头重担,也就成了薛氏昆仲中最为神气之人。

薛镇山也有他的打算,他已暗暗将丐帮的识别竹节戴了起来,只要由大路行走,必然会经过沿途城镇,不难遇到丐帮之人,宁小凤虽然在血书上不曾说明用何种方法联络,但可以想得到的必然是借重丐帮。

只要得到宁小凤脱险的消息,自己就可与薛达三登时翻脸动手,或是藉机脱困而去。

估计行程,到泰山至少也有十天的行程,倘若自己借故尽量拖延,也许可以有半月时间可磨。

于是,他也就漠不在意的继续向前行去。

如今,且说去了伏虎山长青岭的文无咎与章台凤。

她们两人能够联合到一齐,是一件意外的事,为了争夺薛镇山,她们曾是难以并存的死敌,但当薛镇山被第三者攫去之后,她俩却十分自然的结合到了一起。

自然,她俩联手的目的是为了对付宁小凤,把薛镇山再抢了回来,至于抢回薛镇山之后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那倒是她们尚未想过的事。

在伏虎山长青岭,她们已经草创了一份基业。

长青岭虽说不过是一道山岭,然而由于山势的特殊,却在岭后形成了一座隐秘险峻的山谷。

章台凤之所以选中此处,并不单是因为地势险峻,主要的还是因为伏虎山本是一片穷山恶水,山中盛产一种赤尾蜈蚣,长不盈寸,但却毒性极强,一被咬伤,甚难医治,一昼夜间,可以毒发致死。

这种细小而又毒性极强的蜈蚣,不但生长在岩石隙缝之内,阴湿的土壤荒草之中,而且尚可栖息在林木枝叶之间。繁殖迅速,遍地皆是,令人防不胜防。

其次,这种蜈蚣似乎没有冬眠之期,虽是在秋冬严寒之日,它们照样的可以出来活动伤人。

伏虎山中并没有什么出产,有的只是遮天盖地的松柏杂树。长青岭上上下下,树木更是蓊郁苍翠,但由于赤尾蜈蚣的横行,以致猎户绝迹,樵夫止步,实际上等于是一片无人敢到的魔山。

章台凤很容易的克服了这一困难,因为在她掌握之下有一个神医君路遥,立刻就配出了防止赤尾蜈蚣侵袭的良药。

那是用数种有香味的药草配成,将之装入一个布囊之中,像端午节的荷包一样,每人佩带上一个,可使蜈蚣走避,不敢近身。

于是,这些天生的毒蜈蚣反而成了保护长青岭安全的功臣。

加上章台凤做事缜密,虽是在长青岭后已经草草建立了一座大寨,但江湖之中却没有透出一丝风声。

那天黄昏。

长青岭后已经亮起了一片灯光,在竹木搭造的大寨之中,章台凤巍然高座,劲装佩剑的金银二燕侍立身后。

此外,依次是文无咎、君路遥、西门龙、徐远。

除开有座位的上述等人外,尚有三四十名排列肃立之人,俱是飘香山庄劫余之人,章台凤的忠实属下。

由于大部份都是章台凤的手下之人,使她自然而然的成了群龙之首。

文无咎对眼前的环境了解得十分清楚,虽然她对屈居章台凤之下十分不惯,但在表面上她却并不介意这些安排。

因为她很明白,目前她们是互相利用,为了对付宁小凤,然后,她们很可能反目成仇,谁也不会让谁把薛镇山抢去。

章台凤眸光转动,徐徐开口道:“例行查山之事已查过了么?”

一旁的徐远连忙离座道:“启禀小姐,早已查完了!”

“可有什么值得注意之事?”

“没有,有的只是赤尾蜈蚣的数量更增多了一些!”

“噢……”

章台凤颇感兴趣的道:“多到什么程度?”

徐远连忙回道:“满山遍野,树木草丛之上到处都是,几乎比蚂蚁还多!”

章台凤眸光转动,投注了君路遥一眼,笑道:“这是你搞的把戏吧!”

君路遥裂嘴一笑道:“此地的赤尾蜈蚣,正如长恨峰下的数千仙猿,加以利用,不下十万甲兵,故而……老朽命人撒下了一种使之繁殖快速,而又可使体型增长,毒性加强的药物,以后除了身佩特制香囊之人以外,谁也别想进山来了!”

章台凤含笑无语,又环扫了众人一眼,方道:“岭前的岗哨也在赤尾蜈蚣盘据之区么?”

徐远忙接道:“仅在一丈之内,如有丐门弟子或是其他友人到来,可以随时接引!”

章台凤淡淡的道:“那好极了……”

眸光转向文无咎道:“文姑娘可有高见?”

文无咎扁嘴一笑道:“章姑娘调度有力,丝毫不紊,颇有大将之风,我还有什么话说?不过……”

话锋微微一顿,接下去道:“咱们目的并非在此安窑立寨,章姑娘大约不会忘记咱们订盟的目的吧?”

章台凤从容一笑道:“那是自然,眼下无非借此略作喘息,同时,既要觅取重宝,难免要发生争夺,与人一较长短……”

伸手向大厅中的众人一指道:“这些虽非一流之选,但如运用得宜,也许足与当世之中的任何一门一派一争高下!”

文无咎颔首道:“小妹深信此言!”

突然改以传言入密道:“只凭君路遥、西门龙,加上你我,就足以使武林震动,江湖翻覆,但是,咱们并不是为了出出风头!”

章台凤眸光流转,也以传音入密道:“文姑娘心太急了些,这事总该从长计议!”

文无咎冷笑道:“江湖中瞬息万变,只怕我们没有那么从容的时间……”

声调一沉道:“至少,我该知道你有何高见,怎样着手去寻找那待月庵的独目老尼,和取那紫金晶珠?”

章台凤嘻嘻一笑道:“小妹倒是想出了一个主意,只是一时还不便向文姑娘出口!”

文无咎面色微变,冷笑道:“这就与你我黄山结盟的原意不符了!”

章台凤柳眉一挑道:“好在你我是以传音入密交谈,就算说出来也是不妨!……”

文无咎哼道:“纵然对我大是不利,也还是坦白讲明才好!”

君路遥、西门龙、徐远,以及所有章台凤的属下之人,虽见章台凤与文无咎互以传音入密交谈,但却无人在意,更无人出口相询。

章台凤略一犹豫,方向文无咎道:“在未说明之前,我倒想先问文姑娘一事!”

文无咎怔了一怔道:“请讲!”

章台凤含笑道:“九幽令主出道未久,在江湖武林之中,有如谜样的一个人物,尽管有人猜测纷纭,但无人知道他的梗概,加上此人青巾掩面,连他的真面目也是无人见过,不知姑娘对他……”

文无咎双眉森竖,接口道:“你为何突然提起他来,可是因我曾假他之名骗走过薛镇山?”

章台凤从容笑道:“这就是你误会了,小妹之所以不便提起,就是为了这原故,首先要请文姑娘把那次的事忘掉!”

文无咎面色微红道:“你说下去吧?”

章台凤笑道:“我是在问你,对九幽令主的看法如何?”

文无咎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他是个行踪诡秘的武林奇人,其他的到没进一步去研究!”

章台凤道:“现在该研究研究了!”

微微一顿,又道:“独目老尼杳如黄鹤,多少人在寻找她,仍然没有一丝端倪,以我们之力,一时之间,实在没有可以下手之处,自然应该从可疑的人物上下手研究!”

文无咎眸光湛然的道:“不错,九幽令主确是一个可疑的人物!”

章台凤得意的笑道:“现在你总算同意我的看法了!”

眸光转动,笑道:“文姑娘可知九幽令主的来历么?”

文无咎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要说我,大约江湖中没有一个人能够知道!”

章台凤道:“不错,这就需要咱们研究的了……”

侧头忖思了一下,凝重的道:“九幽令主以其绝世奇学,很快的就震动了江湖,却没有人知道他师承门派,也没人看得出他的武功路数,这是多么古怪的一件事,不过,一般武林人物大约都会知道他与武皇一脉的薛氏昆仲,有一份难以述说的关系存在!”

文无咎口接道:“章姑娘不愧心思缜密,找出了这么一个可疑的人物,他与薛氏昆仲的关系果然不太寻常……”

章台凤忖思着道:“九幽令主自出道以来,极少与别人为难,但对薛氏昆仲却是伤尽了他们的颜色,近数年来,每年七月十五祭陵之时,他都会出来斗上一场,但他却又并未正面与薛氏昆仲狠斗力搏!

“由种种事例看来,他对白骨门主薛公凌印象不恶,麻烦并未找到白骨门,但对神风、武威二门与飞虎一堡,倒是仇视甚深,以神风门而论,死在他手中的属下之人已不下数十之众……”

文无咎凝重的嗯了寻声,道:“这其中的原故就复杂得多了!”

章台凤微微一笑道:“此外,还有一件值得特别注意之事,九幽令主虽与神风门主等人为难,但却也并没有到了势不两立的程度,否则,只怕薛搏九等人早已死到他手中了!

“在长恨峰下,君路遥的居处之中,曾经以阵法机关困住了飞虎堡主一剑翻天薛仲山,是九幽令主救了他们出险……”

文无咎接道:“也许薛仲山是沾了别人的光,九幽令主并非为了救他而去!”

章台凤笑道:“至少,这可以说明九幽令主与薛氏昆仲并未到水火难以相容的境地,也许他们本来都是相识之人,为了某件事故的意见相左,而反目成仇,但由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真的仇杀火拼……”

文无咎神光湛然,一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章台凤也笑道:“举世皆知,武皇共有七子,除开老二已死,老三不成材之外,老大承袭了武皇遗业,创立了白骨门,老四老五老六分别创立了神风门、飞虎堡、武威门,号称武林四圣,分霸东西南北四方,问题就是老七玉面书生薛少元,他呢?”

文无咎道:“你怀疑得很有道理,但最大的差别是,九幽令主与薛少元的身材完全不合,可能极少!……”

眸光一转,又道:“当年不少见过薛少元之人,据一般所知的是薛少元在他们七兄弟中,是身材最小之人,要不他也不叫做玉面书生了,但九幽令主身材高大,与白骨门主薛公凌相去无几,而且,倘若九幽令主果是薛少元,则薛公凌等人绝不会看不出来!”

章台凤颔首道:“这就是我们要努力追查的症结所在了,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实是九幽令主自由武皇陵救出薛镇山之外,一直或明或暗的十分关心于他,这又当做何解释?”

文无咎道:“这只怕要九幽令主自己回答了!”

章台凤一笑道:“不错,咱们正是要设法叫他自己回答……”

声调一沉道:“眼下之计,必须先找到他再说!”

文无咎瞑目忖思了一下,道:“咱们的话题扯远了,找到九幽令主与那事又有什么关连!”

章台凤哼了一声道:“文姑娘,我不信你会想不到这一点,何必定要由我口中说出来呢?我一直怀疑那独月老尼定是得到了九幽令主之助,或是还有其他隐情,但这一些都要等找到九幽令主之后才能确定了!”

文无咎抿嘴一笑,道:“好吧,现在该说怎么去找他了!”

章台凤方欲有言,忽听一阵急遽的犬吠之声传了过来。

伏虎山长青岭上上下下均是数不清的赤尾蜈蚣,百兽敛迹,禽鸟不栖,章台凤并未养狗,哪里来的犬吠之声。

原来这又是章台凤向属下人手规定的传讯联络之法,那犬吠声是外哨之人传来,表示有客到来。

吠声急遽,则表示是来客急于求见。

大厅中之人俱皆神情激动,却肃然无声。

章台凤离座而起,向前踱了两步,道:“徐远!”

徐远忙起身施礼道:“老奴在!”

章台凤吩咐道:“速去迎接来人!”

微微一顿,又道:“若是丐帮之人,可以径行带来大厅,若是其他之人,则接往客舍,再来禀报!”

徐远忙道:“老奴记下了!”

躬身一礼,旋身向大厅之外射去。

大厅中登时陷于沉寂之中,一双双目光情不自禁的射向厅外。

不久——

只听一串山雉的啼声遥遥的传了过来。

章台凤神色一松道:“是丐帮的一位长老到了!”

文无咎也离座而起,笑道:“看来定是有十分重要的消息了!”

一言未毕,只见徐远已领了一个身材细瘦,身着土蓝布长衫,年约六旬以上的老者进来。

章台凤趋前相迎,含笑道:“前辈一路辛苦了!”

那老儿连忙一揖道:“不敢,姑娘可是……”

“小女子章台凤!”

那老儿又复一礼道:“飘香山庄力挫神风门,使得神风门主负伤铩羽而退,小老儿仰慕已久了……”

微微一顿,又道:“小老儿于安贫,忝为丐帮长老,目前获得敝帮总舵密讯,知道姑娘在此立营扎寨……”

章台凤岔道:“能得于长老风尘仆仆,千里而来,实乃小女子之幸……”

接着向文无咎、君路遥、西门龙等一一介绍了一遍,方道:“于长老惠临敝地,想必有消息见告了?”

于安贫忙道:“一点不错,小老儿是有几件大事向姑娘禀告!”

章台凤从容一笑道:“于长老远来,且请落座待茶,用过酒饭之后再慢慢谈说不迟!”

一面立刻吩咐备饭待茶。

于安贫双手连摇道:“不敢劳烦,小老儿急于离去,没有多久时间的耽搁,还是先把要说之话说完的好!”

章台凤皱眉道:“于长老何事急急要走?”

于安贫叹口气道:“不瞒姑娘说,自敝帮主被掳劫至白骨门之后,敝帮门人弟子在代帮主领导之下,虽然忍气吞声,改装易容,静待时机,但却无时无刻不以营救敝帮主出囚为念,日前接获密报,冀鲁地面的本门弟子数千人,不顾敝帮总舵令谕,已暗暗集结,涌向泰山而去!……”

章台凤奇道:“难道他们要与白骨门一战么?”

于安贫摇摇头道:“不是,他们要向白骨门主薛公凌请命,要求释出敝帮主!”

文无咎一旁插口道:“这是绝不可能之事,薛公凌纵然为人宽厚一点,也绝不会在这种方式下放出贵帮主!”

于安贫又叹息了一声道:“不错,但他们也已打定了主意,如若所求不遂,他们要横刀自绝,俱皆曝尸泰山之下!”

章台凤顿足叹道:“糊涂,这样死法,实在不值!”

于安贫哽咽的道:“事关数千条敝帮弟子性命,故而小老儿必须前去阻止!”

章台凤忙道:“于长老自料可以阻止他们么?”

于安贫拍拍怀中道:“小老儿身怀历代丐帮祖师所用之鸟竹令符,如若他们不听小老儿谏阻,则以鸟竹令符宣谕,将他们尽皆革除丐帮帮籍,他们所以不畏死难,要求敝帮主出险,只因他们是丐帮的弟子门人,如若削除帮籍,比要他们自裁的处分还大,而且,鸟竹令符为本帮最高令符,无人敢于不遵,故而,只要小老儿能够及时赶到,对于阻止他们妄动之事,还有几分把握!”

章台凤颔首道:“这是急要之事,小女子自然不便多耽搁于长老的时间,既承忙中抽暇,千里走告小女子等重要消息,就请见示!”

于安贫略一沉思,道:“第一,白骨门主薛公凌,忽然通知神风门主等人要过一个团圆年,使他们的几个弟弟俱于除夕夜会聚泰山……”

章台凤噢了一声道:“这消息十分宝贵……”

转向文无咎道:“依文姑娘看来,他的几个弟弟会不会依言皆去泰山?”

文无咎道:“这是从未曾有之事,薛搏九等人就算为了好奇,也会去泰山走走,自然,除了老七薛少元是例外!”

章台凤道:“不错,武林四圣一向各行其是,除了每年一度的祭陵之外,再无会面之时,今年薛公凌忽然要兄弟团圆,他的几位弟弟不但要去,而且还会争先恐后,因为谁也猜不出薛公凌此举是为了何故,深恐有利之事被他人捷足先登……”

微微一顿,道:“不过,薛公凌绝非平白无故的要兄弟团圆,看来当真是有一件重大的事故要在他们兄弟之间发生了!”

于安贫待至章台凤说完,忙道:“第二,九幽令主忽然传出九幽令,要在泰山南天门前大会群雄……”

“啊?!……”

所有在场之人几乎都为之讶然一怔,章台凤笑道:“这倒真是奇闻,九幽令主一向独来独往,这次竟然要大会群雄,而且地点又选在泰山南天门前,真是不可思议之事……”

眸光转到文无咎脸上,含蓄的道:“看来咱们的判断对了!”

于安贫停顿了一下,又道:“当世武林七大门派,三教九帮以及稍具名声的武林英彦,俱都接到了他的请柬!”

章台凤道:“贵帮之中也定然是接到的了!”

于安贫忙道:“敝帮虽然将总舵迁到了吕梁,但也是照样收到了!”

“那柬帖子长老可曾过目?”

“已由敝帮代帮主传示过了!”

章台凤颇感兴趣的道:“那上面都是说些什么?”

于安贫忙道:“上面只有几句简单的言语,写的是:谨订本年除夕黄昏,在泰山南天门前大会群雄,备有薄酒招待,凡肯赏光诸君,均所欢迎,如以招待菲薄,或对本令主鄙薄不齿,不肯赏脸之人,亦不相强,下面署名只有九幽令主四字。”

章台凤道:“于长老能确定那请柬不是假的么?”

于安贫毫不迟疑的道:“上面有九幽令主的独门标帜,那是绝对假不了的!”

章台凤一笑道:“这该是好消息,九幽令主的身份来历大约就要在除夕黄昏之时向天下群雄当面拆穿了……”

眸光流转,又道:“九幽令主的请柬是在白骨门主薛公凌要他的诸兄弟除夕团聚之前,还是以后接到的?”

于安贫略一忖思道:“是先得到薛氏昆仲除夕团聚的消息,而后数日方才接到九幽令主的请柬!”

章台凤一笑道:“很明显的是九幽令主要向薛氏昆仲挑战了……贵帮吴代帮主决定去与不去?”

于安贫摇摇头道:“敝帮吴代帮主尚须与总舵的几位长老堂主等缜密研商后才能决定,小老儿难加预言!”

章台凤颔首道:“于长老还有其他的消息见告么?”

于安贫忙道:“再有就是关于薛少侠的了……”

喟然一叹,住口不语。

“薛镇山?!……”

章台凤与文无咎同时吃了一惊,讶然道:“他怎么了?难道出了意外么?”

于安贫道:“难道你们一点也不知晓?”

章台凤、文无咎同声道:“我们确然一无所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吧!”

于安贫忙道:“薛少侠与……与……”

章台凤从容一笑道:“他本是与一个姓宁的姑娘在一起,你尽管直说吧!”

于安贫吁了一口气道:“薛少侠与宁姑娘俱被逍遥公子薛达三串通灵蛇寺的和尚用计所掳,现在正分两批押往白骨门!”

“噢?!……”

文无咎章台凤相顾一眼,一时倒说不出这消息是好是坏,是惊是喜。

章台凤急急的道:“为何要分批而行呢?”

于安贫连忙把他所知的详细情形说了一遍。

章台凤沉思半晌,道:“眼下他们距泰山尚有几日行程?”

于安贫忖思着道:“只怕已不足十日了,昨日宿在黄杨镇,今晚预料可抵柳家屯……”

“宁小凤与薛镇山被分批押解而行,不知谁在先,谁在后?他们之间又相距多远?”

于安贫忙道:“走在前面的是宁小凤,押解的是薛达三的两名亲信与四名灵蛇寺的和尚,薛少侠则被薛达三与灵蛇寺住持慧方和尚等亲自押解而行……”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薛少侠并未被制住穴道,或是加上绳索,只不过在薛达三等前后围拥而行,宿店之时,薛少侠独处一室,薛达三等则分批守在室外……”

章台凤哼丁一声,道:“这很明显,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分成两批而行了,薛镇山是为了宁小凤的安全,受了薛达三的胁迫!”

文无咎点首无语。

于安贫忙接下去道:“姑娘说得不错,薛少侠曾托敝帮之人传递消息,问宁姑娘是否脱险?”

文无咎接口道:“那姓宁的丫头一旦脱险,大约薛镇山马上就可和薛达三翻脸动手了!”

章台凤冷然一笑,道:“那宁小凤的情形呢?”

于安贫道:“宁姑娘被他们点了穴道,装在一辆马车之内,夜宿晓行,详细情形倒是未曾探查清楚!”

章台凤柳眉一掀道:“薛镇山的爹爹当年对贵帮曾有大恩,大约你们定是出全力救助他的了!”

于安贫俯首道:“这是自然,消息传到敝帮总舵,代帮主立刻下令动员所有附近本帮高手,相应救助,不拘任何牺牲,只要救得下薛少侠与宁姑娘。现在至少有百人之众暗暗随在薛少侠与宁姑娘附近,等待时机!”

章台凤淡然一笑道:“只怕你们没有这份能耐!”

于安贫怔了一怔,道:“姑娘说得不错,敝帮确然没有这份力量,不但薛达三剑术高强,灵蛇寺的和尚也是十分难缠的高手,何况……”

摇头一叹,又道:“薛达三早把消息传向了白骨门,只怕白骨门中早已派出大批高手兼程迎接去了,以他们白骨门行程之速,十日行程,不过两日可达……敝帮人手虽多,又有什么用处?”

文无咎冷笑道:“那你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于安贫郑重的道:“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敝帮上下门人的一贯主旨,只为了对过世的薛二侠士一尽心意……”

分向文无咎、章台凤施了一礼,又道:“小老儿不惮险阻,千里传讯,也是想请二位姑娘设法营救薛少侠!”

章台凤沉吟着道:“我知道了!”

于安贫目光转了几转,拱手一礼道:“小老儿要禀报之事俱已说完,重责任肩,就要向姑娘告辞了!”

章台凤颔首道,“于长老要务在身,小女子等自是不便挽留……”

转向徐远喝道:“快选快马一匹,与于长老代步!”

于安贫连忙谢过,与徐远相偕而去。

章台凤缓缓踱了几步,向文无咎道:“咱们该怎么办呢?”

文无咎轻俏的一笑道:“机会难再,这时机对咱们太有利了!”

于是她低声细语,与章台凤轻轻嘀咕了半天。

章台凤似喜似忧,有时点头,有时摇首。

文无咎声音放大了一些道:“这是我的意见,不知你觉得怎样?”

章台凤笑道:“计是好计,不过,稍嫌泼辣了一些!”

文无咎冷笑道:“倘若我说了出来,大约你也是只有这一个办法……”

眸光森厉的投注着章台凤道:“你也并不是什么慈心之人!”

章台凤摇头一笑道:“好,就依你了!……”

文无咎欣然道:“事情既经决定,那就要快些了!”

章台凤颔首道:“那是自然!……”

说话之间,只见徐远已经折了回来,向章台凤施礼道:“启禀小姐,老奴已把那姓于的老化子送出去了!”

章台凤颔首道:“余下的马匹还有多少?”

徐远忖思了一下道:“还有九乘。”

章台凤急道:“备上五匹快马,咱们立刻启行!”

徐远闻言一怔,但却毫不迟疑的道:“老奴遵命!”

旋身一转,急步而去。

章台凤徐徐步至君路遥面前,笑道:“愿意随我出次远门么?”

君路遥目光定定的看了她一会,说:“章姑娘,你使我觉得失望!”

章台凤甜甜的一笑道:“我知道你的想法和你的感觉,但你却必须听我的,是么?”

君路遥叹口气道:“老实说,老夫有时也迷惑得很,你并没有履行诺言!”

章台凤嘻嘻一笑道:“至少,我们常常相处,比你在长恨峰下好得多了,而且,世上的事变化难料,谁也保不定明天会发生些什么,何况咱们不正是按照计划进行么?”

君路遥皱皱眉道:“薛镇山那孩子伤了我的心,对救他之事老夫就不感兴趣!”

章台凤笑道:“但你却非有兴趣不可,因为我非救他不可!”

君路遥恨恨的道:“所以老夫对你失望!”

章台凤格格笑道:“你用不着失望,我不妨告诉你,薛镇山已经娶了老婆!”

君路遥怔了一怔,道:“这是真的么?”

章台凤笑道:“是不是,你马上就可以知道了,我总不会傻得去做他的小老婆吧,而且,我们现在进行的不单是要救薛镇山,也是为了要报仇,报他们毁你基业之仇!”

君路遥仍是叹气道:“好吧,我说不过你,一切都听你的了!”

章台凤傲然一笑,转向金银二燕道:“此地虽是草创的一点基业,但也得来非易,你们两人带领他们要牢守此处,不可擅离!”

金银二燕同声道:“小姐不带我们去么?”

章台凤凝重的道:“守护此地的责任亦非小可,因为这是咱们的第二个飘香山庄!”

金银两燕呐呐的道:“是,小婢知道……”

章台凤轻轻颔首,道:“虽说此地有赤尾蜈蚣护守山岭,但也轻易疏忽不得,每日必须查山,督促属下用心守卫……”

金燕柳眉微锁,道:“倘若万一有人进袭,小婢……”

章台凤一笑道:“你们两人都是自小跟我,大约应该知道怎么应付了!……”

微微一顿,又道:“我可以授你们全权,由金燕为首,银燕副之,一切相机行事,纵有差错,我也不会抱怨你们!”

金银二燕俯首道:“小婢遵命!”

只听马嘶之声起自大厅之外,徐远已把五匹快马带了过来。

章台凤向文无咎一笑道:“咱们走吧!”

文无咎颔首一笑,步出大厅。

章台凤轻声喊道:“君路遥、西门龙,两位也请起程吧!”

两人闻得章台凤直呼姓名,似是微微一怔,但却并不迟疑,相视一笑,大踏步向厅外走去。

金银二燕送至厅外,欲言又止。

章台凤收步犹豫了一下,终于探手由怀中掏出了一只青绒所做的小巧凤凰,递了过去道:“收下这个,你们就可以代我发令了!”

那凤凰以金丝明珠为饰,小巧玲珑,十分美观。

金银二燕愕然叫道:“青凤令!”

两人并不去接,却噗通一声,同时跪了下去。

章台凤柔声笑道:“你们两人是我的心腹之人,青凤令交到你们手上,我最是放心不过,同时,你们也该知道我对这里的重视,更该加意防守了!”

金银二燕惶悚的叫道:“小姐这样看得起奴婢,奴婢纵使粉身碎骨,也难回报于万一!”

章台凤恬然笑道:“收下吧!”

金燕跪着向前爬了一步,双手微抖,接了过去,慎重的捧在胸前。

章台凤眸光缓缓一转,只见徐远早已牵马在旁伺候,当下微喟一声,踏蹬上马,放辔而行。

于是,五匹健马驮着章台凤、文无咎、君路遥、西门龙、徐远五人,一路向山下行去。

蹄声得得,山风呼啸,渐渐掩没在夜色之中。

在沿着伏虎山下的南北官道上,五匹健马驰出十几里路,忽的缰辔一收,向路旁的一簇密林中驰去。

那五匹健马正是章台凤等人,驰入密林之后,同时扳鞍下马。

文无咎眸先转动,向章台凤投注了一眼道:“依照于安贫之言,宁小凤那一批人今夜可能往宿柳家屯,此处距柳家屯不过二十里之遥,按说丐帮之人必定处处皆是,为何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章台凤忖思着道:“想必他们回避了起来,尚没弄清咱们的身份!”

徐远凑上前来接道:“可要老奴发出与丐帮联络的讯号?”

章台凤笑着投注了文无咎一眼,道:“大概是不需要了……”

文无咎冷冷一笑,道:“不必多话,按计划行事吧!”

章台凤轻盈的一笑,向徐远道:“那件包裹带来了么?”

徐远忙道:“就在老奴马后。”

章台凤道:“打了开来,里面有五副红色辔头,快些换了上去……”

眸光轻转,又笑道:“另有五袭青衣,五条蒙面青巾,每人分上一份,一并快些穿戴起来!”

徐远困惑的应了一声,立刻应命去办。

那包裹中盛装之物,果然一如章台凤之言,徐远毫不怠慢,连忙将马辔一一换好,衣服面巾分与诸人穿戴了起来。

不大时光,五人已变成了五个青衣蒙面之人。

君路遥走到章台凤身边,蹙蹙扭扭的道:“姑娘,老夫被你愚弄得够了,青衣蒙面,这算什么玩艺?”

章台凤噗哧一笑道:“至少,会使你觉得好玩……”

把樱唇凑到君路遥耳边,轻轻的道:“这就叫做傲啸江湖,有我陪在你身边,还不够么?”

君路遥无可奈何的叹口气道:“好吧,你算把我拴牢了,看来我不听你的是不行了!”

章台凤嘻嘻一笑,右手纤指轻轻在君路遥老皱的腮边刮了一下,娇躯转动,走了开去。

文无咎冷冷哼了一声,不屑的向章台凤道:“这手段太过下流!”

章台凤不在意的一笑道:“君路遥不但武功出神入化,医道更是第一流的,我们少他不得,而且……”

喟然一叹,道:“除此而外,再没有可以笼络得住他之法,这也是不得已的事!”

文无咎一笑道:“你煞费苦心,倒是也有值得同情之处!只可惜……”

格格一笑,住口不语。

章台凤也格格笑道:“你呢?出岫洞前要削发出家,去黄山路上醉卧松林,还有……”

文无咎打断她的话锋,哼道:“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我本是一丘之貉,现在不谈这些了……”

转头四顾一周,接道:“天色将曙,该找找丐帮的那些叫化子了!”

章台凤淡淡一笑,果真转向徐远叫道:“去设法弄一名丐帮的人来!”

徐远怔了一怔,但毫不迟疑的道:“老奴遵命!”

连忙旋身而去。

只见他奔出密林,向一道斜坡上奔去,同时发出了一串鸱枭的鸣声。

就在声音一落之时,但见一条黑影由数十丈外疾飘而出,向徐远停身之处奔去。

两条人影甫一照面,立刻同时向密林奔了回来。

及至来到密林边沿,方才看出那人是一个黑衣中年汉子,一只右腕已牢牢的握在徐远手中。

章台凤迎上前去,淡淡笑道:“你可是丐门之人?”

那改装后的化子呐呐的应道:“是……是……”

章台凤冷冷的道:“你知道我们是哪里来的么?”

那化子四顾一眼,呐呐的道:“白骨门……”

章台凤一笑道:“你知道就好,只要你肯说实话,即时可以放你离去!”

那化子忙道:“小的一定实说!”

章台凤道:“这里附近共有你们多少丐帮之人!”

那化子道:“共有十多人!”

章台凤明知其伪,但却并不深究,淡淡一笑道:“你们在此何为?”

那化子忖思着道:“小的们要去泰山朝拜,在此露宿!”

章台凤道:“本门接获密报,要犯薛镇山与他的妻子宁小凤已经抓到,正在押解途中,你们总该知道已经到了何处吧?”

那化子皱眉摇头道:“小的从未听说!”

章台凤面色一沉道:“这话实在么?”

那化子忙道:“小的不敢撒谎!”

章台凤转头喝道:“君路遥!”

君路遥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道:“又叫老夫了么?”

章台凤一笑道:“上次谈过的那种药有效么?”

君路遥道:“有效无效,一试便知!”

说话之间,由袖中取出了一个绢袋,递了过去。

章台凤凝注着那惊惶失色的化子,道:“这袋中有一种测谎的药丸,倘若你说的是实话,服下一颗之后,毫无影响,倘若说的是谎话,立刻穿肠而死……”

伸手取出一颗龙眼大小的药丸,道:“服下去吧!”

那化子双手连摇道:“小的从不吃药!”

章台凤沉声哼道:“不论你吃不吃药,这一次却非吃不可了!”

不待那化子挣扎,伸手点了他的三处大穴,而后则戳上了他的结喉穴。

那化子形同木桩,立刻嘴巴大张,一动不动。

章台凤淡淡一笑,把那颗药丸轻轻的放在了他的喉咙之内,而后又一按他的结喉穴,但听咕嘟一声,药丸已经下肚。

此刻约当四鼓以后,章台凤眸光转动,叫道:“上马!”

文无咎、君路遥、西门龙以及徐远立刻应声扳鞍上马,准备启行。

章台凤则轻轻将那化子穴道拍活,柔声道:“你好些了么?”

那化子双目微闭,像中了魔的一般,喃喃的道:“好些了,舒服得很!……”

章台凤笑道:“经历的事情,你都还记得么?”

那化子笑吟吟的道:“记得,记得!……”

章台凤道:“宁小凤现在何处?”

那化子震了一震,道:“在樟树店!”

章台凤道:“不是在柳家屯么?”

“不是。昨晚本应宿在柳家屯,但他们多走了十五里,宿到樟树店,而且行程偏向了西南。”

“看来他们不会由这条路上经过了!”

“他们抄另一条大路,到泰山多走八十里。”

章台凤哼了一声道:“那么你们为何守在此处?”

那化子又是一震,道:“我们受命监视白骨门的来人!”

章台凤一笑道:“那很好……去樟树店你路径熟么?”

那化子忙道:“熟得很!”

章台凤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掌,道:“带路吧,立刻去樟树店!”

那化子瞭望了一下天色道:“赶不及了,赶到樟树店,天早就大亮了,他们必然也起程了!”

章台凤笑道:“那就迎着他们走吧,只要遇得到他们,也就行了。”

章台凤认蹬上马,笑道:“委屈你多跑几里路了!”

那化子并不迟疑,身形转动,向林外驰去。

那化子虽是并未骑马,但脚程却不慢,顾自当先飞奔,所走的都是羊肠小路,横越田野而行。

五匹健马随后相偕,蹄声滴答,跟着那化子一路行去。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之后,方才走出了四十余里,眼前已经岔到了另一条驿路之上。

此刻曙色初透,驿路上已经有了零零落落的客商行人,只见五十余丈外一辆篷车正施然向前行来!

章台凤淡然一笑,喝住那化子道:“你可以走了!”

那化子怔了一怔道:“我去哪里呢?”

章台凤一笑道:“去泰山朝拜呀!”

那化子面色一连数变,忽的噗通一声就地坐了下来,喃喃的道:“我这是怎么了!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章台凤在马上笑道:“你做得很好,引领白骨门迎上了薛镇山夫妇,是一件大功!”

那化子终于明白了过来,啊的叫了一声,面色灰败,咬牙顿足的道:“我该死,我该死……”

不待话落,探手一掌,向自己天灵之上拍去!

章台凤等人倒料不到有此一着,欲待出手相救,可惜为时已晚,但听噗的一声,红光迸现,那化子已死于就地!

章台凤喟叹一声,道:“这人倒是刚烈得很……”

沉声又道:“徐远,快些把他拖入林中,掩去血迹。”

徐远应声下马,迅快的把那化子的尸体拖到了路边的疏林之中,弄去了地上的血迹。

这时那马车已在二十丈左右,章台凤投注了文无咎一眼,道:“走!”

当先一夹马腹,向前驰去。

五匹健马均扬起四蹄,带起一片滚滚尘雾,电掣而奔。

那马车车帘深垂,驾车的是两名身着宝蓝色锦锻长衫的中年汉子,后面紧随着四个身着黄袍的僧人。

一切俱都相符。

那马车见到五匹健马驰至,立刻停了下来,马车上的两名中年汉子霍的跳下车辕,走到了马匹之前。

章台凤示意徐远,轻声道:“依我吩咐之言去做!”

徐远轻应一声,一带马头,当先驰向车前,喝道:“尔等可是薛三爷手下之人?”

那两名蓝衫中年汉子拱拱手道:“小可正是!尊……”

徐远哼了一声,道:“不认得白骨标志么?”

那两名中年汉子颔首忙道:“尊驾想必是白骨门派来迎接的人了,不知尊驾是……”

徐远哼了一声,大刺刺的道:“本座红骑堂主欧阳嵩!”

那两名中年汉子目光投注了五匹健马一眼,试探的道:“欧阳堂主就只带了四名从人么?”

徐远呵呵一笑道:“兵在精而不在多,四名从人均是本门一流之选,足当白骨百乘……”

话锋一转,道:“车中是薛镇山的妻子么?”

两名汉子应道:“正是!”

徐远呵呵一笑道:“把她交与本座好了!”

双腿一夹马腹,向车帘边凑去。

那两名汉子相顾一眼,忽然横身一拦道:“且慢!”

徐远微愠道:“为什么?”

两名汉子之人道:“小可奉家主之命,是把宁小凤直接解上白骨门,欧阳堂主应该去接的是薛镇山,家主曾经吩咐过,遇上白骨门援手之时,要请你们速速赶去。”

徐远一笑道:“本座亲奉门主之命,来接的就是宁小凤,至于薛镇山,早已由屠总护法亲率能手接下去了。”

两名汉子半信半疑的道:“果然如此,有劳欧阳堂主护车随行了!”

徐远重重哼了一声道:“本座只知奉门主之命,你们两人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座呼来喝去!”

那两名中年汉子愕然道:“尊驾这是何意?”

徐远道:“十分简单,将马车交与本座,你们去留听便……”

伸手向车后一指,又道:“门主最是讨厌和尚,要他们趁早滚蛋!”

那四名和尚勃然大怒,正欲发作,却被那两名中年汉子压制了下来,只见其中之一嘻嘻一笑道:“这也没有关系,果尔欧阳堂主是奉了门主之命,坚欲把宁小凤接收过去,小可等也只好遵命,不过……”

微微一顿,道:“白骨门号令森严,堂主以上的地位,奉命外出办事,必然会持有门主的金批令箭……”

徐远大喝道:“你说这话又是何意?”

那汉子从容一笑道:“没有别的意思,只请欧阳堂主将令箭出示一下!”

徐远厉声道:“你一非本门之人,二非成名高手,有什么资格要看金批令箭?”

那汉子强压着怒气道:“因为此事关系重大,小可等不能如此粗心!”

徐远哼道:“这样说来,你们是不相信本座了?”

那汉子忙道:“小可不敢,只是为了慎重!”

徐远踌躇了一下,道:“也好,你们哪个要看?”

那说话的汉子道:“不论谁看都是一样……”

说着慢慢凑了过来。

徐远探手入怀,待那汉子走近之时,突然由怀中把手抽了出来!

但他并未抽出令箭,却是以快得不能再快的手法,兜胸一拳,向那汉子的前胸擂了过去!

那汉子万万料不到有此一着,登时被实实落落的捣中一拳,但听蓬的一声,一时口喷鲜血,颓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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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名汉子见状大惊,厉声急叫道:“快走,这是……”

喝叫声中,向车辕上跳去,欲图驾车逃走,但他喊声未完,人才跳到一半,立刻蓬的一声摔了下来。

倒地略一挣扎,立刻死去!

只见他头部有一个指头大小的血洞,鲜血汩汩而出,原来被章台凤的枣核镖击中要害,横穿脑部而过。

那车后的四名和尚,已然抽出了戒刀,但见到两名中年汉子未及交手就已双双惨死,一时吓得怔在当场,作声不得。

章台凤沉声叫道:“这四名和尚也留他不得,君路遥、西门龙……”

喊声未毕,君路遥与西门龙已双双纵马赶了过去。

那四名和尚均是徒步而行,哪里跑得过两匹快马,四人跑出不足三丈,就被君路遥、西门龙两匹快马拦了回来!

君路遥喋喋仰天笑道:“老夫重出江湖,尚未一开杀戒,今天倒要拿你们四个和尚祭祭旃了!”

挥手一掌拍了出去!

但听蓬的一声,一名和尚应声倒地,脑浆迸裂而死。

另外三名和尚见状大惊,同时抖手撒出一片菩提。

君路遥放声大笑道:“这点玩艺,那是班门弄斧了!”

振臂一扬,一股白色粉雾撒了出去。

但见白黑两股烟雾一经激撞一起,然后又飘散开来。

西门龙向君路遥叫道:“这三个秃驴是用的什么东西?”

君路遥笑接道:“毒药,中人必死!”

西门龙大怒道:“老夫最恨用毒之人,这三个交给我了!”

翻身下马,冲入了三人之中。

那三名和尚早已亡魂皆冒,斗志全失,此刻只想找机会逃走,哪里还有接战交手的勇气。

然而越是这样,也就情形越糟。

于是,三名和尚变成了只有挨打的份儿。

西门龙身手何等矫捷,掌劈指点,三名和尚登时了账。

虽是经过了一场恶斗,大路上横躺了六具尸体,但耗费的时间却不过只有盏茶左右。

此刻路人稀少,在发生这种惨剧之时,凑巧的没有一人经过,章台凤眸光一转,急道:“徐远,快些收拾清楚,这些尸体必须拖到难以寻觅之处,或是设法埋了起来,千万不能使人发觉。”

徐远匆忙应命,立刻动手。

章台凤凑到君路遥马前,接过他的马缰,道:“麻烦你驾车快走,岔到小路上去。”

君路遥微微一笑,由马背上飞身而起,飘落到车辕之上,驾起马车,向横里驰了出去。

西门龙不待吩咐,下马拭去车辙血迹,章台凤策马随后,与那马车向岔路走去。

文无咎则勒马立于路中,监视着四周情况。

等到一切就绪,三人方才策马赶了上去。

走出一箭之地,已经追到了徐远、章台凤,此刻,那装载着宁小凤的马车已赶入了一座密林之中。

章台凤喝住徐远,向文无咎轻声道:“这里四顾无人,可以把那丫头拉出来了!”

文无咎轻轻颔首,伸手拉开了马车车帘。

只见车中平躺着的正是在黄山之上与薛镇山配成夫妻的宁小凤。

宁小凤虽未加束缚,但却被闭了三处穴道,文无咎一见到她,禁不住心头火起,但仍强捺着性子,探手拂开她被闭的穴道,喝道:“丫头,下车吧!”

没有应声,宁小凤平躺车上,不理不睬。

文无咎哼了一声,喝道:“你的架子倒是不小,还要本姑娘抱下你来么?”

说话之间,伸手扯住宁小凤的足踝,用力拉了出来。

但听蓬的一声,宁小凤被摔落就地。

然而,她却哼也没哼一声,动也未动一动。

文无咎怔了一怔,呐呐的道:“怪了!”

俯下身去细细看时,不由吃了一惊。

章台凤也已落下马来,略一查看,也惊叫道:“完了,这丫头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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