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画轻轻弯下身子,温和的摸了摸楚小蛋的头,细心说道,“妹妹可能在一年前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所以才变成这样,你父皇不是天天在给她找药医治吗?为了给妹妹治病,连你父皇的御前侍卫李青伯伯都牺牲了,等你父皇找到神医玄机师父,若儿的病就可以医治了,你放心吧,她是你的亲皇妹,和你一样,是我历经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你怎么能说她是天上掉下来的呢,天下掉下来的都是仙女了,傻孩子。”
楚小蛋不解的抬起头,问砂画,“天上掉下来的都是漂亮仙女,母后你也是吗?我觉得你比书上画的仙女还要好看。可是李嬷嬷以前不是一会儿说我们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会儿说我们是从河里捞起来的,她竟然敢骗我,我要去宰了她。”
小蛋那句“我要去宰了他”,让砂画觉得似曾相识,五年前某个人在被诺神占便宜之后,也是这般的生气,拔出宝剑说要去宰了她,后来,他真的宰了她,这是砂画心中永远的痛。她立即厉声呼道,“小小年纪,就想宰这个宰那个,你一点都不乖,母后不爱你了。”
果然是小孩子,被她这么一吓,马上软下语气,乖乖的倚在她身边,小声说道,“母后,我是说着玩的,我知道李嬷嬷不好意思跟我们说我们是怎么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才骗我们说我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母后您可别当真,我不会宰了他的,最多让她吃点苦头。”
“你想让李嬷嬷吃什么苦头啊!”一阵温润如玉的男音响起,清润如风,煞是好听。
“父皇。”楚小蛋一看到楚夏突然出现,高兴得立马就扑了上去,涌入他坚实的臂弯,砂画则浅笑着走向他,替他整理了一下衣冠。
男子剑眉英目,俊朗中更添一份成熟大气,清润的双眸很是清澈,望向砂画母子时,脸上总是一脸温和,没有半点东陵大帝的架子,他一身明黄色丝质软袍,腰间系一条青铜束腰缎带,乌黑的墨发齐齐的铺在肩上,面色清润,像山中谪仙那般传神。
楚夏爱怜的抱起楚小蛋,在他粉红的小脸上深深印上一吻,轻言润语道,“小捣蛋,又在想什么搜主意整别人,真是调皮得紧,看来我应该把你拉进大牢关两天才行。”他在砂画母子面前从来不自称朕。
楚小蛋也回印了一吻在楚夏俊朗的脸上,大声说道,“小蛋知道父皇不会惩罚我的,父皇,我们去找皇妹好吗?”
提起楚若儿,楚夏的脸色就会暗下来,因为她不喜欢他,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这件事一直萦绕在楚夏和砂画脑海里,成为他们的一块心病。
“好啊,小蛋你带路。”楚夏温和的声音响起。
楚小蛋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像是想起什么事似的,望向楚夏,“父皇,我今天早上在御花园看到几个宫女说母后的坏话,我把她们全部打骂了一顿。”
“她们说什么?竟敢在皇宫里乱嚼舌根,我一定会严惩不贷。”楚夏脸色马上由温和转为阴冷,一如往日的帝王之气。
楚小蛋嗫嚅道,“她们说母后生了我和若儿后,再也没本事生皇弟皇妹,还说我和若儿长得不像您,又说太后近日要为你举行选妃大典,以后你就不会像之前那么爱母后了,那些妃子个个都能歌善舞,花样百出,长得美丽又动人,年纪都很小。”
“胡说,我有说过我要选妃?你没发现整个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你母后更美的女子了吗?有她在,我哪有心思去爱别的女人,小蛋放心,我只爱你们三个,你们哪里不像我了?你们都跟我一样出色,一样英俊。”说完,楚夏像给他吃定心丸般,在他额头印上一吻。
“年纪小的就像吃葱一样,刺辣辣的;年纪大的就像吃蒜一样,臭哄哄的;我还没见过哪个女人跳舞有你母后好看,至于花样嘛!你母后的花样最多了,还在怀你们的时候,就天天和别人打架,不是跳水,就是骑马;不是翻墙,就是飞天,你母后最调皮了。”楚夏霹雳啪啦的说完,一脸满足幸福的样子,把砂画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楚小蛋则抱起他的小短剑,扬了扬小小的头,开心的说道,“我就知道父皇最好了,一生只爱母后一个,就像母后写的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以后我长大了,也只娶一个妃子,爱她一生一世,永不变心。”他像宣誓般抬起手说道。
“一生一世一双人。”楚夏轻轻念叨,“我怎么不知道你写过这句话。”他温和的望向砂画。
“随便写着玩罢了。”砂画微笑着回答他,心中却被小蛋的话惊到,她早就听到那些宫女乱嚼舌根,说皇子公主长得根本不像楚夏,只不过她一直隐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罢了。
三人打打闹闹,开开心心的来到琉璃宫,楚若儿正和几位小丫鬟一起坐在蒲团上,听楚琉儿在那里津津有味的讲故事,听的人都非常专心,讲的人也非常敬业。
楚若儿完全遗传了砂画的美貌,和楚小蛋长得一模一样,除了头发穿着不一样之外,简直就是另一个楚小蛋,长长的两年睫毛像刷子一般忽闪忽闪,灵动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清澈,秀美的小鼻子昂然挺立,乌黑纤长的秀发被一根缎带随意栓着,松散在肩上,头上挽了一个高高的美人髻,唇红齿白,灵动秀气。
楚若儿乌黑的眼珠直盯着楚琉儿转,身上的粉红公主袍十分相衬,齐齐的刘海随意半分在额前,脖子上挂着串闪亮的水晶哨子,那是几天前她在砂画房里发现,硬是要向砂画要来的,因为上现刻了个瑾字。
楚琉儿没注意前来的三人,仍一个劲,滔滔不绝的讲着她的故事,“若儿,你知道吗?北冥邪皇曾经在东陵参加过你母后和父皇的大婚典礼,当时才是入冬,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却下起了鹅毛大雪,他竟然一刹那白发,好不凄惨,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可惜后来宫里的人说他杀了几百名王后带来的野人,然后他就回了明夏,可是我不相信他会这么残忍,我不相信那些人是他杀的,他根本不屑于做这种事。”
楚若儿傻傻的点了点头,张嘴欲说什么,却只是无言,因为她不能说话,胸前的水晶哨子时不时刺一下她的眼睛,楚琉儿像是发现什么似的,赶紧转到楚若儿面前,拿起她手中的哨子观察起来,“咦?这好像是当年他们诬蔑北冥邪皇的证物,上面还刻了个瑾字,对的,北冥邪皇叫南风瑾,当年这个水晶哨成了他杀人的证据,若儿,怎么在你身上?”
“琉儿。”砂画淡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楚琉儿的问话,她轻快的走到若儿面前,一把抱起她,在她小脸上亲了一下,“琉儿,午膳时间到了,我来接若儿回宫用膳。”
楚琉儿嘟了嘟嘴,这个十八岁的小女孩,当年偷偷躲在人群后面观察南风瑾,那时她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如今已经这般高了,“皇嫂,您偷听我们讲话。”说完,害羞的跺了跺脚,她喜欢南风瑾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过被砂画和楚夏这样听着,她还是有些觉得不好意思。
砂画朝她温和的笑了笑,“琉儿要不跟我们一起用膳吧。”
楚琉儿正想推辞,哪知古灵精怪,调皮捣蛋的楚小蛋率先开口,“我看琉儿吃北冥邪皇的画像就够了,不用用膳都不用饿死的。”
“你……别以为你父皇母后在这里,我就不敢打你,哪天他们要是不在,我一定剥了你小子的皮。”楚琉儿最讨厌楚小蛋的了,故意恶狠狠的盯着他。
在楚小蛋和楚琉儿吵吵闹闹的时候,砂画赶紧抱着楚若儿先走,楚夏也赶紧抱过楚小蛋跟上,还不忘打他屁股一下,免得两人继续吵闹下去,再闹下去,整座皇宫都要被他们掀了。
砂画之所以走那么快,还因为她不小心瞥见了楚琉儿宫殿墙壁上的画像,画上的男子手持金色大弓,俊逸出尘的骑在一匹枣红马上,剑眉英挺,神龙活现,风度翩翩,冷酷潇洒,他双眼凌厉,充满霸气的凝视着前方。
那张画最动人的地方是他的满头银发,唇若朱丹,鲜红似血,发如白墨,尽管是一头银丝,仍是那么的吸引人,骨子间透出股冷漠冷峻之气,好似谪仙。
吃饭的时候,楚若儿总是往砂画怀里蹭,埋着头不理楚夏,楚夏眸间闪过一丝悲凉,定定的看着她,没有恼怒,没有悲伤,只有浅浅的落寞。
“若儿要吃什么?爹爹给你盛。”楚夏温和的望向楚若儿。
若儿只是慌忙的摇了摇头,像是看见冤魂似的望着楚夏,随即跑到另一边,自己兀自鼓捣着晶莹白瓷碗里的菜,边上的嬷嬷见状,急忙过来帮她。
楚夏轻叹了一声,始终不是自己的女儿,怪不得越来越生疏,拥有她的人又怎么样,照样得不到她的心。
这时,一声娇喝声从花园处就传到楚王殿,“小蛋,我的乖皇孙,奶妈来看你了。”
原来是秦王后来了,她今日身着一袭大红色锦袍,头发挽成一个高高的云髻,虽然年纪已逾四十,却只比五年前老了一点,更显成熟和丰腴,一张涂满脂粉的脸却也显得十分艳丽,她扭着步子,夸张的一下子就抱住楚小蛋。
“母后。”楚夏和砂画一齐起身,恭敬的向她行礼。
秦王后和善的看了楚夏一眼,却给了砂画一个冷眼,朗声说道,“云若,我准备在三日之后替你选妃,这后宫也该充裕充裕了,这么多年了,就只有小蛋跟若儿,将来怎么继续东陵大统,你父皇的基业都要毁于这一旦啊!”
秦王后恨恨的睨了砂画一眼,心里早就对她不满了,这么多年来霸占着他儿子不放,一女独享楚夏一个,受尽万千恩宠,如果说她多生几个皇子倒没什么,可是五年了,就生了对龙凤胎,再也无所出,这怎么能让她不担心。
楚夏脸色微拂,沉声说道,“母后,我不纳妃,你给我取消掉。”
“这些年你已经取消多少次纳妃典礼了?有多少韶华佳人等在宫外想入这宫门,想为你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你都一一拒绝,你都快三十岁了,倘若楚氏就只有小蛋一条血脉,将来万一出了什么事,东陵怎么办?你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皇和列祖列宗?”秦王后厉声道,这一次,她已经准备好了以死明志,楚夏不纳妃,她就闹自杀。
楚夏眉头紧拧,正欲说话,却被砂画一手拉下,她脸上没了笑容,只有淡然,“母后,你继续安纳妃大典,我同意。”
楚夏始终是皇上,如果永远只有一个皇子,一条血脉,将来有很多事都说不定,这对稳固楚家地位极为不利,她懂秦王后的心情。
“我不答应,沁儿,你怎么这样?”楚夏生气了,皱着眉,像个小孩子般望向砂画,他都没有说要纳妃,她就同意了,这不是让母后更加有借口为他选妃。
“既然王后同意了,那三日后你也来吧,也帮你夫君看看,什么样的女子适合他,是官家小姐,还是臣相之女,是韶华美人,还是清纯碧玉。虽然小蛋和若儿长得不太像你,不过哀家一直都很珍爱她们,你也是看到的,你该为哀家想一下了吧?”秦王后冷哼一声,放下楚小蛋,扭着臀就往外走,如果不是为了叫楚夏立妃,她才不会踏进这楚王殿一步。
如果她想见楚小蛋,都是派人去她他宣来,她不喜欢楚若儿,因为她太像砂画,她不喜欢砂画那样子,瘦得可怜,安静的时候看起怪令她不舒服,而且她婚前就怀了楚夏的孩子,成亲不到五月就产下龙凤胎,这件事一直如哽刺喉般陷在秦王后脑海里。
每每想起,她就气愤,砂画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什么后台,竟然能被楚夏宠爱五年,偏偏她又拿她没办法,而且她生的儿女根本不像楚夏,这点最让她生气。
美妇冷哼一声,率领大批宫女退出楚王殿。
砂画派宫女把楚小蛋和楚若儿抱走后,静静的望着楚夏,这么多年来,她没有让他享受到丈夫应该有的东西,总是他为她着想,现在也是时候为他着想了。
“夏,你听母后的,纳几名妃子,为楚室一脉开枝散叶,好吗?”砂画一向知道楚夏洁身自好,即使她给不了他那些东西,他也不会去乱找女人发泄。
楚夏不可置信的望向她,“你不是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为什么现在又劝我纳妃?你别听那些什么像不像的谣言,不像不代表不是我的儿女。”
“我知道,可是,我给不了你什么,只想为你做点事。”砂画诚声说道。
试问,世间的女子,有哪个是心甘情愿看着丈夫纳妾的,有哪个甘愿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尤其是像楚夏这种人中之龙,可惜,错就错在他是东陵大帝,要担负起传宗接代,保卫国家的重任,她不能这么自私,纵然她爱他胜过爱自己。
“我不需要,如果你真的为我好,请你忘了他。”楚夏冷然说完,转身朝殿外走去,这是他们五年来第一次口头不愉快。
楚夏知道,她虽然和他在一起,可是心智的十分之三却是想着南风瑾的,每每看她蹲坐在花园里发呆,他的心就一阵刺痛,看来,什么忘情水,什么璎红酒,都没用,她还是忘不了他。
两人五年来没有圆过房,其实双双内心都知道,她们并不像表面这么和谐,每当夜晚楚夏隐忍睡在她身旁,转身背向她时,她就知道,他开始变了,他受不了了。
她能理解,试问下底下有哪个男人能做到楚夏这样痴心,夫妻之间没有爱欲的日子,究竟能维持多久?这种渐渐貌合神离的爱情,究竟能不能一生一世。
砂画不敢想象,她害怕他冰冷的背在夜晚对着她,第二天却像没事人一样微笑着望向她,她怕这种内心的隔阂和矛盾总有一天会爆发,这天,真的到来了。
三天三夜,楚夏没有回楚王殿,而是一个人在和宗殿批改奏章,这次两人冷战,仿佛经历千万年般,仿佛两人内心的闷气终于得到爆发。
是的,他受不了了,这种清心寡欲的日子,看得到却得不到的日子,他应该是厌了吧。
砂画一人耐心的坐在楚王殿里,点一盏清灯,握着书卷细细看书。现在的她已经身为楚国王后,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可是有时候在书里读到那些夫妻之间的亲密举动时,她的心就会陡然一震。
她和楚夏也试过,可是无济于事,她就是怕那件事,一被楚夏触碰就全身颤抖,十分害怕。
三天后
一听到皇宫要为皇上选妃,各家小姐纷纷报名,全部聚集在承章殿,个个打扮妖艳,貌美若天仙,纷纷争奇斗妍的站在大殿中央,约莫的两百名女子之多。
砂画坐在秦王后身侧,身穿一身大红色凤袍,头戴金冠,额前一条金黄色的流苏璎珞衬得她十分高贵,她的头发有一部分柔顺的披散在脑后,唇若含丹,倾国倾城,淡淡宁静的坐在大殿上方,看着殿下女子们献艺献策。
承章殿金碧辉煌,豪华奢侈,殿内到处雕龙画柱,一条条喷勃金龙活灵活现的被雕刻在中央的大柱上,大殿中央有一鼎青铜宝鼎,长约三丈宽,高约两丈,巨大无比,青铜器上方是一座皇帝神像,那是东陵建国皇帝楚萧的神像,样子英明神武,公正不阿,每当大臣上朝时,他都会凌厉的扫视着众人,让人不寒而栗,使整座承章殿熠熠生威。
殿内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台下的女子在看到砂画的那一刻,纷纷有些自惭行愧的缩回目光,大家都以为她不像外面传言那么出众,不然为什么皇帝还要同意选妃呢?
没想到得见她真人,才知道她虽已二十五岁,却仍像十八岁的女孩般清丽动人,倾国倾城,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仍是那般娇小聪慧,眼神凌厉,冰冷魄人。
大家都以为砂画是想给她们个下马威,所以才一脸冰冷的样子,只是她们不知道,砂画除了对楚夏和儿女温和之外,对别人都是一脸冰霜,冷漠得紧。
砂画也没怎么看她们,随便扫了一下众人,最终由秦王后选定十个女孩,有的封为妃,有的封为嫔,有的封为美人,地位等级均不一样,最后,她借口身体不适,冷然退出承章殿。
这晚,楚夏终没有再与她呕气,终是带着淡淡的温和回了楚王殿,却被砂画拒之门外,他冷冷的铁青着脸,吩咐公公开门。
一打开大门,就看到砂画冷漠的坐在里面,手里拿了本书卷,看见他理也不理,兀自做自己的,楚夏生气,快速走到她面前,“你当真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不这样,又如何呢?”砂画头抬也不抬,故意冷声道,其实她的心,早就在滴血了,谁会愿意最爱的男人宠幸别的女人,可是他是皇帝,不是一般人。
楚夏沉声道,“你不爱我?还是怕我忍受不了情欲之苦,所以把我推给她们?我告诉你,我从来就不喜那些事,我爱的是你的人,你能不能带给我那方面的快乐和满足,这一点都不重要,你不要乱想,好吗?”
砂画早已感动得热泪盈眶,可她知道,楚夏是个正常的男人,也有那方面的需要,她不能给他,别的女人可以给,她不是那种迂腐的女人,做皇帝的非要什么传宗接代才行。
她只是怕,再这样下去,她们之间的关系会更僵,表面的貌合神离终有一天会被打破,到时候不仅她痛苦,他更加痛苦。
她快速起身,就这样扑向楚夏的怀里,轻声呜咽道,“我爱你,才更怕失去你,可是全天下都看着你我,等着看我们的笑话,那些蕃王们都等着太子出事,然后好找机会造反。”
“放心吧,有我在呢!”楚夏紧紧把她拥在怀里,贪婪的吸着她身上的香气,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推心置腹的谈过话了,平时总是伪装坚强,尽量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今日的选妃一事一出,倒把她俩的真心话逼了出来。
砂画泪眼婆娑,抬眼看着楚夏,轻声问道,“你……真的忍受得住这种清苦吗?”
楚夏轻轻点了点她小巧可爱的鼻子,温柔地呢喃道,“我一颗心满满的爱着你,根本不清苦,很甜蜜,不信你摸摸,它还是热的呢!”他把砂画的手拉向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到自己炽热的心跳。
这夜,两人甜蜜的相拥而眠,只有满满的幸福,砂画睡得很香,很沉,因为他的胸膛很暖。
第二天一早,李印就来见楚夏,砂画陪伴在他身边,李印一身黑铁铠甲,肩上披着件藏青色披风,头戴羽林盔,双眼炯炯有神,年轻气盛,俊俏潇洒,英眉挺立,胆识过人。
“有什么事,说吧。”楚夏淡淡的声音响起,不愠不火,不屈意卑躬屈膝,也不摆帝王的架了。
李印拱手道,“回皇上,有玄机师父的下落了。”
“玄机师父?”砂画和楚夏同时惊叫道,太好了,终于有他的下落了,楚夏已经寻了他五年,至今没寻到半个身影,功夫不负苦心人,李印终于找到他了。
“他在哪里?”楚夏简洁的问道。
李印思索了一下,轻轻说道,“在北冥,也就是曾经的明夏,他在北冥皇宫,就是当年替南风瑾治病的谪仙男子,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那里,所以我们寻遍天下,都没有他的踪迹。”
“啪”的一声,楚夏重重的一掌劈向边上的紫檀木桌,他额头青筋暴现,又是南风瑾,从来不会这么激动的他,今天竟然如此盛怒,他大声咆哮,“玄机明明是我的师父,他去帮南风瑾究竟是为何?”
砂画赶紧拉住他有些气恼的身子,轻声安慰道,“夏,玄机师父帮人从来都是随缘,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李印也被楚夏这一掌吓到了,平日的楚夏就算有多生气,仍能够镇定自若,把持好自己,今天一反常态,这是怎么了,“皇上,我已经派出很多刺客前去北冥皇宫,可是去的……都死了,无一生还,北冥皇宫戒备森严,要想闯进去,很难。”
“还有呢?”楚夏冷哼一声,继续问李印。
李印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北冥邪皇这些年厉兵秣马,广泛培植杀手,他个性怪异,为人冷淡,除非我们出兵去要人,否则,他不会领咱们的情。”
“好,为了若儿,明日朕亲自带兵五十万,亲赴明夏要人。”楚夏冷声吩咐。
“什么?”这太突然了,李印不解的望着楚夏,“皇上,五十万已经是咱们军队的二分之一,如果全部带去明夏,万一有人偷袭都城,到时候我们远水救不了近火,恐防会出事。”
男子只是冷冷的摇了摇头,他作的决定,没人能更改,“沁儿,你准备一下,把小蛋和若儿都带上,我们亲赴明夏求医。”
他把求医二字说得卡卡作响,砂画没有劝他,只是摇了摇头,楚夏,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么不镇定了。
你的坦然,你的镇定,你的温润都到哪里去了?
明夏皇城
明夏皇城热闹非凡,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整个街头被人海围得水泄不通,人声攒动,盛况空前,欢声雷动。
大街上商铺林立,各家小姐纷纷驾车出行,纨绔子弟们则往天香楼,飘香院涌去,这里又像五年前一样繁华异常,百姓安居乐业,他们天天都在谈论那个富有一生传奇,却又悲如哀歌的神话邪皇。
“听说再过几天,东陵的军队就到咱们北冥了,足足有五十万,大家说说会不会开战啊?”
“这个很难说,东陵和北冥表面形势和缓,实则暗潮涌动,早晚有一天,会打起来的。”
“我好像听说东陵大帝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求医的,为他五岁的公主求医,好像那公主是个哑巴,哎,可怜啊,才五岁就说不了话,真是造孽。”
“她有什么可怜的,再是个哑巴也是个公主,咱们老百姓永远是最可怜的。”
“如果真要打仗,咱们邪皇才不怕他,咱们邪皇英明神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是人上之人,人中之龙,貌胜潘安,丰姿卓绝,是咱们全北冥的偶像。”
“照我看,邪皇应该把明夏都城名字改掉,改为北冥,忘记掉的,换来新的嘛。”
“这是说改就能改的吗?真是的,你又不是邪皇,怎么懂他的心思是怎么想的。”
百姓纷纷议论,对南风瑾都是一片仰慕之情,那些小家碧玉,抑或大家闺秀,个个都十分仰慕南风瑾,都想进宫做他的妃子。
岂料天地之间,最优秀的三个男子,就有两个是专情之人。一是东陵大帝楚夏,五年只娶一个妻子,不纳妃嫔,独宠一后。二是北冥邪皇南风瑾,五年只等曾经离家出走的妻子,直到继位为皇帝,都没有变心,仍是记挂着她。
时不时,他还会回将军府故地重游,思念佳人,将军府每日灯火通明,庭院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里面种满了各种奇特的花儿,将军府外面永远都是成排的梧桐树,街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清爽舒适。
第三位则是西塘大王烈如婵,他一生穷兵黩武,苦练兵法,天天奋力操练军队,后宫妃嫔无数,却没有一个能得他独宠,他视女人如草芥,只对武力和权力地位感兴趣,这个野心勃勃的皇帝,几乎没有人想提起他。
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又怎么能得到别人的尊敬和崇拜呢?
清冷萧瑟的大殿上,一队铁骑正在长廊上狂奔,路过的宫女太监均惊倒一片,纷纷闪躲在两旁,长廊两旁的巨大红柱上绣得有龙飞凤舞的金龙,磅礴大气,尊贵无比。
男子一头银皮,冷冷的骑在赤焰上,雄姿英发,龙骧虎步的走往鸢尾宫驶去,男子气宇轩昂,虽是满头银发,却更增添他的清润气质,他英姿飒爽,面无表情的奔驰到一处巍峨的宫殿外,利落的翻身下马。
南风瑾一身银白铠甲,肩上一袭无双王者披风松散的垂在背后,头戴串有红璎珞穗子的白玉铁盔,目光炯炯有神,凌厉果断,走到哪,都是一阵风的样子。
殿前跪着两名女子,均是素衣打扮,三千青丝静静垂在脑后,头上并无半点修饰,穿戴朴素,却仍显不了天生的贵气,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的则有些显老,面色憔悴,眼神凄楚。
年纪约莫二十五岁的女子则清润可人,虽不施半点粉黛,仍显得倾国倾城,美貌动人,不过她满脸尽是羞愧之色,陪着年纪较老的妇人跪在地上,静静的迎接北冥这位果断凌厉、冷漠无情的邪皇。
两人均身体发抖,眉眼深沉,看到南风瑾下马,齐声说道,“罪妇参见皇上。”
南风瑾冷冷睨了她们一眼,冷声说道,“郦影夫人,朕在这里尊称你一声夫人,你多次叫人传话叫朕来见你,朕倒想知道,什么大事能让朕亲自来,莫非是替你的罪犯女儿,鸢尾求情?”
郦影大惊,这么多年来,她都得不到见南风瑾一面,她把身上所有首饰、金银珠宝拿去贿赂那些公公,他们才肯给他传一次话,没想到南风瑾一直不来,也不见她,就这样,拖了五年,今日,她和鸢尾终于得见南风瑾,激动得身体直发抖。
鸢尾则也是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她终日陪伴在郦影身边,诚心向佛,她不明白,母后为什么总是要求见南风瑾,都五年了,仍不放弃。
当年南风瑾直捣皇宫,杀死她皇兄皇弟,关押大批反贼时,竟没有处决她和母后,把母后从锦鲤宫安置到鸢尾宫,这里仍让她们两个居住,虽然冷清,像冷宫一样,却也衣食温饱,不用为性命生活担忧。
她已经吃斋念佛多年,对爱情亲情友情早已看淡,成佛之道是清净,拥有一颗平静的心,修生养性,可是当她不经意间抬眼再望见南风瑾时,那颗久未敲响的心门又陡然敞开,他变了,变得成熟大气,没有了当年的些许青涩,颇有王者风范,风姿卓绝,凌厉孤寂。
只是,他的头发白了,这件事虽然她知道,却没有亲眼看见,今日得见,她眼里噙满清泪,心里凄苦异常,他为了烈宫砂,噢,不!他为了沁砂画,竟然变得这么孤独冷情,鸢尾的心在滴血。
一晃经年,她们已有五年多未见,可惜早已物事人非,形同陌路。
现在她和郦影都知道,西塘公主烈宫砂就是当年的沁砂画,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只要一听到传言提沁砂画的名字,她们就瞬间明白了。
见南风瑾满脸冰冷,郦影斗胆的抬起头,哀求道,“陛下,罪妾有一事,想向您打听一下,可以吗?”
南风瑾淡淡回答,“说。”
“陛下,民间传言您曾经的夫人烈宫砂,原名其实叫沁砂画,是你当时寻访她时贴告示说过的,所以罪妾知道她的事,因为……”郦影慢吞吞的,想讲又不敢讲似的。
南风瑾冷然说道,“因为什么?有什么你直接问,她是叫沁砂画,朕当时贴告示寻她时也说过,所谓的西塘七公主,不过是个虚名、晃子而已。”
“这就对了,她……她是我的女儿。”郦影看见南风瑾没多少心情听下去,急忙把真相讲了出来。
“什么?”银发男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妇人,沉声说道,“别跪了,起来再说,你最好别欺骗朕,你知道骗朕的下场。”
“是是,我一定不说假话。”郦影老泪纵横,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一旁的鸢尾则不可思议的望着郦影,蹭的一声站起来,厉声问道,“母后,你说砂画是你的女儿,那我呢?我是谁?”
郦影有些漠然的看着她,轻声说道,“二十五年前,我身为明夏皇后,怀上砂画,在她出生之日,却发现右臂有一个火红色的朱砂胎记,当时先皇特别憎恨身上带有朱砂胎记或者点守宫砂的女人,因为刺杀先皇父皇的女人就是名右臂有颗火红守宫砂的女子,她叫乱舞,朱砂,就是诛杀之意。先皇曾和我一起亲眼目睹乱舞刺杀他父皇,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心里一直忌讳右臂有朱砂的女子。”
“每次选妃,首要的要求就是身上不得有痣,特别是在右臂的痣,一经发现,立即处死,这件事成了宫里众人知道的秘密,可是老天有眼,知道我一生做尽坏事,杀先皇的宠妃,毒害她们的儿子,它要惩罚我了,才让我的女儿一生下来右臂就带有一颗朱砂,让她在这个世界沉沉浮浮,难以生存。”
郦影顿了顿,泪如雨下,南风瑾和鸢尾都震惊的听着这个惊人的秘密,南风瑾冷声道,“继续说下去。”
郦影朝他点了点头,满心酸楚的回忆道,“当年我做过太多孽,手段狠辣,诛杀陈妃、林妃等不计其数,把她们的儿子毒死害死,可谓是害尽天良,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觉得没有意思。可是,我心里一直有件事放不下,那就是小砂画。当年生下她之后,我立即大惊,笃定她活不了,如果她身上的痣被先皇发现,他会连我一起杀了的,因为这痣是他的心病。”
“你也真狠,继续说。”南风瑾轻声插了句话,眉宇深沉,淡定的望着她。
“当时我妹妹郦水,是沁府的大夫人,她同样也是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女人,当年她来看我,说是替我想办法,就把砂画换了出去。恰好当时沁府七夫人凝泪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女娃,就是现在的鸢尾。”
郦影话未说完,鸢尾就失声尖叫道,“母后,你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吧?我才是明夏唯一的公主,是你和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啊!”她边哭,边不可置信的叫道。
“安静。”南风瑾怒吼一句,冷眼望着鸢尾,她才慢慢镇定下来,在边上低声抽泣。
连南风瑾都不敢相信,更何况是她,如果砂画真的是郦影的女儿,那么这么多年一直享受万千宠爱的人,应该是她,她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只不过流落凡间,受尽人世的折磨。
起初两年,南风瑾不准身边任何人提她,只是天天对着她的画像发呆,对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说话,渐渐,因为后位悬空一事,大臣们纷纷问他是何原因,他才准大家再提起沁砂画这个名字。
五年前,他疯狂的寻砂画,成了天下美谈,三年前,他不让任何人提起她,也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不理解他,为何一会儿寻遍天下,一会儿又拒绝提起她,但是他那满头银发,却是他悲戚的真实写照。
郦影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郦水,也就是我妹妹,硬是把沁府七夫人的女儿抢到皇宫,悄悄和砂画调了包,当时人人称颂鸢尾随着鸢尾花生,说鸢尾花是由玉帝的信使联连地球和其他世界的彩虹而来,代表吉祥和爱意,是明夏的福星,所以皇上赐她名为鸢尾公主。可是根本没有人知道,真正的鸢尾公主正在沁家受苦受难。”
“郦水当年骗我,说她把砂画抱到深山去抚养,直到七年后,我发现她从不来见我,不告诉我关于我女儿的事,就召见她了,得知一个让我无法接受的事实。她竟然把砂画当作她家的下人使唤,四岁就让她会洗衣做饭,天天打她骂她,欺凌她。原来是因为当年我抢走了她的羽,本来皇宫里的轿子是接她的,我故意在她饭菜里下了会让她过敏的醋,她当时生病,宫里的公公为了交差,就把我接进了宫,从此一步登天,扶摇成为万人恩宠的皇后。”
“而她,却要终日陪伴沁坤那个色老头,凄苦一生,她就把气撒在我女儿砂画身上,可是当时我为了权利和皇后的地位,在得知我女儿就是沁砂画时,就……就派人去沁家灭口,灭了沁家一家,当时我派的杀手告诉我,砂画也死在其中,我信以为真,良心不安的过了十三年。”
“直到五年前,你广布天下,寻找你妻子沁砂画,我才知道,原来她还没死,居然变成西塘七公主,跟鸢尾一起嫁作将军府,这到底是缘还是孽!后来我也听说过将军府的一些事情,鸢尾设计伤害她,打她。还有她婚前失贞,都是鸢尾一手操纵,我当时真是狼心狗肺,竟然同意皇上下旨要砂画做鸢尾的代孕夫人。其实这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后悔的,得知她没死的真相时,我高兴得五天没合眼,夜夜期盼能再见到她,我的女儿,小砂画。”
“陛下,你可不可以让我见见她,我知道你一定找得着她,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我只想见她一面,看着她幸福快乐的过下半生,好不好?我知道她在西塘,肯定也受过不少苦。”郦影边说,边跪在地上磕头,泪眼婆娑,鸢尾亦是如此。
鸢尾万万没想到,她的位置,她的财富权势,恩宠骄傲,全都是属于砂画的,根本不是她,她真正的娘亲早就被眼前这个可怜的妇人害死,她现在到底处在什么位置?她不明白,没有人能帮她。
南风瑾一直沉着脸,冷静的听完这一切,厉声说道,“你以为你还有脸见她吗?如果时机成熟,我会把她的真实公主身份还原,替她平反,至于你们两个心存坏念的毒妇,就终日守在这冷清萧索的鸢尾宫,惭愧的过完人生的下半辈子。”
“不要啊,陛下,我求你帮我找找砂画,让我见她一面,我死也足矣!”郦影抱着南风瑾的衣角,开始在直磕头,她磕得又狠又快,不一会儿,地上就出现一堆鲜血的血渍。
鸢尾则呆呆愣愣的靠在柱子上,原来她是个冒牌假货,她的娘亲早就死了,现在在她面前的女人,根本就是个害人精,杀人魔王,她竟然认贼作母二十五年,可悲,可叹。
原来她苦苦针对的砂画,故意在沁家门外等她的一切,苦心经营获得南风瑾所谓的宠爱,都让她那么的可悲,她做得再多,他也不可能爱上她,因为他的心里,早就在七岁是植了根,爱上了小砂画,就再也容不下她。
“为什么,瑾,你不要走,为什么我不是我,我不是鸢尾,那我是谁?”鸢尾突然不再发愣,缓缓动了动身子,慢慢爬向南风瑾,有如风中残烛一般可怜,她的心,早就被自己毁掉,随着瑾离开她,碎了。
曾经的两母女一前一后紧紧抱着南风瑾的腿,跪在地上哀求他,发疯似的质问他,南风瑾狠狠拔出宝剑,唰的一声砍掉下身的衣角,一跃闪到殿外,冷冷说道,“你俩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别让我再收到公公的传话,我不可能再来见你们第二次,你们好自为之。你俩早该死了,能活到今天,应该多谢上苍保佑你们,来人,给朕好好看守住她们,别让她们乱生事端。”
“是,陛下。”几声清厉的声音同时响起,噔噔噔几下,殿内快速的涌进十几人,他们抱满脸泪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的郦影拉了起来,边拉边咒骂道,“夫人,得罪了,这是皇上的吩咐。”
夜晚,整座北冥大殿,很多人睡不着,鸢尾和郦影抱着痛哭,眼睛哭肿了,互相倾诉一晚上,鸢尾已经懂得原谅别人,毕竟她也吃了这么多年的斋,念了这么多年的佛。
这些年,她都知道,郦影在为自己做过的错事后悔,所以,她选择原谅和遗忘,外面大批大批军队守着,不让她们出去,硬生生的将她俩囚禁在这冷宫。
郦影老了,开始憔悴不已,多年的疾病缠绕着她,使她身心俱疲,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见砂画一面,就算要她付出昂贵巨大的代价,也再所不惜。
虎都不食子,何况她是个活生生的女人,即使当年她为了权势地位再坏,仍是爱砂画的,她后悔了,当她翻然悔悟时,才发现,已经晚了。
这座寂寞的深宫大苑,埋葬着多少青春少女的梦,扼杀了多少女人的良知,吞噬了多少人的生命,最后又成就了多少人金碧辉煌,飞黄腾达,青天碧海。
郦影的一生,为明夏皇后将近三十年,掌握明夏的后宫内政生杀大权,她要谁死,谁就得死,她想谁活,那人也不能活,如今却孤苦一生,连想见到亲生女儿的愿意都不能实现,这是报应,是她应得的报应。
鸢尾早就诚心悔悟,现在却仍不能接受自己不是真公主的事实,原来她是个假货,是个冒牌公主,那些原本给她的恩赐应该是砂画的,她却享受了这么多年,如今闹得瑾与砂画分崩离析,互为仇人,瑾孤苦五年,砂画早已失踪,她好恨自己,恨自己的自私和鲁莽,害了一对有情人。
或许,砂画早就丧失人间,命丧黄泉,五年前,明夏曾乱过几月,在那乱世年间,能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再加上她是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要拿什么和别人斗,长得也不是很好看,更加难以生存。
一想起这些,鸢尾就后怕,她却不知道,砂画现在是名动天下的大美人,东陵王后楚沁儿,这件事,目前只有洛雨笙、南沧如醉、南风瑾和楚夏知道。
冷清萧瑟的冥王殿,是曾经明夏羽的寝宫,现在被南风瑾改名为冥王殿,银发男子像狮子一样暴戾的站在大殿内,一名衣着华贵,美丽如斯的女子静静陪在他身旁。
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
冥王殿月轮高筑,琉璃瓦墙被一阵祥瑞的烟雾笼罩,远处望去,它仿佛置身于一笼粉红色的朝霞中间,若隐若现,金碧辉煌,好像一座水晶宫殿凸现在大海中间。
冥王殿规划宏大,壮丽雄伟,格局严谨,到处突现出王权的象征,给人一种强烈的精神感染,它的名字,就像地狱一样,惹人不寒而栗。
它的主人,也像管理地府的阎罗王一样,冷酷无情,煞气逼人。
他从来就是个怪人,一会冷漠无情,一会清润的浇花喝茶,行事乖张阴戾,一天一个样。
女子轻叹一声,脸上愁眉深锁,这么多年来,他为了她,终日郁郁寡欢,他的心,再也住不下任何女人,包括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她。
女子有一双灵动水汪汪的大眼睛,两片好看的睫毛忽闪忽闪,安静沉稳之时,那气质还真像极了砂画,不过眉宇间却多了一分憨娇之气,她轻轻走向南风瑾,身上的艳丽罗裳像一抹彩霞般惹人注目。
“皇上,已经很晚了,还不打算歇息吗?”女子轻声问道,一脸关切。
南风瑾眼眸微微抬了下,淡然看向她,“如醉,你跟在我身边,已五年了吧!有没有想过嫁人?”
听了他的话,南沧如醉神色略有些慌张,五年前她十八,如今已经二十有三,却一直默默陪伴在他身边,从未想过出嫁之事,她重重的摇了摇头,“如醉不想嫁人,我只想一辈子守护在你身边,做你坚强的后盾,通往彼岸的明灯。”
男子轻轻摇了摇头,漠然道,“你明知道我……雨笙一直在等你,五年了,他过得也不容易,我给你们办场热闹华丽的大婚典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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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瑾。”她轻声唤他,“就像我再怎么爱你,你都无法接受我一样,他再怎么等我,我也没那份心去爱他,你给他另择一位佳人,让他早日成家吧。”
南沧如醉突然想起在忘情森林与洛雨笙的对话。
“你这么大了还没娶妻?骗谁呢?”
“谁规定这么大了就一定要娶妻?娶妻要娶贤,我现在还没遇到适合我的意中人,不能随便娶一个,我要是娶哪个,她一定会幸福死,因为我会爱她一辈子。”
幸福死?当时她突然有些羡慕他将来的妻子,心里有丝酸楚和不悦滑过,要是有哪个男人这样对她就好了。
现在她希望那个男人是瑾,可惜,他钟爱的却不是她。
“雨笙今年有二十八了吧?仍是孤家寡人一样,跟我一样,这些年来,他早把当年风流成性的性子改了,不再去逛烟花柳巷,不再去天香楼,不再耍弄其他女子,都是为了你。”南风瑾轻言道。
想不到曾经那个明夏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竟然变得这么的深情,为了南沧如醉,五年都没娶妻,跟他一样,都是个痴情种。
南沧如醉别过脸,想避过成亲这件事,轻声说道,“瑾,这么多年来,还是没查出到底是谁杀了明夏羽吗?那些皇子都不承认,凶手应该仍逍遥法外。”
“等时机成熟,她自己会说出来的。”南风瑾像是了然于心般回答她,眉头轻轻舒缓开来。
“沁儿姑娘跟楚夏就快到皇城,到时候你真的要把玄机师父让给她们吗?”南沧如醉有些担心的问道,当年玄机虽然救了南风瑾的命,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是久不久,他的身子便会显得有些羸弱,旧病会复发,亏得有玄机师父悉心医治,他才免除有时的疼痛。
“他本来就是楚夏的师父,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救我,还医治我这么多年,如果砂画的女儿有事,我可以让出去。”南风瑾云淡风轻的说道,之前面对世人的冷漠早就藏于心,现在的他,紫衣飘飘,如一个翩翩美少年般清俊。
“那你呢?干等着旧疾复发,被活生生的折磨吗?”南沧如醉不可置信的问道,他为了砂画,真是连命也不要了。
“玄机师父说了,我这是心病导致心伤,心病还需心药医,他多年来不辞辛苦奔赴城北天山为我取冰蚕养心,已经为我做了很多,我会尊重他的意见。”男子轻叹一口气,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皇城。
如今他又像当年一个,什么都拥有了,财富、权势、地位,可是就是少了样东西,那便是心,她曾说过,他不懂爱,她却不知,他这么多年来都在默默的爱着她。
其实他怕见到她,怕看到她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场面,自己会把持不住,会再次心伤,可是内心深处,他又期待能看到她,能看到那个令他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人儿。
南沧如醉眼眶里泛泪,轻叹了一声,无声的退了下去。
五年来,她一直跟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经历生死,一起成功登位,两人双双经历多少故事,在他心里,仍是不值一文,她也只混了个红颜知已的名份。
还记得当年他看到砂画与楚夏大婚,夫妻交拜时,漫天雪花落下,他也一头银发,凄楚可怜的望着砂画,她却用剑抵着他,说他是杀那群野人的凶手。
南沧如醉轻叹一声,南风瑾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虽然嘴上狠狠说要宰了诺神她们,却从没有下过手,那次事故,根本就是有人恶意栽赃,就像栽赃她杀东陵六公主楚凌霜一样,完全是别人摆的一道局。
可是沁砂画,你为什么就不相信他呢?曾经你就刺过他一剑,把他狠狠推下山崖,要置他于死地,幸好当时她心软,松了手,落了剑,才让她们有机可逃。
她知道,当年的南风瑾早已心伤,心伤得千疮百孔,根本不在乎生死,如果她要一剑结果了他,他也会把头伸出去,心爱的人都忘记了自己,嫁给别人,怀有别人的孩子,怀疑自己,不相信自己,用剑抵着自己的脖子,他能不心伤?能不生病?
直到后来楚夏派的精兵追来,雨笙身中一箭,伤及心脏,差点当场毙命,他才一鼓作气,挥剑斩敌,当时南风瑾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在几百名精壮侍卫的重围之下,杀死大部分侍卫,带着她们逃回明夏。
那一天是惊心动魄的,是不堪回首的,每个午夜梦回,她都梦见自己下跪向砂画求情,求她放了她们,如果南风瑾现在回忆起来,应该会觉得自己当初很丢他的人吧。
当时的南风瑾,全身是伤,银发飘飘,眉眼深沉,口吐鲜血,回去后就病倒了,她终日为他祈祷,访遍天下名医,一无所获,他的病依然不见好转。
他整个人痴傻疯癫,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她不知道为他哭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泪留了多少,总之他就是不好。
还好,在他无力回天,将死之日,玄机师父来了,解救了他,从此,他的病开始好转,可是那心病,却仍要复发,玄机师父干脆一直留在他身边,他一发病,就及时给他治疗。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默默守侯在他身边,照顾他,开解他,她也知道,洛雨笙也守侯在她身边,她和洛雨笙,都是两个为情所困之人。
东陵五十万大军经过日夜兼程的行进,经过高山险阻,跨过腹地河流,终于在今日,抵达明夏皇城。
楚夏率领五十万大军驻扎在城外,带着几千精选铁骑进了明夏皇城。
铁骑前面两台大轿富丽堂皇,漂亮异常,特别是第一顶,整个轿身都被一朵朵珠花点缀,上面还绣得有金丝鸳鸯画,鸳鸯的双眼都用大颗大颗的明珠点缀,整座轿子经过的地方,到处都弥曼着清香花粉之气,很是好闻。
这一顶,当然是楚夏一家四口的轿子,后面那顶,比较小巧,暗粉色的布料上绣着几朵牡丹,里面坐着位模样俊俏的女人。
女子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却也显得艳丽不俗,她身穿一袭浅粉色抹胸拖地长裙,外披淡橙色轻纱,头发挽起一个轻髻,轻描画黛,灵动可人。
那眉眼之间,却总是显露出一股不甘心的心态,眼神在见人时温柔,避人时犀利,边上两位小丫鬟静静的替她梳妆整理,动作颇为熟念。
女子伶俐的掀开轿帘,围观的群众顿时发出啧啧的惊叹声,议论声,她满足的放下帘子,看来她的美貌真管用,走到哪里都能迷死一片人。
“湖心美人,陛下说了,你不要轻易掀开帘子。”边上的紫衣宫女低声劝解她。
“为什么王后和陛下可以随便掀开帘子朝百姓招手,本宫就不能了?我也是陛下的妻子,是秦太后正式册封的美人。”沈湖心瞥了眼紫衣小宫女,她虽然前几日才进宫,却有幸被太后选为此次随行之人。
那天选的众多美人,都没有被太后挑中,就她一个,独享殊荣,本以为能借机获得皇上的欢心,却不料,他根本不正眼瞧她一眼,虽然把她带在路上,也从不管她,连她起抛头露面掀下帘子,他都不让,理由是:她不是他承认的妻。
湖心美人有些盛怒,再怎么说她表哥也是堂堂大将军李印,现在居然连两个小宫女都敢指责她,她立即喝道,“本宫看你们俩是吃了豹子胆了,小心我告诉我表哥,到时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我表哥是堂堂大将军,连皇上都要看他几分薄面,你们两个是什么东西?我一会就叫皇上换了你们。”
紫衣宫女抬眼扫了扫她,不卑不亢的说道,“对不起,美人,我们只是听陛下吩咐,如果你觉得不满,可以给他说,我们只效忠于陛下。”