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眼巴巴的看着慕容无垢，“你干什么那么抗拒？你还在意被楚国人打败了？”
慕容无垢苦笑了一下，“又戳我伤口，其实……你恨我吗？”
慕容冲看着慕容无垢，摇摇头，“即使没有你，燕国就会好了吗？一个国家的衰败，从来不是一个人的问题。爹，你救了我的命的，我不会忘。”
慕容无垢看着慕容冲少年老成的样子，也摇摇头，“你这个年龄不应该那么老成的。你真的很想去？”
“该来的会来。或许你不介意，但我不想呆在这里一辈子。”
慕容无垢用手中的书本敲了敲慕容冲的头，“怕了你了。”他回头看向夏诺，“我和他一起去，可以吗？”随即又故作抱拳状，对后卿说：“侠女，你怎么看？”
后卿和夏诺对视一眼，夏诺说道：“你随意咯。那明日出发吧，这死小鬼不准给我惹事，惹事我找你算账。”
慕容无垢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后卿，看着她笑，看着她精致的脸颜上有一丝没有及时隐藏的担忧。
慕容冲摇摇头，“爹，你怎么什么事都看后卿。”
慕容无垢卷起书又敲了慕容冲的脑袋，“干你何事，走，回房收拾东西。”说罢扯着慕容冲的耳朵就进了房。
慕容冲挣扎着说：“啊啊啊，这是女人才干的事情，你就别干这事了。”
后卿和夏诺看着打闹的两人，一直不说话的霍清尧却突然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他摇摇头，走开了。
夏诺担忧的看着后卿，“这死小孩，慕容无垢明明没有想要去的。”后卿看着夏诺有些孩子气的脸，一脸郁闷的样子，扑哧一笑，“你在担心什么？”
夏诺咬着嘴唇，微微有些苍白，她坐下，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说：“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慕容无垢啊，我们去楚都欸，先不说危险不危险，你知道那个叫楚辞的女人就在楚都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他们撞上了怎么办？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啊？！”
后卿走到夏诺的面前，把她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拨开，“担心，有什么用？少爷都用金针封情了，我即使对他还有意，也是没有意义的。其实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知道他不爱我，所以用这种方法拒绝我，不想我再陷在里面而已。”
后卿顿了顿，脸上并不是不悲伤的，她叹了口气，“所以，无论少爷是否再遇上楚辞，也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始终都是一个局外人。”
“难道你没想过，慕容无垢是骗你，他根本就没有封，根本就没有忘记。”
“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不是骗人便是骗己。他骗我不是什么大问题，只因我知道他不爱。若他骗自己……”
“后卿姐姐，我不懂你。”夏诺咬着唇，又松开，她看着下山的方向，“你没想过自己吗？”
“舒心便好。不需要十分快乐，亦不会有多少痛心。”后卿的语气淡得不能再淡。
“如果有一丝可能，你会争吗？”夏诺一脸的不同意，固执的问着。
“成
良朋无需责任，或许亦是另一种天长地久。其实如果他真的谁都不爱了，多好。我很喜欢现在这种生活，少爷虽然没有了以前那种指点天下的神气，却平静得如同我心。”
“你简直是中毒。”夏诺完全不理会，摆了摆手，“反正如果他们遇上了，我可不管，不过，说不定楚辞嫁人了呢。”
夏诺瞟了一眼后卿，依旧是笑着不说话。夏诺只好自顾自的说完：“不是说褚俊非很喜欢她吗？何况慕容无垢又没碰过她。”
次日，慕容无垢拿着一个大包袱一个小包袱，穿着灰色长衫，缄默如迷。
慕容冲搞不清楚他的心情，但这些年早就习惯了慕容无垢面无表情的样子，“把我的给我，我自己拿。”
慕容冲翻了翻包袱，撇着嘴说：“连书都不给我拿。”说完跑进了书房，抽了两本正在读的书，突然又看见角落里那本《三十六计》，想起慕容无垢忌讳莫深的样子，鬼使神差的，就偷偷的抽了出来，塞进了包袱里。
拿稳了包袱，慕容冲又跑到后卿身边，悄悄地指了指慕容无垢，“后卿，爹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我就没见他有什么大的情绪，开玩笑都是难得才有的。”
后卿看了一眼慕容无垢，长身玉立，深蓝色的包袱系在胸前，他不拿剑很久了，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甚至连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的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本不是这样的。
他还叫慕容涉归的时候，会使坏会得意会开怀大笑，有着不胜枚举的生动表情，他会开玩笑，让人哭笑不得，他于公有将军的威严，私下却和将士们相处得如同朋友。
而现在，他的笑，淡淡的。他少话，即使慕容冲缠着他的时候，他亦没有多少热情去回应。他围困在自己的世界里，画地为牢。
唯一不变的，只有他的好脾气，却是让人难过的好脾气。
“明知他这模样，你怎么还老是缠着少爷？”
慕容冲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慕容无垢，低声说：“不缠他他不理我啊，如果我不惹他，他总是一副快要得道成仙看破红尘的模样，很恐怖欸。”
不料慕容无垢却走了过来，慕容冲一副被抓到的样子，忙躲在后卿身后。慕容无垢也不在意，对后卿说道：“我有点不安。三年没出去了，也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
“总不会比三年前更差。放心，不还有我吗？”
“有你在我是会安心一点，可是眼皮老跳。”慕容无垢顿了顿，茫然的回头看了看药庐，低下头，“没事了，走吧。夏诺都等不及了。”说完便自顾自的往夏诺的方向走去。
慕容冲看着慕容无垢，摇摇头，“有猫腻。”
后卿扑哧一笑，“小鬼头，又想什么呢？”
“爹肯定有不想面对的东西，其实他刚才是找理由然后说他不要去的了。”
看着慕容冲断言的样子，后卿看着慕容无垢的背影，并没有说话。他和夏诺走在一起，也显得形单只影的。
很快就下了山，但满目的青色远去的时候，人也多了起来。慕
容冲没有掩饰他的好奇，四处张望着，后卿对慕容无垢说：“是该让他多下山的。”
慕容无垢一脸不解的说：“我又没拦着他。”
后卿看着不远处掩饰不了惊喜的慕容冲，“你不了解他对你的崇拜。”
“崇拜什么？”
“崇拜以前的你。即使慕容涉归在世上不存在了。传说中的赤瞳军竟然被慕容涉归的杂牌军打了个平手，何况你当年用的阵法，现在可是兵家必学之阵。”后卿顿了顿，“你可能不知道赤瞳军有多厉害，当年吴国曾经差点把燕国灭国，几万大军包围，却攻不破那几千人的赤瞳军，反而兵损一半。后来主上到了燕国，燕国发展起来了，吴国有当年的教训，一直也与燕国相安无事。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那场战役知道的人不多，可能是吴国人感觉很丢人，封锁了消息。所以我们对赤瞳军的存在是怀疑的。而燕王可能也想把赤瞳做最后的王牌，一直也没有泄露当年的事情。我也是查了很久才知道一些蛛丝马迹。”
“好，就算是崇拜，那和下山与否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像随时都会消失，随时都会找不到你。我想他是怕，有一天你就会不见了。毕竟对于他来说，或许你是最后的家人了。而我和夏诺，霍清尧，于他或许都只是亲近的人。慕容冲，并没有你想象中的什么都不懂，他有着他这个年龄的好奇，却又有不同于同龄人的洞察力。”
后卿绕到慕容无垢面前，面对着他，不远不近像是计量过的距离。她看着慕容无垢如黑暗深渊般深沉如迷的眼睛，“你，现在还有在意的东西吗？”
慕容无垢正欲开口，却被后卿的食指抵住了唇，“别急着回答。”她收回手，“我说的在意，并不是普通的在意，而是非得不可的在意。是你愿意用这辈子剩下的时光去追逐的东西。所以，还有吗？”
空气仿佛昏睡，把一切静止，慕容无垢感觉自己像孤舟，停在风平浪静的海里，不知道去哪里。举目四望，是一望无际的海面，没有温暖的光，只剩下幽蓝。像经历一片废墟，能看见的都是断壁残垣，而他完整的站在中央，整个人孤独得仿佛又不是完整的。
慕容无垢驱逐了眼中模糊的人影，闭眼，生硬地把光劈断。他要的是什么？平静的生活？他已经有了。天下一统？和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有什么关系？
明明在这乱世中他已经拥有了一片桃花源，为什么还不快乐？
慕容无垢心中涌起一番苦涩滋味，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后卿担忧的看着他，“所以，不仅慕容冲会有这种感觉，我也时常想，你会不会有一天就不见了，或许去云游四海，或许找一个我们所有人都找不到你的地方生活。你不知道你要什么，时间久了，你总会想要去找的。”
“你不快乐，少爷。我不想看到你这样。”后卿温柔的说道：“你选择不去爱上谁，那没关系。只是你该找到能让你快乐的事情。”
“快乐的……事情？”慕容无垢迟疑的重复了后卿的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