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静宸紧紧盯着我,眼神错也不错。我越过他看了那名女子一眼,尔后朝着他重重点了点头。我在告诉他,不论这是真是假,我都要跟着前去一探究竟。我不能放过何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即使被骗也在所不惜。
就这样,我们跟着那三名女子走了不长的一段路程,尔后便朝着耸立在旁的山上行去。沿途景致倒是赏心悦目的很,一排排看似整齐却又不整齐的苍松耸立在旁,各个枝丫上都覆盖着银白的雪花,无端为这枯燥无味的山峰,增添了无尽的妩媚与英挺。
又行了不知多久的时辰,远远的便看见了苍松尽头那一排排整齐罗列的亭台楼阁。这么远远看着就感觉到了其间的精致华丽,各个皆是两三层的楼阁,楼阁顶端飞翘而起的屋檐中,站立着展翅欲飞的各种鸟羽。随着强光的照射,闪现出耀人眼目的光芒。
我们在坐落于正中间的,也是其间最为华丽照人的楼阁前停下脚步。先前那名女子进去片刻功夫后,出来邀请我们进去了。而她们三人却是留在了外面,没有跟进来。
廖静宸紧紧握住我的手,走在我前面,小心谨慎的四处张望。我想告诉他不用如此紧张,就算有什么情况我也是可以保护自己的。可是看见他那副紧张担忧的样子,我终究还是没能忍心,又将欲要说出的话语咽了回去。
“呵呵,早就听闻宸王爷是一个机警非常却又无比谨慎的人,今日一见果然所言不差啊。”一道清雅的嗓音伴着淡淡的浅笑,响起在大殿之内。
太过熟悉的浅笑,太过熟悉的声音,我猛然抬起头来向前面望去。就见到了一身雪白锦衣的男子,立在大殿中央,正自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温雅玉润,和蔼可敬。
这样一个男子,世间绝无仅有的男子,不是舒子淳,又会是谁?又有谁能有如此涵养,如此气度,如此儒雅?
失去了好久的一样物件,却忽然出现在了面前。心里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那种又怕失去的恐惧,交替运作,一时欣喜,一时悲戚,阻碍着我的情绪,控制着我的心灵。
“怎么了?虽然相隔的时间是久了点,可殇儿不会这么容易将皇兄忘记了吧?唉,亏得皇兄还在此日日惦记殇儿,夜夜念叨殇儿呢,原来到头来却只是一厢情愿罢了。”站在我对面的男子,那个叫做舒子淳的男子。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颜,依旧是含满眸子的关切,怎么会变,又怎么能变?
“淳,淳哥哥,淳哥哥。”泪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这样一个男子,我以为这一辈子就已经永远失去了的男子,却忽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还是那样的温润无暇,还是那样的浅笑晏晏,还是那样的亲切关怀,这样的男子,我怎能忘?!
顾不得双眼滑落而出的泪水,我猛然甩掉廖静宸的手掌,向着对面那个雪白衣衫的男子,向着我心目中念想了很久很久的淳哥哥飞奔而去。
“淳哥哥,淳哥哥,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回来寻殇儿了吗?”趴在他的怀中,我哽咽难言。泪水犹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难以抑制。
“真的是我,殇儿,真的是我。这段时日,淳哥哥没有陪在殇儿身边,让殇儿受了那么多的苦,是淳哥哥的错,淳哥哥是坏蛋,淳哥哥食言了,没有保护好殇儿。”和我紧紧拥抱在一起的这个人,真的就是我的淳哥哥。一层不变的双眸,一层不变的关切与自责。
“殇儿没有受苦,只要淳哥哥安然无恙,只要淳哥哥还活着,就是殇儿最大的欢乐了。”我紧紧偎依在他的怀里,狠狠吸取他独有的气息,忆起年少时代的种种往事,不觉潸然泪下。
“时隔这样久才得以相见,互相哭诉一番,自然也是应该的。只是,你们两人可不可以留在稍后无人之时再行倾诉呢?可不要忘记这儿还有我们呐,冷落了我们,应该就不好了吧。”一道舒缓温婉的嗓音传进我的耳朵里,夹带着几丝笑意。
我猛然回过头去,却兀自感叹此大殿中竟然还有第四个人在此。而我自从进来到现在,目光心神就一直在淳哥哥身上,也难怪没有发现她。
此时细细望去,却忽然大吃一惊起来。这个女子的相貌竟然和我的母妃如此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那样舒缓的眉眼,那样翘起的唇角,那样白皙的容颜。怎么会?就连年纪都是如此相似,但是我敢肯定,眼前的女子一定不会是我的母妃。
我的母妃从来不会起唇而笑,从来不会有如此慈祥的眉目,温婉的嗓音。那她又是谁,为何如此相似。心里想着,嘴里却早已经脱口问出:“你,你是谁?”
“这,这,对,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和殇儿长得一模一样呢?”廖静宸亦是发觉到了不对劲,猛然跳到我前面来,将我隔离在一个最为安全的距离内。回头看看我,又看看对面那名女子,又回头看看我,这样来回反复了好几次,都不得要
领,不明所以。
“呵呵,肯定是我的容貌将他们吓住了。子淳,我是谁,就由你来告诉他们吧。”那名女子始终含着那抹浅笑,望向淳哥哥,满眼的信任与期待。
“殇儿,宸王爷,你们不要惊慌。这位是此谷的谷主,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淳哥哥双手放于身后,霁颜一笑,望向我与廖静宸。
“什么谷主?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廖静宸顿了一顿,尔后又抬头望向淳哥哥。
“当然是久负盛名的紫七谷喽。这位便是紫七谷的谷主。”淳哥哥眼含忧色向我瞟过来,见我面上并无异色,才渐渐缓和了神情。
“还不止这些,我亦是南薛国的静明法师。”那名女子仿似毫无避讳一样,直直探究到我身上的目光,慈祥和蔼,却又带着几分不可置疑的执着。
“你说什么?你是静明法师?”仔细咀嚼她的话音,我却更加惊骇起来,“是,是南薛国的和硕尊公主?”
“是的。”她竟然没有反驳我的话语,一派坦然的答应下来。似乎在我的意料之中,又好像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狐疑的扭头看向淳哥哥,却见他望着我肯定的点了点头。那就是没有错了?她真的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和硕尊公主?静明法师?江湖中传闻的公仪公子的红粉知己绿莲裳?
薛皓羽要寻找的不就是她吗?苦苦寻觅了这么久,没想到我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了她。这样一来,将她带回南薛国去,岂不是就能够将所欠薛皓羽的情分还完了?眨眼的时间,我就已经在心里草草思虑了一遍。
“原来你就是南薛国的静明法师啊,真是失敬失敬。不过,恕本王冒昧的问一句,薛皇前段时日登基之时,正是需要静明法师之际,却为何未见静明法师前去施法祈福呢?”廖静宸极为不解的上前几步,微微作揖,缓缓问出。
对啊,这个问题不仅是我想要知道的,恐怕也是薛皓羽想要知道的。他动用了大部分的力量,寻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肯定是郁闷至极的。
不过,回想那时薛皓羽几乎倾尽了南薛国大半兵力寻找她,她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看来就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她压根不想回去,不想为薛皓羽的登基而祈福拜神。
“对啊,我亦是有所耳闻。这到底是为何呢?”心中不解,我急急尾随着廖静宸问出。
“哪里有这么多的为什么呢?皇上登基之时,派人四处寻找我,我也是知道的。只是当时我手上有件事情,正到了紧要关头,不能离开。况且自打皇上还位居东宫为太子之时,我便已经看准了他会是一位文韬武略,大有才干的皇帝。
即使没有我的祝福,他依然会将南薛国治理的井井有条,甚至比之他的父皇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一来,我自然是没有担心的必要了。况且祈福与否,关键在于内心。”那位和硕尊公主极为自信的浅浅一笑,不甚在意。
看到她这样的一副笑颜,我真的惊呆了。不由幻想着若是我的母妃也会笑的话,应该也是这样的神情,这样亲切的眉眼吧。
“就算是这样,可是为何你与殇儿长得这么相像呢?难道你们之间有何…?”廖静宸直愣愣的看看我,又看看她,越想越是感到心惊,不由得住了嘴,想来是不敢再往下想了吧。
“唉,宸王爷怎的如此糊涂呢?殇儿的母妃与谷主乃同胞姐妹,长得像一些也是很自然的嘛。”淳哥哥颇不为意的摆了摆手,淡淡一笑。
“什么?淳哥哥你说什么?她,她与母妃是同胞姐妹?”淳哥哥的话音刚落,我便惊讶万分的迫切问出。
“哦,对了,本王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我也曾听父皇与母后提起过,当年东舒国执意要与南薛国联姻,嫁给舒皇的就是南薛国的和硕御公主,想来这位当年盛名一时的和硕御公主就是殇儿的母妃了。不过,本王不记得这些事情还情有可原,怎么殇儿自己也不知道吗?”廖静宸恍然大悟般看了那位和硕尊公主一眼,又皱起眉头极为不解的望向了我。
廖静宸说的对,对于母妃的事情,我真的知之太少。今个儿如果不是淳哥哥在这里,不是廖静宸的认定,不是那位和硕尊公主亲口所说,我真的不知道也不相信母妃她竟然会是南薛国的公主!
怪不得薛皓羽一去廖宫就会主动帮助我,怪不得他要我帮他寻找这位和硕尊公主了。原来薛皓羽居然就是我的表哥。
“我,母妃从未和我说过这些。”我垂下头去,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是啊,锦妃娘娘她这个人比较沉默,平日里话语就较少。又加之殇儿的性子也是内敛的,不怎么活泼好动。自小又被宫里的嬷嬷抚养,见到锦妃娘娘的机会也是不多。”淳哥哥含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走过来,轻轻握住了我冰凉的手掌,无声安慰。
“这可就说不过去了啊,我记得以往在东舒之际,皇妹一向比较开朗活泼的,有时候就连父皇都拿她没有丝毫办法。怎么到得东舒之后,就变了性子吗?”和硕尊公主,不对,应该说是我的皇姨娘,她忽闪了几下大眼睛,透亮的眸光便向着我与淳哥哥站立的方向,直射过来。
“这,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打从我记事起,锦妃娘娘就是那般沉默寡言的性格了。”淳哥哥又鼓励性的拍了拍我的手掌,浅浅一笑。
“那殇儿呢?你知道吗?”皇姨娘又转头问向了我,几分试探。
“皇姨娘问的话,我也答不上来,母妃性子一向冷淡,就连对我都是一样的。”我躲开她含满探究的透亮的眸光,轻声说道。
“是啊,殇儿她当时肯定年纪还那么小,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呢。我说公主啊,您就不要逼着殇儿询问了。殇儿刚刚来到此处,又是自宫里偷跑出来的,身子早就吃不消了,哪里还禁得起您这么问法呢?”廖静宸一副极为不耐烦的样子,挥手打算了皇姨娘张口想要继续问出的话语。
“宸王爷说的对,谷主,若是您想知道些什么,还不如问我来得畅快呢。好歹我也比殇儿大了几岁,宫里的事情知道的比她要多的多。”淳哥哥又是轻轻起唇,淡淡一笑。
“那好,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兄妹两人团聚了。宸王爷,我这里正好有上好的君山银针,不如跟我一道去品尝一下?”皇姨娘转过身望向廖静宸,笑意吟吟。
“也好,本王正愁已经好几日没有饮茶,极尽思念了呢。”廖静宸爽朗一笑,看了我两眼,便转身跟着皇姨娘一道出去了。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之内就只剩下了我与淳哥哥两个人。呼啸的风自我耳旁刮过,激起无尽疼痛。才恍然明白,此时竟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殇儿,其实我只是最近才。”淳哥哥犹犹豫豫间,轻声唤出我的名字。眉目却是微微皱起,几丝难掩的苦痛。
“淳哥哥,你什么都不用说,殇儿知道你受苦了。是殇儿没用,帮不了你,分担不了你的痛苦。”淳哥哥历经了生死,肯定受了太多的苦,也许只是一份执着的信念,才会自鬼门关安然回来的。
“不,我没有受苦。我最最担心的还是殇儿的安危,只要是殇儿快乐,殇儿高兴,我就是快乐的,就是满足的。”淳哥哥暗暗垂下眼眸,话语里夹带着几丝艰涩。
“淳哥哥。”我的泪水不知不觉中便已经顺流而下,濡湿了脸颊,濡湿了唇角。
“傻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能弄不弄就哭鼻子呢?小心被你夫君笑话了去。”淳哥哥掏出素白的锦帕为我拭干了泪痕,尔后却是有着颇多感慨,“唉,我真的没有想到,现在的殇儿都已经嫁人了。没有看到殇儿身穿喜服的样子,没有亲自扶殇儿上喜轿,给殇儿送去诚心的祝福,确实是我不对,是我不好。”
“淳哥哥,你不要再自责了。我从未怨过谁,更未怪罪过淳哥哥。今生还能够见到淳哥哥,淳哥哥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我面前,就真的是上天对我最大的仁慈了。”我扑到在淳哥哥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汲取他怀里的温暖,与内心深处的满足。
“傻殇儿,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站在你面前呢吗?以后可不准再说这些傻话了,知道吗?”淳哥哥紧紧拥住我,我连连点头,诺诺应下。
“不过,殇儿,谷里的人虽说都是谷主的亲信,可她们亦都不知道谷主的另一层身份,难免有走漏风声之人,坏了事情。以后你可要记得,人前人后如我这般唤一声‘谷主’就是了,以免节外生枝。”淳哥哥轻轻拍着我的背,切切叮咛。
“我知道了。”我亦是点头应承下来。
就这样,我与廖静宸便在淳哥哥与皇姨娘的挽留下,住了下来。这紫七谷虽说离京城不算远,但是妙就妙在它地处半山之间,且又极为隐秘。想来一般不熟悉山势地形的人,是很难找到这里的。况且廖静宣也不会想到,我与廖静宸竟然会躲进紫七谷,这种江湖帮派之中。
想来现下京城中包括京城近郊,一定到处是逮捕我的御林军。躲在这里,可以说既危险又安全。只是,现下我唯一担心的便是喜儿与天佑。也不知道太后会不会原谅喜儿,天佑如果缺少喜儿在身旁照顾,肯定会日夜啼哭,难以进食的。
本来以为淳哥哥既然已经安然无恙了,肯定会想办法重新返回东舒去,就算不为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也应该回去见一见父皇与皇后娘娘吧。
可是,住下的这四天里,淳哥哥除了惦记我的日常起居,还有与皇姨娘一起下棋对弈之外,我真的从未见过他与别个人接触,更未见过他有任何部署。
刚开始我还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一定是淳哥哥不想让皇姨娘知道,才秘密部署这些事情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