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俊非只带了一个人,很快的到达了幽冥楼。
相比于其他府邸的门庭若市,这里简直冷清得不像样。也是,幽冥楼的出身只是一个杀手组织,掌权者楚辞又只是一个女人,更何况幽冥楼近日接连被打压,没有人才是正常的。
请了门童前去通报,回复是楚楼主身体有恙,不愿见客。
褚俊非存心一探虚实,又怎会被这样的言语说服打道回府,只是坚持站在门前,说:“楚楼主与我相识多年,她身体有恙,身为多年好友,理应探望,否则不予心安。”
楚辞正指导着慕容冲练武,听得门童如此来报,心中有几分可笑,便对那门童说:“你告诉他,我一个女子,病痛缠身于床榻,衣冠难以整洁。已嫁为人妇,便要守着妇道,怎可在别的男子面前如此?”
等门童把话传到,褚俊非也不意外,“楚楼主多日不上朝,皇上也对楚楼主很是担忧,便遣了张御医与我一同过来。楚楼主不见我这个旧友不要紧,难道要拂了皇上的好意?”
一来二往,楚辞听到褚俊非的话,心情也全无,看着慕容冲只说单:“我最烦夏日,一来暑热,二来便是总有蚊虫滋扰。这蚊虫啊,有时候总是不先咬你,在你耳边嗡嗡直叫,等你想打它,它又藏匿起来,等你睡下了,又出来生事。以前你爹在,蚊虫专咬他去了,我从来都是安然无恙的。现在他不在,我只好自己亲手去会会他。只是未曾熟练,总是弄得自己心烦意乱。”
慕容冲有些莫名,又觉察到楚辞话中有话,仔细想想,便懂了几分,“如果他真的带了御医来,怎么办?”
楚辞倒是不着急,她一只手叉着腰,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就走着瞧。”
褚俊非和那御医终是进了幽冥楼,楚辞躺在床上,放下了床的帘幕,伸出一只如白藕般的玉手,那御医正细细的把着脉。
褚俊非站在外屋,看不见里屋的情况,他早有预料楚辞会推三阻四,但若是皇帝之命,她便无法推脱。
若是楚辞真的有病,那他便可以专心去对付现在如日中天的太子,若是楚辞没病装病,他正好可以参她一本欺君。
那张御医走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注香的时间,脸上是沉稳的,看不出什么名堂。
褚俊非上前一大步走过去,恭敬的问道:“张御医,请问楚大人身体如何?是否有大恙?若需要什么药材,身为楚大人的好友,我可以尽力去寻找。”
那张御医拿起一张纸,刷刷的写着,嘴里回应褚俊非说:“非大恙也。”
“那为何楚大人多日不见好?”
那御医抬头看了一眼褚俊非,反问道:“你见过有哪个女人有喜了,几日便能好的?”
褚俊非不可谓不惊,他看了一眼屋内,又看向张御医,“张御医可当真看清楚了?那真的是睦大人?会不会有误?”
“你质疑我的医术?”张御医一脸的不悦,也不再看褚俊非,只是细细的书写着药单。
“不不不
。”褚俊非急忙否认。
褚俊非想了想,又问:“她,怀了有几个月了?”
张御医停下笔,捋了捋胡子,“应该是慕容大人离开前那段时间怀上的。楚大人现在的确应该修生养息,好好养着她的身子,我开好药方就会向皇上禀报,褚大人虽是楚大人的好友,但我看现在楚大人心情并不佳,还是过段时间再来探望吧。”
褚俊非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便与张御医一同离去了。
等他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写了封八百里加急,以军中密信的形式传给慕容无垢:“慕容大人,你夫人有喜了。真是恭喜啊。”
褚俊非和张御医前脚刚走,慕容冲就冲进了楚辞的房间,“府中所有人都说刚才那个什么御医诊断出……你……有喜了?”
楚辞掀开被子,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她轻缓的下了床,“这话你也信?可是怀疑我对你爹不忠?”
慕容冲急忙摆手,却带着疑惑:“那,那,那他……”
楚辞敲了敲慕容冲的头,“作为你怀疑我的惩罚,不告诉你。”
楚辞拿起一张信纸,准备给慕容无垢写封信,看见慕容冲站在一旁咬着唇欲言又止,突然就不想写了,心里想:我倒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怀疑我。
想到此,便把笔放下了,对慕容冲说道:“不准给慕容无垢写信,不准告诉他这个消息是假的。”
“这样爹听到这个消息会很伤心的。”慕容冲反驳道。
楚辞半弯着腰,用食指指着慕容冲,语带吓唬道:“无垢不信我他才伤心,他若不信我,我又何必心疼他伤心不伤心。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告诉他,我就一个月不理你。”
“可是……”慕容冲急道。
“没有可是!”楚辞斩钉截铁的说道,她抿起嘴有些生气,坐到床上靠着床嘟囔着:“快把消息传过去才好。”
慕容冲想了想,也不急了,走到楚辞面前,小声问道,“这是不是所谓的夫妻情趣?”
楚辞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不要呆在我房间里。”
慕容冲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浅浅的笑着,“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想太多相思成疾嘛。”
他缓缓的走到那幅慕容无垢画的画面前,“你如果对爹说你想他回来,他肯定想尽办法都会回来的。只是每次他给你信你都不回。”
“我写不下手,不知道要说什么。我做不到无垢那样云淡风轻的写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纸上又没有温度,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反正我就是不想理他。”
“如果爹回来站在你面前呢?”
“那得取决于他是不是还要走。”楚辞平静了下来,说道:“如果只是短暂的见一面然后他又要走,我顾愿他不要回来,心乱了再平静下来,好难。”
褚俊非离开了幽冥楼,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楚辞和慕容无垢迟早会内斗,已经不足为惧。忧的是如今的太子越来越成为一个麻烦。本来楚明
显的精明让他已经无法放开手去完成自己的野心,他实在是小看了太子了,本以为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竟然像被人敲醒了一般……
褚俊非从来不爱坐轿子,京城之内,也很少骑马,这会儿便是随意走在街道上。但俗话说冤家路窄,果然是有道理的。没走多远,便见到太子春风得意的迎面走来。
太子自然也看见了褚俊非,即使如今父皇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改变,然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过是有着太子的尊贵头衔,自己手中的权力还比不上褚俊非手中的权力。
只要一天皇位没有到他手上,只要褚俊非一天不倒,他都没有必要把自己的敌意抛出来,即使这样很窝囊,即使他知道褚俊非看不起他。没关系,他可以慢慢行动,在不知不觉间强大起来。
真正的强者,从来都是雷声小雨点大的。
慕容无垢又和后卿交手了两次,各有胜负。宴笙一走便了无音讯,慕容无垢并不担心他的安全,毕竟这世上能威胁到宴笙的人已经不多了。
慕容无垢虽是郁闷,但也并无多少烦忧,他对楚军是否胜利也没有多在乎,无论是他胜亦或者后卿胜,他发现自己已经慢慢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
或许的确是旁观者清,慕容无垢开始慢慢看出后卿的一些套路,开始慢慢的去观察战场,发现了一些一直被他忽略的事情。
只是两军再次交战的时候,楚军主帅慕容无垢和吴军幕后的参谋后卿却在战场之外的一间小茅屋里把酒谈心。他们是战场的核心,却又出离于战场。他们谈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仿佛战场的事情与自身毫无关系,却在只言片语中试探,但都是聪明人,知道如何把握底线,不伤感情。
慕容无垢心里却有一丝说不清的悲哀,他不希望看到那么多的生命逝去,身为上位者却一再违背自己的心愿。他不希望与后卿为敌,即使是假意为敌,但不自觉中却把后卿当做对手。让他战血沸腾却又让他胆怯的对手。
有好酒,有佳人,屋外好景色,只染了夕阳红,还未染半点血腥。
两人都感到疲了,后卿有半醉的脸色,她不知道此刻意味着什么,对面坐着的是她想见又不想见的人,她知道自己一生聪慧,当断则断从不犹疑,却不知为何偏偏在此人面前丢了脾性。
见一次少一次了,她知的,感觉也越来越少了,没有了牵肠挂肚,没有了望穿秋水的渴望,平平淡淡的时光偶尔会想起慕容无垢,心中有些怅然,不想要了吗?
或许不想了,这样挺好的,得到了会害怕守不住啊,也不知道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已经对感情没有了信心。
门外有敲门声,后卿一听便知是个男子,她望向慕容无垢,“只有影子知道我在这。应该是他。”
“说不定是过路人。”
慕容无垢也笑,站起身来,欲去开门,“看看便知。”
后卿却拦着他,“我来。”
慕容无垢不解:“为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